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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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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空吗？」是纪温言。
短短四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淹没了所有脆弱的防线。沈卿南几乎是立刻回复：「有的。怎么啦？」
「我来你学校门口接你。上次说的那家甜品，去过了吗？一起？」
这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开始。纪温言的联系，以一种恰到好处的频率和不容抗拒的温柔，逐渐渗透进沈卿南的生活。他会在沈卿南抱怨专业课作业难搞时，发来几句简洁却切中要害的指导，或是推荐几本有用的参考书；会在周末的午后，发来一张某个展览或音乐会的海报，问“有没有兴趣”；更会在沈卿南偶尔提到“听说哪里哪里好像有家老字号糖水不错”后，出现在沈卿南宿舍楼下，带上沈卿南就去吃。每一次联系，都让沈卿南既诚惶诚恐，又不可抑制地更加沉沦。他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斟酌每一条回复的措辞，反复回忆见面时自己是否有不得体的言行。纪温言的每一次出现，都将他从枯燥平凡的生活里短暂打捞出来，让他窥见一个更明亮、更丰富的世界。
而所有约定中，最让沈卿南心头泛软的，是纪温言似乎记下了他对甜品的喜爱。他不仅会带沈卿南去那些名声在外的精致甜品店，更会兴致勃勃地开着车，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按照网上食评或他听闻的只言片语，去寻找那些藏在深巷里、可能连招牌都不起眼的“隐藏宝藏”。他们一起在略显逼仄但香气扑鼻的老式糕饼铺前排过队，也曾在装修奇特、老板性格更奇特的独立甜品工作室里，分享过一块实验性质的、味道古怪却有趣的蛋糕。
这个过程里，纪温言不再是那个需要仰望的完美学长，他也会对着导航皱眉，会对某种过于甜腻的口味做出真实的嫌弃表情，会在找到一家口碑相符的小店时，像个完成探险的孩子一样，眼里流露出单纯的得意。这些瞬间，一点点消融着沈卿南心里那堵名为“差距”的高墙。他贪婪地收集着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似乎触手可及的、生动的纪温言。
沈卿南诚惶诚恐。他看不懂纪温言为何对他如此“好”。他觉得自己贫乏得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馈，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回应，珍惜每一次见面，记住纪温言随口提到的喜好。他不可控制地越陷越深，像走在一条铺满鲜花的悬崖小径，明知道前方可能是深渊，却贪恋此刻的芬芳，舍不得停下脚步。
纪温言的姿态始终从容，保持着“温和学长”和“周到朋友”的分寸。但那些主动的邀约，用心的陪伴，偶尔掠过沈卿南侧脸时深邃的目光，以及那些看似无意、却总能精准满足沈卿南细微愿望的举动，丝丝缕缕，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沈卿南在这网中，一面沉沦于从未有过的被重视、被陪伴的甜蜜，一面又时刻被心底那巨大的不真实感和自卑感煎熬着。
他明明知道他和纪温言之间隔着看不见的鸿沟，未来模糊不清。可是，就像在漫长寒冬里踽踽独行的人，当一缕真实的阳光照在身上时，谁能忍住不去靠近那点温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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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有点事耽搁了一下。你可能还得等我十来分钟。” 手机屏幕亮起，是纪温言发来的消息。
沈卿南看着那行字，嘴角不自觉就扬了起来。他飞快打字回复：“没事，不急。我还没下楼呢。” 发送成功后，转身走到宿舍楼下的长椅坐下，仰起头，闭上眼，任由秋日午后暖融融的阳光铺洒在脸上、身上。微风带着凉意，但阳光是暖的，像一层柔软的薄毯，将他包裹。连日来因为各种琐事和暗藏心事带来的些许疲惫，似乎都被这阳光熨帖了。
他几乎要在这份暖意里昏昏睡去。就在这时，脸上的暖意被一片阴影取代。
沈卿南睫毛颤了颤，睁开眼。视野里，纪温言微微弯着腰，正含笑看着他，那双总是显得清朗温和的眼睛里，此刻映着细碎的光，离得很近。他背着光，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
“好不容易才白回来一些，”纪温言的声音带着笑意，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可别再晒黑了。”
沈卿南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不知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还是因为这调侃的话语里那点过于亲昵的意味。他几乎是弹坐起来，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你、你不是说还要十分钟左右吗？”
纪温言直起身，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姿态闲适，闻言挑了挑眉，眼里笑意更深：“那我下次来，是不是得掐着秒表，精确到秒才行？”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卿南急忙摆手，脸更红了，笨拙地想解释。
