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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上的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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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里,键盘声此起彼伏。
叶鱼四处张望,每个人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被机器支配的麻木。对面的男人暴躁地按着回车键,“滴滴滴”的声响像是催命符。
他突然站起身,脸色难看地朝靳海说道:“喂,姓靳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显眼?”
像是按下了开关指令键,对方开始大吐苦水:“因为你习惯性加班,领导就对办公室的所有人不满,觉得你能完成的工作量我们凭什么做不到?可是我有老婆孩子,你就一个人生活,没有家庭负担自然轻松。”
“拜托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普通人的感受?真的很累。”
他扯松领带,用手捋了几下头发,黑眼圈快掉到了下巴。
靳海头也不抬,表情一如往日的平静,似乎听不到对面大声的抱怨。
可叶鱼坐不住了,他不是会忍耐脾气的主,站起身叉着腰开始驳斥。
“你凭什么说靳海?以前他也有家庭,他每天辛苦工作还要煮饭洗衣、清扫房间、照顾一阳台花,他的时间能挤出来,你的怎么就花没了?证明你压根不会管理时间!”
对方显然没料到会冒出个伶牙俐齿的青年,一时愣住没接话。
叶鱼得理不饶人,继续攻击道:“再说了,工作做不好是自己专业能力差,怨到人家加班干什么?你要是效率高不用加班就把活都做完,工作家庭两不误才对。”
对面的男人这下缓过神来,他指着叶鱼的鼻子,语气不善:“你谁啊?大禹治水都没你管的宽,长了张嘴只会满嘴喷粪。”
靳海打字的手顿住,他抬眸看向男同事。
他的眼神冷厉,像是拿着刀子凌迟,对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嘴唇有些抖,但还是大吼着给自己壮胆:“看什么看!我是在陈述事实。”
“啪!”
掌风呼过,他的右脸火速肿起了巴掌印。
“狗东西,你打我?”
男人作势就要扑过来扭打,被靳海反钳住手臂狠狠按在办公桌上。
“嘴巴不会说话,我不介意送你去回炉重造。”
对方没了平日的斯文气质,全然一副□□的做派。
叶鱼被吓到了,他拉住靳海,小声道:“革小斤,你现在闹出事情工作要丢,听我的先放手。”
靳海偏过头,看到满眼焦急的叶鱼,突然恢复了理智。
他松开手,甩了甩手腕,脸上恢复成往日的波澜不惊,乖巧地坐回了座位上。
杰奎斯在一边都看呆了,她鼓着掌,兴奋地说道:“海,你身手真不错,哪儿练的?”
靳海瞥了眼叶鱼,低垂下眼眸,“打架打出来的。”
“你小时候打架?我还以为是乖学生。”
“那个人我早看不惯了,天天找借口偷溜把活推给我们,我都好几次看到他去酒吧玩乐了。”
杰奎斯撑起下巴,一脸崇拜,“你和身边的小朋友很勇敢,替我出了口恶气。”
是吗?靳海想,他的勇气不过是来源于叶鱼。
但他希望叶鱼永远不知晓内情。
技术部的上司听到动静,走下楼梯询问情况,亏得叶鱼在,男人才没有倒打一耙把所有罪责都推给靳海。
“我录像了,是他先出言不逊的,”叶鱼朝男人翻了个白眼。
男人气得牙痒痒,但证据确凿,他也不好再做狡辩。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上司凝视着眼前人,突然一拍脑袋,“你是不是大导演曹铭的儿子呀?”
叶鱼疑惑:“你认识我爸?”
“对呀,我是你父亲的忠实粉丝,而且他时常带着家人露面,我一直觉得你完全不输那些明星。”
“那倒也没有啦,”叶鱼被夸的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否认。
“方便加个微信吗?不知有没有荣幸得到一张曹导的签名?”
“当然可以,”叶鱼是个热心肠,面对温和善意的请求他通常不会拒绝,更何况和领导混熟了,就能拜托对方多帮衬着靳海。
“聊完了吗?”
不知何时,靳海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叶鱼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就要开始解释来龙去脉。
“他认识我爸,就也…”
“我不关心,”靳海拿起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道,“我下午有汇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没事的话你先走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
叶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厚着脸皮赖在这里。
他满面愁容地走出大楼,仰天长叹:“革小斤现在就是块化不开的冰。”
他使劲手段,对方的外壳依旧坚不可摧。
电话这时响起,是林淼的来电。
“叶小鱼,我已经到了。”
叶鱼现在正愁没得发泄,瞬间来了劲:“呦,这不是睡到男神的林三水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菊花残啊…怎么样,对方速度几迈?马力如何?行驶平稳还是颠簸不断?”
林淼:“……”谁又惹着祖宗了。
他今天也气性不顺,敷衍道:“没睡,我发酒疯找上他,他出于好心收留我,就这样。”
林淼发酒疯叶鱼见过,十匹马都拉不住对方撒欢,抱着个电线杆就能又亲又啃,文桐想来一晚上辛苦,很有可能还英勇负伤…想到这儿,他默默感恩大表哥的宽厚。
换作他,杀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说起来仪器明天冷却期就过了,你还要用吗?”
林淼心想,靳海都能答应给叶鱼前男友冲业绩这种离谱行为,按理说关系应该修复的七七八八。
岂料叶鱼愤愤不平道:“用!为什么不用?我非得知道革小斤心里的小九九,他总是忽冷忽热,我都要被影响的感冒了!”
“行,我给你留着,所以能不能先来银行?亲爱的我要无聊死了。”
林淼嘟嘟囔囔,温青音撒起娇来悦耳动听,让人完全联想不到本人内心有多生猛。
“你真是太有欺骗性了,要不说网恋骗了纯情少男,一见面就见光死,”叶鱼感慨道。
对面没了声,转而电话变成了忙音。
每次叶鱼说到这个,林淼都不带犹豫地挂断电话。
久而久之这话变成了信号,两个人聊飞了收不回来时,叶鱼用它百试百灵。
他知道这是林淼心中的刺,但要么扎进肉里年久腐化,要么迅速拔出鲜血淋漓。
谁说长痛不如短痛,长痛久了会麻木精神,短痛剧烈反而刻骨铭心。
叶鱼一直信奉这个道理,但是遇到靳海,他也捉襟见肘,毫无办法。
靳海不是外来的刺,而是从心上破土而出的树。
漫长时间里他为叶鱼遮风避雨,如今要连根拔起,怕是要把一半心脏都带出去。
叶鱼不舍得,也不能接受。心脏空了一半,还怎么活?
四点一到,三人聚在银行门前,洛清阳看了看叶鱼的脸色,不敢吱声询问。
青年盯着手机已经一刻钟,聊天界面上的“海”字分外醒目。
他把目光投向林淼,两人一对视,无奈地苦笑摇头。
他们心知肚明,叶鱼生气了。
不是叶过无痕似的表面发火,是真真切切,打心底里愤怒。
至于罪魁祸首,当然是没有按时到场的某人。
天上开始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吹落了片梧桐叶,一场倾盆大雨眼看着就要落下。
叶鱼熄灭手机屏,脸上笑容惨淡:“他不来了。”
答应我的事,他失约了。
叶鱼第一次品尝到空欢喜的滋味。
毕竟靳海以前,从没爽过他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