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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林夏前传·下 ...

  •   十五岁那年夏天,母亲的情况恶化了。

      医生说是肾病三期,离尿毒症只差一步。必须开始透析,否则撑不过一年。但透析的费用……一次五百,一周三次,一个月六千。还不算药钱,不算检查费,不算如果出现并发症的抢救费。

      母亲不肯。

      “太贵了。”她说,“咱们还欠着债呢,哪来的钱透析?”

      “钱我来想办法。”林夏说,“你必须治。”

      “小夏,妈妈知道你的心意。但……”母亲哭了,“妈妈不想拖累你一辈子。你还小,该读书,该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被我绑着……”

      “你是我妈。”林夏打断她,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所以别说拖累。我们是互相支撑,记得吗?”

      互相支撑。

      这个词,从十三岁说到十五岁,说了两年。母亲每次听到,都会哭,但也会点头。

      这次也一样。

      她点头了,但加了个条件:“小夏,咱们转学吧。”

      “转学?”

      “去九中。”母亲说,“那是省重点,教学质量好。你在那里读书,考上好大学的几率更大。妈妈已经这样了,不能耽误你的前途。”

      林夏沉默了。

      九中他知道。全省最好的高中之一,升学率惊人,但学费也惊人。而且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很远,需要住校。住校意味着额外的开销,也意味着他不能每天回家照顾母亲。

      “钱的事你别担心。”母亲看出他的犹豫,“妈妈联系了以前的同学,她在九中当老师,说可以帮你申请助学金。而且……咱们把这房子卖了。”

      林夏猛地抬头。

      这房子是外公外婆留下的,虽然旧,虽然小,但承载了他们所有的记忆。母亲一直说,这是根,不能卖。

      “妈……”

      “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母亲笑了笑,笑容很苍凉,“你爸走了,我病了,这房子留着也没什么意义。卖了,还一部分债,剩下的给你交学费,给我治病。咱们租个小点的房子住,一样的。”

      林夏看着她。母亲的眼睛很亮,不是那种健康的亮,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生命般的亮。

      他知道,母亲已经决定了。

      所以他也只能点头。

      “好。”

      卖房子的过程很快。因为急着用钱,价格压得很低,八十平的老破小,只卖了三十万。还了二十万债务——光头还算讲信用,看他们确实困难,同意减免一部分利息。剩下的十万,母亲存了起来,说这是他的大学基金,谁也不许动。

      “那你的透析费呢?”林夏问。

      “妈妈有医保,能报销一部分。”母亲说,“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

      林夏没说话。他知道医保能报销的比例有限,也知道母亲在撒谎。但他没戳穿——有些时候,谎言是必要的,是为了让彼此都好过一点。

      八月末,他去九中报到。

      天气热得像蒸笼。梧桐叶子被晒得发卷,蔫蔫地垂着。林夏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是母亲用旧衣服改的,领口已经松了,但洗得很干净。他站在办公室门口,手心攥着转学证明,指节发白。

      教导主任王姐用放大镜般的眼神打量他,从头到脚,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林夏是吧?”她开口,声音尖利,“九中不比你们县中,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你来了,就老老实实读书,别惹事,听懂了吗?”

      林夏点头。沉默地点头。

      路过荣誉墙时,他看见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球衣,抱着篮球,笑得嚣张又明亮。照片下面的名牌写着:江野。国际数学竞赛金牌。篮球MVP。

      林夏只看了一眼,就被匆匆带走。

      班级是高三(7)班。班主任老刘让他自我介绍。他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几十张陌生的脸,那些脸上有好奇,有不屑,有漠然。

      “我叫林夏。”他说。声音轻得像蚊子。

      后排传来嗤笑:“哑巴转学生?”

      他没理,垂眼走向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时,看见桌上刻着四个字:江野专属。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小声说:“这是江野的位置。你完了。”

      林夏没说话。他只是从书包里拿出抹布,仔细擦干净桌面,然后把课本整整齐齐摆好。江野专属?无所谓。桌子是学校的,谁坐都可以。

      中午食堂,他打了一份白米饭和免费汤。刚坐下,几个篮球队的男生就围过来,为首的张凯故意撞翻他的餐盘。

      “转学生不懂规矩?”张凯笑,“见到学长要叫爷。”

      林夏弯腰捡筷子。有人踩住他的手背,很用力,碾了碾。疼。但他没出声,只是等那只脚移开,然后继续捡。

      “哑巴?”张凯蹲下来,凑近他,“问你话呢。”

      林夏抬起头,看着对方。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见底。

      张凯被这眼神看得有点发毛,刚想说什么,一个声音插进来。

      “张凯,欺负新同学好玩?”

