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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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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沈墨站在李希希空无一人的工位前,已经是第十三次看表。
八点零五分。李希希从来没有在迟到一分钟后,还不出现,不联系。
他尝试拨打李希希的电话,关机。
一种陌生的、焦躁的情绪,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王璐。”他看向旁边的女员工,声音尽量维持平稳,“李希希今天请假了?”
王璐愣了一下,摇头:“没有啊老板,希希没跟我说。”
沈墨的眉心彻底拧紧。他回到办公室,调出员工通讯录,找到了李希希登记的紧急联系人电话——一个远房表姨。拨过去,对方表示李希希很久没联系她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在沈墨心底放大。
他坐立难安。强迫症让他将桌面上的物品反复调整了三次,直到所有边角都精确对齐,但那股心慌意乱却无法被整理抚平。
他再次拿起手机,点开那个他几乎从未主动发起过对话的聊天窗口。
沈墨:「在哪?」
消息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
沈墨盯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标志,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李希希把他删了。
不是闹脾气迟到,不是简单的失联。是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切断了关联。
那个总是吵吵嚷嚷、色彩斑斓、不断破坏他秩序感的小鸟妖,真的飞走了。因为他昨天发现了那个笔记本?因为他那些……言不由衷的“记录”?
沈墨猛地站起身,在绝对整洁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的大脑试图理性分析,但所有的逻辑链条最终都指向一个模糊的、他无法掌控的答案。
混乱。彻底的混乱。
下午,他驱车去了李希希租住的公寓。敲门无人应答,通过物业联系上房东,再三保证之下,房东才勉强同意开门。
房间里的景象让沈墨的呼吸一滞。
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这里……充满了李希希的气息。
沙发上随意丢着几个色彩鲜艳的抱枕,茶几上摆着没吃完的零食和几个干果壳,窗台上放着几盆有点蔫了的绿植,床头柜上摊开一本看到一半的漫画书,椅子上搭着几件皱巴巴的衣服。
一种生动的、鲜活的、无序的……“家”的感觉。
沈墨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他在床头发现了一根羽毛。金黄色的,边缘带着点嫩绿,是李希希原型时翅膀上的飞羽。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那根羽毛拈起。羽毛很轻,很软,带着极淡的、属于李希希的阳光气息。
沈墨沉默地将羽毛放进了自己西装内侧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传来一阵陌生的、沉闷的悸动。
接下来的几天,墨韵设计工作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沈墨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他会在会议中途突然走神;他会把签字笔反复调整角度;他甚至在一次给绿植浇水时,因为水珠溅出托盘,而猛地将水壶掼在了地上。
全公司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永远冷静、一丝不苟的老板,露出如此……失控的一面。
王璐大着胆子,在送文件时小声问了一句:“老板,您……是在找希希吗?”
沈墨抬眼看她,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黑眸里,布满了血丝,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焦灼。他没有回答,但那种默认的态度,让王璐瞬间明白了。
消息很快在公司内部小范围传开——老板那只天天被吐槽毛色凌乱的黄鹂精助理,好像真的被骂跑了!而老板,似乎……快要疯了?
第四天,晨会。
沈墨站在会议桌前,下方是正襟危坐的员工们。他试图如常主持会议,但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卡住。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一只普通的麻雀落在了窗台上。
沈墨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猛地转回头,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着头,大家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肩线。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沈墨猛地抬起头。
他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几缕散乱地垂在额前,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执拗。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人事部之前收到的、来自市森林动物园的招聘宣传页。
“听着!”沈墨的声音嘶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炸开,“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发布寻鸟启示、联系妖管局、去所有他可能去的公园、树林、甚至……甚至去这个动物园问问!”
他将那张动物园的宣传页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把李希希给我找回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把那只……那只乱毛黄鹂给我找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后半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艰难和妥协:
“我保证……这次……一定忍住不吐槽他的羽毛!”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员工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那位永远西装笔挺、永远冷静自持的老板,此刻像个丢失了最珍贵宝物的孩子一样,在全公司面前,崩溃失态,发出了这样一番……荒唐又心酸的“寻妻宣言”。
王璐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拼命忍住差点冲出口的笑声,但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了。
沈墨吼完那一通,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猛地转身,快速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了身后一片压抑着的、嗡嗡作响的议论声。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沈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他抬起手,用力按住了阵阵发疼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伸进西装内侧口袋,紧紧握住了那根柔软的羽毛。
窗外,天空湛蓝,几只鸟儿自由自在地飞过。
他的小鸟,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