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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余震 ...

  •   2023年7月12日晴转多云

      敲响林宗纬的门已经过去四天,“陈默”的名片石沉大海。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林宗纬那样的人,不会因为一次突兀的造访和一个听起来有些玄乎的身份就轻易上钩。他需要时间观察,需要验证,或者,在等待一个更“自然”的契机。

      我把那座租来的机械鸟鸣钟还回了古董店,拿回了押金。西装挂进了衣柜深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修车行的轨道,仿佛“陈默”从未存在过。

      但余震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扩散。

      第一个余震来自周小雨。

      下午,我正在给一辆车的轮胎做动平衡,手机震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钱我收到了,明天我就离开这里。别再找我。”

      是周小雨。她拿到了剩下的两万块,选择了离开。这条短信是告别,也是恳求,更是划清界限。她害怕了,怕我,怕她父亲留下的秘密,怕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离开,对她来说是最直接的自保。

      我删除了短信。这样最好。她离开这个漩涡,至少能安全一些。只是不知道,那两万五千块钱,和她父亲的秘密一起被出卖的良心债,够不够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第二个余震更近,也更让人不安。

      傍晚,阿鬼把我叫到修车行后面的小仓库。这里堆满了废旧零件和杂物,光线昏暗,空气里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赵广生的事,还没完。”阿鬼靠在一個生锈的货架上,点了一支烟,开门见山。他的脸在烟雾后有些模糊。

      我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不是……解决了吗?”

      “人是解决了。”阿鬼吐出一口烟,“但他留下的麻烦没解决。他公司现在乱成一团,老婆孩子想卖公司套现,几个早年跟着他的老兄弟想趁机抢盘子,还有外面一些闻着味过来的秃鹫。”他顿了顿,看向我,“最重要的是,有条子盯上了。”

      “条子?”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适当的警惕,而不是过度反应。

      “嗯。不是交警那种。”阿鬼弹了弹烟灰,“这两天,有便衣在迅驰物流附近转悠,还去赵广生出事的桥墩底下看了又看。虽然现在定性是事故,但他们好像没完全死心。”

      我的后背开始冒汗。警方的介入,哪怕是常规调查,也可能带来变数。如果他们在调查中发现赵广生近期曾被人勒索(通过那本账册),甚至将他的死与勒索联系起来……

      “沈先生知道吗?”我问。

      “知道。”阿鬼的声音很低,“沈先生说,正常。赵广生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突然死了,条子例行公事也要查一查。让我们最近都收敛点,尤其是你。”他看向我的眼睛,“沈先生让你最近别去碰赵广生相关的任何人、任何事,包括那个给你提供线索的老头和疤脸。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白。”我点头。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切断一切联系,让线索断在我这里。

      “还有,”阿鬼掐灭了烟,声音更沉,“沈先生让我提醒你,林宗纬那边,先放一放。等这股风头过去再说。”

      我愣了一下。林宗纬的事,沈川让阿鬼来传话?这意味着阿鬼知道我在为沈川办这件事,甚至可能知道部分内容。沈川对阿鬼的信任,似乎比我想象的更深。

      “好。”我应下。

      阿鬼没再说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仓库。

      我独自站在昏暗的杂物堆里,空气中弥漫的灰尘让我想咳嗽。赵广生的死,果然留下了尾巴。警方的调查像一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何时落下,但它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这片黑暗的池塘泛起不安的涟漪。

      沈川让我“放一放”林宗纬,既是出于安全考虑,恐怕也是一种观察。观察我在面对潜在风险时的反应,观察警方调查的走向。

      第三个余震,发生在我晚上回到宿舍之后。

      我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房间——这是卧底的本能。然后我发现,有人进来过。

      不是明目张胆的翻找,痕迹非常轻微。我放在枕边的一本书,书页折角的位置变了;抽屉里杂物的摆放顺序,有极其细微的错位;窗台的灰尘上,有一个不属于我的、很浅的脚印轮廓。

      有人趁我不在,进来搜查过。

      是谁?虎哥的人?阿鬼?还是……沈川的人?

      如果是沈川,他是在怀疑我什么?还是在测试我的警觉性?又或者,是警方?他们是否已经顺着赵广生的线,摸到了我这里?毕竟,我作为“前警察”打入□□,在内部不是什么绝密。

      我坐在床沿,感觉这个狭小的房间充满了无形的眼睛。每一件物品似乎都变得可疑,空气都沉重得难以呼吸。

      我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那枚徽章藏得很好。专用手机随身携带。关于警方的记忆、训练痕迹,我都小心隐藏。周小雨的联系方式已删除。疤脸和老陈,我没有留下直接证据。

      但不够。在这种地方,怀疑本身不需要证据。一个眼神,一个习惯,一句梦话,都可能成为催命符。

      我慢慢躺下,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赵广生的死,警方的调查,房间的被搜……这些事件像散落的珠子,而我却看不清串联它们的线。是沈川在掌控一切?还是有别的力量介入了?

      沈川让我“放一放”,也许是对的。现在不是冒进的时候。我需要蛰伏,需要观察,需要像一块真正的石头一样沉在河底,任凭水面风波涌动。

      但蛰伏不等于停滞。林宗纬那条线,虽然表面上要“放一放”,但我或许可以换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去了解他,去为他那个“需求”的出现,铺垫一个更“自然”的背景。

      还有那个搜查我房间的人……我必须知道是谁。这关系到我的生死。

      窗外的夜色浓重,远处传来隐约的火车汽笛声,悠长而孤独。

      余震未平,新的震动或许已在酝酿。而我,必须在这不断晃动的钢丝上,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平衡点。

      路还长,夜还深。但至少,我知道自己还活着,还在思考,还在寻找那道不知藏在何处的微光。

      这就够了。至少今晚,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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