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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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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同学揣摩着窦蕊的表情,她这眼里总像是藏着点什么阴谋诡计。
午休,魏千阳刚想趴在课桌上眯会儿,窦蕊优哉游哉地推开了教室前门,把一张新排座位表投在了多媒体上。
这时同学们才确定了,他们感受到的,窦蕊早上那小人得志的气场,不是错觉。
魏千阳被搅扰了睡觉的兴致,一脸烦躁地抬头看多媒体屏幕。
她确实有资本得意,这张座位表堪称精准扫雷:完美打击了自认相当隐蔽的同桌情侣,合作默契的作弊搭档,闲话八箩筐的几对兄弟闺蜜。
最重要的是,跟狗都能聊两句的魏千阳被塞到了教室角落,还获得了全班最安静的同桌——路秉文。
“趁午休都快动起来吧,别耽误下午的课。”窦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给讲台下的人下达命令。
班里刹那间弥散起一股浓浓的生死别离气息,如果有人站在走廊窗户外向里瞧,估计会产生一种这个班明天所有人会被枪毙的错觉。
但事实上,他们只是在换座位。
终于等所有人拖拖拉拉搬完巢,窦蕊冲后门方向扬扬下巴,又偏头用下巴点了点门的方向,示意路秉文魏千阳这对同桌出去。
路秉文一直低着头,没注意班主任在台上颐指气使的下巴。
魏千阳却刚好跟她对上了眼神,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拍了拍路秉文的肩膀头:“窦蕊让咱俩出去。”
他蔫蔫地走出后门,身后还跟着一个不明所以的路秉文,两个人走到她面前站下。
“知道为什么把你俩调在一块儿吗?”窦蕊眼神先锁在魏千阳身上,“路同学性子稳,在你浮躁的时候,这种同学能很好地感染和带动你,你懂老师的意思吗?”
魏千阳心想人民教师说话就是婉约,要他直译就是:给你安排个安静的同桌,闭上嘴别影响别人,正好少说点话,把精力用在正地方。
老师的面子还是得给,他终归是在心里槽两句,面上很乖巧地点点头——直叫人看不出他是演的。
窦蕊又扭脸看向路秉文:“秉文从外地来,很多方面肯定没办法一下适应。”
“老师不希望你因为一些不必要因素影响到学习和生活。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不愿意跟老师倾诉的话,可以跟魏千阳聊聊。”她言语间透着些关怀。
与魏千阳相反,路秉文表里都很认真:“谢谢老师。”
这对新同桌不知不觉已经诞生一周了,魏千阳转着脑筋,发现这五天竟然没有什么令他记忆深刻的事情发生。
也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嘛,魏千阳蹦着回家,抡着书包在空中一圈圈转。
而且,美妙的周末又来了啊。
之前这套房子上下左右都没邻居,魏千阳放肆惯了,扯出音箱,把音量调到了一个“能把聋子震成聪耳,能把正常听力震聋”的水准。
又唱又跳地正嗨着,魏千阳猛一下定住了。
呃。现在他家对门有人啊!
魏千阳这才赶忙扑到音箱旁边,试图调低音量。
他有点想笑,他放出来的这个音量简直是在挑衅,路秉文一家人会不会也正在想:对面怎么这么嚣张。
但天地良心,他是真忘了有邻居这回事儿了。
魏千阳弯腰低着头,用食指快速连续地点着“减号”键,就这样点点点,点了好一会儿,他笑不出来了——
操。
不是吧。
“我/操!你为什么要害我?”魏千阳无助地瞪着这个音箱。
这个音箱的确挺久没用了,但价格不便宜,也一直用得不错。偏偏今天……
“大哥!你直接开不了机,直接罢工也就算了。”他气得天灵盖要起飞,走投无路地咒骂着音箱,“现在搞这出到底几个意思?”
