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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何疏像是漂浮在海上随波逐流的小船,时而风吹雨淋,浇透他的身体,时而烈日当空,仿佛血液都凝固干涸,只剩感知的神经被反复灼烧。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年纪。

      锈蚀斑驳的防盗窗、脱落泛黄的墙纸和头顶幽暗发黄的灯光。

      少年单薄瘦削的身形站在狭小昏暗的房间中央,透过窗看着被切割成四分五裂的世界。无数的试卷在风中碎成一片一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直到世界变成死寂的白,油尽灯枯的外婆躺在与天地一色的病床上,安详地闭上了眼。

      他闭上眼,将自己蜷缩在矮小的、褪色的沙发里。

      将所有都忘记,将自己也忘记,即使身体依然千疮百孔地流着血,或许就不会再感知到疼痛。

      可似乎有人不想让他如愿,就像高二那年暑假,有人破门而入将高烧不退的他从噩梦中唤醒一样。

      他在刺目的灯光中艰难地睁开眼,只看清了一个占据了他视线的,高大宽阔的轮廓。硬挺的风衣外套泛着温和的凉意,裹挟着夜里的清风、迷蒙的春雨和雪压满枝的青松。

      少年时的陆非宴从不屑于穿这些板正严肃的衣服。

      哪怕是呆板无趣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有几分落拓不羁。永远不拉拉链的外套,从不扣到顶端的衬衫,卷到脚踝以上的裤脚,无处不在展示少年蓬勃的力量和漠视规则的傲慢与狂妄。

      少年时的陆非宴也没有这么宽阔的肩背,鼓张的肌肉和刀削斧凿的脸。

      高中的何疏占着大陆非宴两岁的优势,和陆非宴差不多身高齐平。陆非宴的肌肉薄而劲,线条流畅却不夸张,看起来也只是比他稍微体格大一些。

      何疏任由眼前这个比他记忆里大了一号的陆非宴将他放在柔软的床上。

      冷白的脸颊上染着两团红晕,像熟透的苹果。大脑仿佛已经烧断了线,只会机械地跟着陆非宴的动作迟缓地转动视线。

      陆非宴的体温偏低,这对现在热得发晕的何疏来说无法抗拒。

      他乖巧地任陆非宴摆弄,只在陆非宴的温度即将撤离的时候才下意识收紧了挂在陆非宴脖子上的手臂。

      两人的重心忽然整个向何疏倒去,陆非宴眼疾手快地托住何疏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及时撑住床面,才没有将何疏压住。始作俑者却没有半分察觉,只是凭借着本能用指尖描摹着隐藏在衣料下起伏的肩背,绷紧的肌肉。

      手腕忽然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握住,陆非宴抬眼直视着何疏,将人牢牢锁住。

      “何疏,”男人的嗓音如又冷又硬的铁,不近人情地发问,“我是谁?”

      何疏皱着眉,似乎不解男人的意图,别过脸,将脸埋进柔软的发丝,只剩水光淋漓的唇微微张着喘气。晃眼的灯光下,松开的领口露出一截泛着薄红的脖颈,连着耳垂都透着浅浅的粉。

      脸颊上的软肉蹭过撑着何疏后脑勺的手背,何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不经主人同意就可以降温的方法。

      陆非宴却偏不让他如意,虎口卡住何疏的下巴,把脸扳正。

      何疏吃了疼,黑色的瞳仁像水洗过的葡萄,眨眼间就溢满了水雾。

      他不明白为什么陆非宴会对他如此粗暴。

      于是他像对待从前一哄就好的十几岁的陆非宴一样,坦诚又带着一些微不可察的任性控诉道:“陆非宴,我疼。”

      何疏很少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对父母在他5岁时就各奔东西,将他甩给年迈的外婆没有太多的失落和怨恨,就像他小时候坐在高高的门槛上目送不再会回到这片小巷子的飞鸟在某个转凉的早晨离去一样。

      他将所有人定义为过客,只划出很小的一个圈子,容纳外婆和他自己。

      比起喜怒哀乐,成长的烦恼,年少的叛逆,何疏更早感受到的是责任。稚嫩的肩膀承担不了太多事情,只好戴上面具,扮演一个沉稳可靠的小大人,认真学习,努力打工。

      只有陆非宴偏偏要揭下他的面具,认真地对他说:“何疏,在我面前不用假装不辛苦,我会陪你承担一切。”

      辛苦吗?