      林夏转头。

      江野。

      照片上那个人。活生生的。穿着球衣,浑身汗湿,头发还滴着水。他懒洋洋地走过来,书包随手一扔,砸在张凯身上。

      “野哥……”张凯立刻怂了,“这位置是你的……”

      “现在不是了。”江野直接坐在林夏对面,把自己的鸡腿夹到他盘子里,“我叫江野。你呢?”

      林夏愣住。

      筷子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他看着江野——近距离看,这人比照片上更耀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很浅的梨涡。

      “林夏。”他终于开口。

      声音还是轻,但江野听见了。

      “夏天的夏?”

      “嗯。”

      “巧了。”江野笑,“我叫江野,野外的野。听起来像一对。”

      林夏没接话。他低头,快速吃完饭,端起餐盘就走。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低声说:“谢谢。”

      然后真的走了。

      留下江野坐在那里,盯着他削瘦的背影,看了很久。

      那天下午放学,江野故意慢吞吞收拾书包,余光看见林夏不走正门,而是翻墙出去。他挑了挑眉,跟上去。

      跟到一家五金店。看见林夏走进去,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工装,开始搬货。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

      江野靠在门框上,吹了声口哨。

      “优等生还兼职?”

      林夏吓了一跳,一箱螺丝掉在地上,哗啦啦散了一地。他慌乱地蹲下去捡,手忙脚乱。

      “我……我挣生活费。”他说。

      江野走过去,帮他捡。指尖碰到他的指尖,很烫。林夏像触电一样缩回手。

      “怕我?”江野笑,“我又不吃人。”

      林夏摇头,但额头渗出汗珠。不是热的,是紧张的。

      江野没再逗他。只是帮忙把螺丝捡完,然后说:“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没空。”林夏说,“我还有工作。”

      “什么工作?”

      “……补课班。”

      江野点点头,没再问。但他记住了“补课班”三个字。

      晚上八点,他骑着自行车,故意绕路到“启航补课班”。透过窗户,看见林夏站在讲台上,给几个初中生讲题。衬衫后背全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脊梁骨。但他的声音很耐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江野在楼下等到九点。

      林夏出来时看见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

      “路过。”江野递过去一瓶冰镇可乐,“请你喝。”

      林夏犹豫了一下,接过。指尖冰凉,和下午的滚烫截然不同。

      “你成绩不错。”江野说,“以后给我补课?”

      林夏摇头:“我没时间。”

      “我可以付钱。一小时两百。”

      林夏的眼睛亮了一下——很短暂,像火柴划亮的瞬间,然后又熄灭了。

      “我不需要施舍。”他说,转身离开。

      江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然后喃喃自语:“有意思。”

      真的有意思。

      这个转学生,像一本合着的书。封面朴素,甚至破旧,但里面……一定藏着些什么。江野想翻开看看。想看看这个穿着洗白T恤、手指有茧、会帮陌生人付八块钱、会打三份工、会拒绝两百块一小时补课费的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第三天,带着一沓现金,直接拍在林夏桌上。

      “一周三次,一次两小时,四百块。”

      全班哗然。

      林夏的脸涨得通红,低声说:“我不要。”

      江野凑近他耳朵,气息拂过他颈侧:“不是施舍,是交易。我成绩再下滑,我妈会杀了我。”

      林夏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心跳乱了一拍。

      老刘进来,看见钱,皱眉:“江野,别胡闹。”

      江野耸肩:“老师,互帮互助嘛。”

      林夏最终收下了钱。手在抖,但收下了。

      江野笑了。

      他知道,这本书,已经翻开第一页。

      而他会一页一页读下去。

      直到读懂为止。

      第四章光与影

      林夏后来无数次回想,他和江野的故事,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是食堂那次解围?是补课协议的签订?是暴雨夜他靠在江野肩上说“我爸尿毒症走的,欠了六十万”?还是江野说“林夏,我喜欢你”的那个瞬间?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江野像一束光,突然闯进他黑暗的世界里。那么亮,那么烫,烫得他本能地想躲。

      但他躲不开。

      光是有温度的。而他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太冷了,冷到骨髓都在打颤。所以当那束光出现时,他一边害怕被灼伤,一边又忍不住想靠近。

      想取暖。

      补课的第一天,他去江野家。市中心顶层复式,水晶吊灯晃得他眼晕。苏晴穿着旗袍,优雅地打量他,说“你就是林夏?看着挺乖”。

      话里有刺。

      林夏听出来了,但他只是点头,说“阿姨好”。

      补课在书房。江野故意靠得很近,问一道基础题。林夏讲了三遍,江野还是“不懂”。最后林夏急了,直接用笔敲他脑袋:“你笨吗?”