实在是病急乱投医,魏千阳抱着手机看着网上整治失控音箱的一条条的馊主意,没有一个看起来靠谱。
这个奸邪的音响甚至有越来越响的趋势,他气急攻心,想着不如去工具箱拎把锤子把这音箱殉了。
这时——不知道是心太虚还是耳朵太灵,魏千阳听见了一道疑似门铃的声音。
他惴惴地过去开门,心道迎面就是两个警察蜀黍的话,那今天就真是有意思了。
长痛不如短痛,他忽地一下推开家门。
看来没人报警告他扰民,因为被扰的民亲自上门了,面前正是他的新同桌,路秉文。
“这里在举办音乐节吗?”
这句话再配上路秉文这张木头脸,嘲讽效果简直拉满。要不是魏千阳已经对路秉文略有了解,他都要认为这是他特意设计的一句用来气死他。
不过就算真是阴阳,他也没法说什么,“百亿分贝”的音浪还在一波波向俩人袭来。魏千阳尴尬地挠挠眉毛:“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音箱突然失控了。”
路秉文没说话,突然抬脚要往他家里迈。
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一拦:“欸你干嘛。”
“音箱,我看看。”
“啊?”魏千阳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人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
“哦哦哦,在那,你看看。”他回过神给路秉文指了指。
他还想再说两句,把自己粉饰得更无辜一些:“我刚才都想拿锤子把它敲了。或者把它扔到广场上让大爷大妈们听着跳广场舞?然后我偷摸跑回家。”路秉文没睬他,他倒先把自己逗乐了。
他在一旁叽里咕噜,路秉文则蹲在音箱旁,默默地排除了开关按键短路、功放电路击穿这几种状况致使音箱故障的可能性。
邻居连错蓝牙的状况更是不用考虑,因为刚才路秉文在拖地板。
最后差不多推断出是主控芯片被电磁干扰了,路秉文抬头问:“有吹风机吗?”
魏千阳不明所以,这时候突然要什么吹风机?
不过他还是很快地去卫生间掏了他妈的一个吹风机出来,“要它干嘛。”
路秉文没说话,只是给吹风机插上电源让它运作了起来。
三秒后。
整个世界静了下来。
魏千阳嘴巴还张着没来得及合上,下巴更是往下掉了几厘米,眼睛也大大地瞪着。
他围着这个破音箱团团转了二十分钟,路秉文两分钟就给解决了。
也顾不得产生挫败感,他惊讶地问:“这是什么原理?怎么做到的。”
“芯片被电磁干扰了,你就当它死了。在它旁边用一个更大功率的电器,芯片就有可能诈尸。”
这简直是他认识路秉文以来,听路秉文说过最长的一句话,而且还挺用心的,竟然说得这么通俗。
他一脸明了,点点头道:“是不是物理特别好的都像你一样会修东西。”
“我是在网上学的。”路秉文坦诚相告,“而且这个办法很有安全隐患,这次是特殊情况,以后最好不要这样做。”
魏千阳还是感觉挺佩服,“那也很厉害。”
他转转眼珠又开口:“我请你吃饭吧,你帮了我大忙。”
“不用。这也算帮忙?”
“要不是你来得巧,我都准备砸它了,为什么不算?”魏千阳已经站起身准备换衣服了。
路秉文还是一脸抗拒,开口又想说一遍不用。
魏千阳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又要被拒绝,他干脆说:“哎呀那我点个外卖意思一下行了吧?你吃没吃饭?”
他掏出手机翻着店铺,一边翻一边抬眼扫着路秉文。
路秉文也意识到再拒绝一次就有点失礼了,只好开口:“没吃,点吧。”
魏千阳开始艰辛地挑选着吃什么,正要点进一家披萨,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郑道的光】:明天陪我打电动还是陪覃丘爬山?
【郑道的光】:这种时候拿谁当兄弟,大家伙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点进去大致扫一眼,飞速敲下行字发了过去。
【AAA牵牛师傅】:谁也不陪滚
【郑道的光】:你根本没心!
他懒得再理,回到外卖软件支付下单。
刚要锁屏,他突然想到件无关紧要的事,但现在莫名就想问出来。
“对了,咱班有微信群。你进吗?我拉你。”路秉文还杵在音箱旁边,他拉着路秉文坐到了沙发上。
“微信群?什么作用?”