      何疏想了想,最后只是对陆非宴摇了摇头。

      责任之所以是责任,是因为他不可放弃。何疏不在乎感受,只在乎结果。

      但陆非宴的横插一脚就像是不期然泼进黑白世界的彩色颜料,何疏知道了高兴的时候应该笑,伤心的时候应该哭,受伤的时候要喊疼,可陆非宴又为此时时后悔,因为何疏的眼泪和脆弱是他最舍不得见到的。

      后来的何疏仍旧很少服软,但这一招对陆非宴百试不爽。

      就像此时收了力道的手。

      何疏昏昏沉沉间依然准确地抓住了陆非宴即将撤离的手指,指腹的薄茧摸起来是粗粝的,连同骨节都又粗又硬。何疏借力起身,散开的丧服随之脱落,露出光滑白皙的手臂。

      陆非宴低头看着已经挂在他身上的何疏。

      清凌凌的双眼被纤长的眼睫盖住,卷曲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呼吸间氤氲着清冷的香气洒在陆非宴颈侧,像是小猫挠痒。接着是柔软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下颌线,仿佛在描摹陆非宴的轮廓。

      像轻柔的羽毛拂过,而不是吻。

      何疏笨拙地舔吻了片刻,却不见陆非宴的唇缝开启一点。

      “陆......”

      他话未说完,忽然后脑勺被托住,连同脊背和腰一起被人往前按去。硬挺的面料和冰冷的衣扣隔着薄如蝉翼的旗袍嵌入何疏的皮肤。但他已无暇顾及身体上异样的感受,口腔被陆非宴入侵的感受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感官和大脑。

      他吻得很深,压得何疏唇瓣发麻。齿列被陆非宴蛮横地扫过,慌不择路的舌尖被陆非宴轻巧地捉住,与陆非宴的紧紧缠绕在一起。每一寸空气似乎都被陆非宴抢夺过去。

      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从嘴角流下,在灯光下像是流淌的银河。

      被动的承受让何疏下意识推拒,禁锢在脑后的力道突然加重,他被迫顺着陆非宴的动作仰起头。混合的津液瞬间倒流,随着舌尖的吸吮起伏灌入喉咙。

      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最终倒进松软的床单里。

      来不及分开的唇齿相撞,新鲜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后知后觉的钝痛让两个人都短暂地停了下来,只剩温热潮湿的呼吸在鼻尖暧昧交缠。

      何疏小口喘着气,略略掀起眼皮,恢复清明的眼睛便一头撞进陆非宴的视线里。两个人的距离极近,近到何疏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陆非宴的脸。少年青涩的脸逐渐和眼前的轮廓慢慢融合,线条变得冷硬凌厉,瞳色很深,像是不见底的深海。

      陆非宴的气压太沉,曾经相仿的身材现在却可以将何疏完全笼住。紧贴的胸腔里不知道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连着灵魂一起发出震颤。

      一个陆明山的太太,一个是陆明山的孙子。

      他们现在不该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何疏偏过头,鼻尖相错。

      垫在何疏脑后的手被抽出,原本盘好的头发散落到枕边。

      脚踝正是在这时被微凉的手掌圈住。

      “别......”何疏转过头。

      “陆太太,”陆非宴落在何疏耳边的声音语气平稳,仿佛只是在和何疏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简短又直白地落下了三个字。

      何疏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不暴露在陆非宴冷淡又带着一些嘲讽的视线下。

      陆非宴太了解他,只是简单的触碰就让他忍不住战栗着去迎合。

      就像一只破了口的沙漏,流沙在一点点漏尽,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只好啃食自身。

      然而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胡乱地吻上陆非宴的脖颈,无助地恳求道:“陆非宴,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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