      江野笑出声,抓住他的手腕。

      “你终于不装了。”

      林夏想抽回手,江野不放。两人对峙,空气里有火花噼啪作响。最后林夏妥协了,继续讲题,但耳朵红了。

      江野松开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塌了一角。

      原来这个总是沉默、总是隐忍的少年,也会着急,也会生气,也会……脸红。

      补课结束,江野送他下楼。看见林夏没走小区正门,而是拐进后门,换上外卖制服。江野跟上去,发现他在炸鸡店打工到晚上十一点。

      那天晚上,江野点了一份外卖,指定林夏送。

      林夏敲门,看见江野穿着睡衣,愣住。

      “一起吃?”江野拉他进来。

      林夏拒绝。江野直接抢过他的手机,看见日程表——早上六点早餐店,下午五金店,晚上补课班,夜里炸鸡店。

      密密麻麻,没有一点空隙。

      江野沉默了很久。

      然后说:“我给你找个家教工作,初中生,一小时三百,比炸鸡店轻松。”

      林夏眼睛红了。

      “为什么?”

      “因为我闲得慌。”

      这是谎话。江野知道,林夏也知道。但谁都没戳破。

      有些时候,真相比谎言更伤人。

      林夏接受了。不是因为他需要施舍,而是因为他需要钱——母亲的透析费,欠债的利息,生活开销,大学的学费。每一分钱都有去处,每一分钱都不能浪费。

      所以他收下了江野的好意。

      但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他欠江野的。不是钱——江野付了补课费,两不相欠。是情。是那种“我知道你穷,我知道你难,我想帮你”的情。

      这种情,他还不起。

      所以当江野说“林夏,我喜欢你”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

      不是不喜欢。

      是太喜欢了。

      喜欢到害怕。

      怕自己配不上。怕拖累对方。怕江野有一天会后悔——后悔喜欢上一个父亲是赌徒、母亲是尿毒症、自己也有遗传病、一辈子可能都翻不了身的穷小子。

      所以他推开江野。

      用最伤人的话推开。

      “江野,我这种人……配不上你。”

      江野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

      “哪种人?”

      林夏的声音哽咽:“我爸是赌徒,我妈快死了,我高中肄业后可能连大学都读不起。你……你值得更好的。”

      江野吻了他额头。很轻,像羽毛拂过。

      “我可以等。等到这个夏天结束为止。”

      林夏的眼泪掉下来。

      他推开江野,跑了。

      跑得很快,像身后有鬼在追。但其实,他是在逃离自己的心——那颗因为江野而剧烈跳动的心,那颗明明渴望靠近却又不得不推开的心。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

      躺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小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月光从铁皮棚屋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他想:如果我不是林夏,如果我没有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病……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遇见另一个普通的少年……

      那该多好。

      但人生没有如果。

      他是林夏。是那个十岁就失去父亲、十五岁就要承担家庭重担、一辈子都可能活在疾病阴影下的林夏。

      所以他不能爱江野。

      不是不想,是不能。

      第二次推开江野,是在江边。

      江野放烟火,给他发定位:“最后一次,不来我就跳江。”

      林夏去了。他不能不去——哪怕知道江野只是在威胁,他也不敢赌。

      江野坐在岸边,脚泡在江水里,身边一堆啤酒罐。看见他,招手:“过来。”

      两人并肩坐着。江野点燃一支仙女棒,递给林夏:“许个愿。”

      林夏没接。

      “江野,别闹了。”

      江野自己拿着,火光映亮他侧脸。他看着林夏,眼神很深,很深。

      “林夏,我求你。去北京。”

      林夏摇头。眼泪掉下来。

      “我不能。我妈要透析,我要打工还债,我去北京会死。”

      “那我陪你!”

      “你陪不起!”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吵架。林夏吼得嗓子嘶哑,江野眼睛通红。最后林夏说:“江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野僵在原地,看着他跑远。

      林夏跑回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他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哭。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发抖。

      但他知道,他做了对的事。

      对江野好的事。

      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呢?