“逗你的。”纪温言笑出声，语气轻松。他的目光落在沈卿南脸上。之前沈卿南肤色偏深时还不明显，如今养白了些，脸部的线条更清晰了。纪温言想，沈卿南其实并不是那种可爱圆润的长相，他的轮廓甚至带着点清冷的味道，只是此刻微微泛红，显得生动。不知怎么，看着那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就觉得……似乎很好捏的样子。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甚至有点不合他平日里待人接物的分寸感。但对于沈卿南，纪温言并不想太过克制。念头一动，手已经伸了过去，用指尖轻轻捏了捏沈卿南的脸颊。
触感温热，皮肤细腻。
沈卿南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连呼吸都屏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脸颊上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在无限放大。
这……这是什么意思？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他不敢深想，只能慌乱地给自己找理由：可能……可能纪温言和他家里的弟弟、或者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就是这样相处的？他以前没接触过这种亲密，只是他太少见多怪了。
他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强迫自己表现得自然些，甚至扯出一个有些生硬的笑，试图转移话题：“我、我们……今天去哪啊？”声音还有点不稳。
纪温言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那点僵硬和慌乱莫名取悦了他。他收回手，神态自若，仿佛刚才那个略显唐突的举动再正常不过。“我有个朋友新开了家甜品店，今天特意请我们去当试吃员。”他说着，很自然地转身往停车场方向走。
沈卿南暗暗松了口气，又隐约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连忙快步跟上。
车子停在一处闹中取静的创意园区。店铺装修得很有格调，大面积的原木和玻璃，暖黄的灯光，空气里弥漫着甜香和咖啡豆烘焙的醇厚气味。他们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时尚、气质张扬的年轻男人就从里面推门出来，正拿着手机似乎要打电话。
“温言！你可算到了！”男人眼睛一亮，收起手机迎上来，一拳轻轻捶在纪温言肩上，“我还担心你不喜欢吃甜品就直接放我鸽子呢！”
这人就是裴照野，纪温言的发小之一。他话音刚落，目光就落在了纪温言身后的沈卿南身上。
沈卿南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尚未完全褪去夏日的痕迹。他的五官其实生得很好，眉目清秀，鼻梁挺直，唇形清晰，组合起来有一种干净的少年感，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易接近的清冷。只是，此刻他微微低着头，习惯性地敛着肩膀，整个人透着一股长期小心翼翼生活养成的瑟缩和安静。发型也是最普通的黑色短发，额前有些碎发，看起来有些没精神，这无疑掩盖了他原本不错的底子，让人第一眼容易忽略他外貌上的优点，只觉得是个内向、甚至有些不起眼的普通男生。
但裴照野是什么人？从小在圈子里混大，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眼光毒得很。他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男生底子极佳，骨相清正，只是被那身过于朴素的打扮和畏缩的气质拖累了。更重要的是——纪温言身边，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人？还亲自带过来？
他们这帮兄弟私下里没少嘀咕，纪温言这么多年，身边干干净净，别说正经谈恋爱，连个能让他多看两眼、带出来一起玩的暧昧对象都没有。有时候他们开玩笑，说纪温言怕不是要清心寡欲，准备出家。今天这一幕，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照野心里转了几个弯，脸上却笑得更热情了，目光在纪温言和沈卿南之间打了个转，意味深长：“这位是？”
纪温言侧身，很自然地介绍：“沈卿南，我学弟。”又对沈卿南说：“这是裴照野，这家店的老板，我朋友。”
沈卿南连忙微微躬身，礼貌但拘谨地打招呼：“裴哥好。”
“哎，别客气别客气！”裴照野笑着摆手，殷勤地把两人往里让，“快进来，今天刚试了一批新品，就等着你们来给意见呢！”
沈卿南跟着走进去，店内精致的装修和空气中昂贵的香气让他有些不自在。他能感觉到裴照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好奇和打量，这让他更加局促，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纪温言身后，像是寻求一点庇护。
纪温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脚步稍微放慢了些，偏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紧张，裴照野人就这样，看着咋呼，心不坏。他店里的东西，味道是确实不错的。”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拂去了沈卿南心头些许不安。沈卿南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对上纪温言含笑的眸子，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一拍。
裴照野走在前面，回头瞥见两人之间这极其自然又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