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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青柠味的酸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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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忘·第十五章：青柠味的酸涩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张先《千秋岁》
五月的午后，时光仿佛被浸泡在温吞的蜜糖
里。教室的窗户半开着，木棉树的飞絮悠悠
地飘进来，在阳光中打着旋儿，像一场不会
停歇的细雪。
傅斯年微微侧头，就能看见江念专注的侧
脸。阳光吻过她的睫毛，在鼻梁投下细小的
影子。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能闻到她发间
淡淡的栀子花香，近到能看清她微微蹙眉时
眼角的细微波澜。
太近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一寸，刻意
拉开这令人心慌的距离。昨晚辗转反侧时做
的决定，此刻像一根细刺扎在心上﹣﹣他必
须收敛些了。
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些若有似无的亲
昵，都该到此为止。他配不上这样明媚的
她，就像古籍里泛黄的书页配不上窗外灼灼
盛放的木棉。每次看到她笑，他都忍不住想
要靠近；每次听她软软地喊"傅斯年"，他都
想将所有的温柔尽数奉上。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害怕。
"傅斯年…"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他几乎是触电般缩
回了手。练习册被推到他面前，上面密密麻
麻的笔记都是他曾经一笔一画教她的。
"这道题…"她的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依
赖，"如果你有空的话…"
他死死攥住掌心，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那道
题他再熟悉不过，是上周历史老师特意拓展
的内容。若是往常，他一定会接过笔，细细
为她勾画重点，享受她恍然大悟时亮晶晶的
眼神。
可是现在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在心里告诫自己。每
次靠近她，都会让那份不该有的期待更深一
分。不如就此保持距离，让一切回到最初的
样子。
"不了吧。"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干涩
得不像自己的，"我…有点忙。"
他慌乱地整理着早已整齐的书本，假装没有
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耳根在发烫，
他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显得很可笑﹣﹣明明桌
上除了那本《万历十五年》，再无其他。
"没关系，你忙。"她收回练习册，声音轻轻
的，像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他死死盯着书页
上的文字，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余光，
她咬着笔杆独自钻研的身影，让他的心脏细
细密密地疼起来。
这时学习委员在门口喊她去办公室。她起身
时，发梢轻轻掠过他的手臂，带着熟悉的栀
子花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书页被捏
出深深的褶皱。
就这样吧。他苦涩地想，保持这样的距离，
对谁都好。
等她走远，他才敢抬起头，望着她空荡荡的
座位出神。桌上还摊着那道难题，她娟秀的
字迹旁留着一小块空白，那是她习惯性留给
他的位置﹣﹣等他来为她解答。
"傅同学？"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隔壁班的陈璐站
在课桌旁，指着江念练习册上那道题："这道
题我不太会，能请教一下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笔。讲题是他最擅长
的事，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暂时忘记那
些纷乱的心事。笔尖在纸页上游走，他的声
音平稳而清晰，仿佛刚才那个慌乱失措的人
不是自己。
他完全没注意到，此刻江念已经站在教室后
门。她看着傅斯年专注地为那个女生讲解，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能看见女生发梢轻轻
扫过他的手臂。
"原来…不是没有时间啊。"
心里某个地方轻轻抽了一下，酸涩的感觉像
青柠汁滴在心上。她想起傅斯年最近总是找
借口提早离开，想起他避开她的目光，想起
他越来越少回复的消息。
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书包。动
作很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铅笔盒、练习
册、历史课本…每一样东西都变得沉重。
"江念？"沈淮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早
就要走？"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放学路上，江念安静地走着，目光落在自己
的鞋尖上。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像她
此刻凌乱的心情。
"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沈淮州推着单车走
在她身边。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是因为傅斯年在给陈璐讲题吗？"沈淮州看
似随意地问道。
陈璐。原来那个女生叫陈璐。
"陈璐是历史课代表，经常和傅斯年一起参加
竞赛。"沈淮州继续说，"上次去市里参加历
史竞赛，他们还在图书馆一起复习到很晚
呢。"
江念想起那个下雨的傍晚，她一个人在教学
楼门口等了一个小时，最后只好冒雨回家。
原来那天，他在图书馆和陈璐一起复习。
"傅斯年好像很欣赏她。"沈淮州的声音很
轻，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秘密，"他说过陈
璐对历史很有见解。"
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心上。江
念想起傅斯年曾经也这样夸过她，说她对历
史的理解很独特。
原来，不是独一无二啊。
她抬头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橘色的光晕模
糊了她的视线。心里有个声音在轻轻问：是
因为我太笨了吗？是因为我总问他太简单的
问题吗？还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再教我了？
误会像藤蔓一样悄悄生长，缠绕在她心上。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傅斯年一直
望着她空荡荡的座位出神。他的手指轻轻摩
挲着那支暗红色的钢笔，眼里盛满了她不曾
见过的温柔与挣扎。
那个叫陈璐的女生早就离开了，而他还保持
着给她讲题时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留住空
气中残留的、属于江念的淡淡栀子花香。
青春里的心事，总是这样阴差阳错。一个不
敢靠近，一个不懂追问，就这样在五月午后
的阳光里，错过了一个本该相视而笑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