      像被生生撕成两半。

      一半说:你做得对,你不能拖累他。

      另一半说: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喜欢到可以忽略一切现实,喜欢到可以不顾一切后果,喜欢到……哪怕明天就死,今天也想和他在一起。

      但他不能。

      所以他第三次推开江野,是在火车站。

      江野要去北京了。分别那天,他穿着名牌T恤,林夏还是那件洗白的衣服。苏晴亲自送站,看见林夏,眼神冰冷。

      江野没看母亲,只看着林夏。

      “到了打电话。”

      林夏点头。

      江野进站前,突然回头,冲过来抱住他,在耳边说:“等我回来。”

      林夏点头。手在发抖。

      火车开动,林夏站在月台,手里攥着江野塞给他的挂件——那枚篮球挂件,上面刻着小小的“夏”字。他看着火车消失,轻声说:“江野,再见。”

      然后转身,看见苏晴站在不远处,递过来一张名片。

      “林夏,好自为之。”

      林夏接过名片,没说话。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三天后,苏晴出现在书店。

      她戴着墨镜,优雅地下车,走进书店,环顾四周。

      “不错,挺文艺。”

      林夏站起来,认出她,脸色煞白。

      苏晴在书店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过去。

      “二十万。手术费。”

      林夏没动。

      “别误会,不是白给。”苏晴笑,“条件很简单——离开江野,永远。”

      林夏嘴唇发抖:“我们已经分开了。”

      “不彻底。”苏晴摇头,“他还在找你,每年夏天都去汀州。”

      林夏愣住。

      江野……每年夏天都来汀州?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签了这份协议,钱就是你的。”苏晴拿出一份“断绝关系协议书”,“你母亲的命,和你那廉价的爱情,自己选。”

      林夏看着那行字——“乙方承诺永久断绝与江野先生的一切联系,包括但不限于见面、通话、书信。如有违约,需十倍返还二十万。”

      十倍。两百万。

      他笑了。笑出眼泪。

      然后拿起笔,手抖得写不成字,但还是签了名,按了手印。

      苏晴把支票推过来。

      “聪明孩子。”

      林夏接过支票。纸张很轻,但握在手里,重如千钧。

      二十万。

      够母亲活七个月。

      值了。

      真的值了。

      那天晚上,他坐在母亲病床前,手机震了一下。江野发来消息:“冬至快乐。”

      四个字。像四把刀,扎进心脏。

      林夏看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回复:“江野,我爱上别人了。别联系了。”

      江野秒回:“我不信。”

      林夏狠心,继续打字:“是汀州的一个客人,对我很好。江野,你值得更好的。”

      发完,拉黑号码,微信,□□,所有联系方式。

      然后把手机卡拔出来,扔进垃圾桶。

      转身,看见母亲醒了,虚弱地笑:“小夏,和谁聊天?”

      林夏摇头:“没谁。”

      他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吐了。全是血。

      鲜红的,温热的血。

      他看着那些血,笑了。

      终于……结束了。

      他把江野推出了他的世界。

      推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从此以后,江野是江野,林夏是林夏。

      两条平行线,再也不会相交。

      这样……最好。

      对江野最好。

      只是为什么……心这么空呢?

      空得像被挖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五脏六腑都结了冰。

      他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

      把头埋进膝盖,像十岁那年,父亲去世时一样。

      但这次,没人会来安慰他了。

      因为是他自己,亲手把那个会安慰他的人,推开了。

      永远地推开了。

      窗外下雪了。

      汀州的冬天,很少下雪。但今年下了。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窗玻璃上,很快化成了水,像眼泪。

      林夏抬起头,看着那些雪花。

      想起江野说:“林夏,你是我的夏天。”

      夏天。

      多美好的词。

      阳光,蝉鸣,冰镇可乐,篮球场,烟火,还有……那个穿着球衣、笑得嚣张明亮的少年。

      但夏天总会过去。

      就像烟火总会熄灭。

      就像蝉总会死去。

      就像……他和江野,总会分开。

      所以,就这样吧。

      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

      藏在这个永远不会再来的夏天里。

      然后带着它,继续活下去。

      用力地活下去。

      像棵树一样。

      哪怕根须已经腐烂,哪怕枝叶已经枯黄,哪怕再也不会开花结果——

      也要站着。

      因为这是他答应过父亲的。

      也是他答应过自己的。

      站成一棵树。

      不是草。

      草太容易枯了。

      而树……哪怕死了,也站着。

      站成一座碑。

      站成一个传说。

      站成……某个少年记忆里,永远藏着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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