“嗯……你这么一问,那还真没有,就是他们建了说闲话的。”魏千阳托着下巴,“说实话我进群了也是设的免打扰。”
路秉文点点头,“那就不用。”
“不过咱俩可以加个好友。”他划开屏幕打开微信。
路秉文明显怔了一下,“哦,那你稍等,我下载一下微信。”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又眼睁睁地看着路秉文下载完微信又开始注册微信账号。
魏千阳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个操作惊艳了,还有同龄人手机上没有社交软件?
他回想了一下与路秉文从第一面到现在的所有相处过程,越想越觉得——这人无论是神态、说话方式、行为动作,怎么都那么像个机器人啊。
他这样琢磨着,没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路秉文看他一眼,没搞懂这噗哧一笑的含义,茫然问道:“哪一步出错了吗?”
“啊?没有没有。”他赶忙抿住嘴把笑意忍了回去。
“好了。”路秉文把二维码举到他面前。
他点开微信扫描了这个新鲜的二维码:“那你之前都怎么跟别人联系啊?”
路秉文一脸不解:“跟谁联系?”
魏千阳竟然被问住了,因为他理智地想了想,这个年纪的学生跟爸妈和朋友的确几乎是天天见,没什么需要线上联系的。
但按常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学生不是都最喜欢闲聊吗,面前这位竟然做到了连微信都没有。
“嗯……总会……有需要发消息的时候吧?”他斟酌了一下措辞。
路秉文紧随其后地陷入了思考,“必要的情况,会打电话。”
啊。好有道理。
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一直在说废话,他不是早就发现路秉文不按常理出牌了吗,竟然还要按常理来分析他的行为?
外卖送得蛮快的,魏千阳跳过去开了门,清脆地道了声谢,拎着饭放到了桌子上。
两个人饭量都不是很大,最后还剩了不少,路秉文实在吃不下了,起身道谢想回家。
“我谢谢你才对。走吧不送你了,我好撑啊……”魏千阳揉着肚子摆摆手。
路秉文点点头走出了这间屋子。
冷色调的台灯亮着,把灰色的床单照得都有些发白。
路秉文上半身倚在床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界面。
他总觉得这微信是不是暗藏什么玄机,不然刚才魏千阳笑什么。
审视完主界面,他开始端详他的个人信息页——系统默认的一个灰白用户头像,以及后面一串乱码昵称。
他悬起右手食指,准备大刀阔斧地对其改造一番。
食指直直向下,穿透了几层空气,戳在了昵称栏上,那串乱码被改成了很潇洒的单字id:路。
头像呢?路秉文略微想了下,最后换了张去年他自己拍的照片,是一张银河。
再返回主页面,他的列表显然只有魏千阳一个活人。
别人的微信看起来跟自己有什么区别?
他带着好奇点开了魏千阳的信息页,果然有一个按键在他的界面没有看到。
朋友圈。
路秉文随意一点,映入眼帘的先是魏千阳的朋友圈背景图,一个倾斜着向下倒水的大水壶,三滴水珠浇在魏千阳的头像上,一株嫩绿色的禾苗。
他竟然开始隐隐有些期待下面的内容。
平时话就够多的,不知道网上会不会是另一种形象。
“家里得请高人了。”——第一条就是今天新鲜发生的,魏千阳对故障音箱的深沉控诉。
“谁能替我给我的六任蓝牙耳机分别打通电话,问问它们最近过得还好吗。”
“太阳给它九个兄弟报仇为什么不找后羿找上我了,热得我好想死。”
“我和覃丘还奇怪呢,我们家郑狗怎么突然染上b-box了,在路上就突然表演了好几分钟。结果等最后我俩一问他,他说嘴里进蒲公英毛了……”
……
一直翻到了没法再往下翻的地方,路秉文熄灭手机屏幕,再按一下开关键,竟然23:30了。
掀开被子下床洗漱,直到站在镜子前他都没发现,他的嘴角从点进魏千阳朋友圈开始就一直是往上牵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