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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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野热情地引着他们穿过明亮雅致的用餐区，走向后方一个更为私密的半开放隔间。隔间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原木长桌，暖黄的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桌上已经坐着两个人，气氛闲适。一个少年正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神情专注，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上路一波”。他身旁坐着的男人气质沉稳，正端着一杯水，耐心地等少年游戏的间隙，将水杯自然地递到他唇边。少年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目光仍未离开屏幕，男人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白瑾轩，你这游戏还没打完啊？都耗多久了，不行就投了吧。”秦屿人未到声先至，大喇喇地调侃道。
“马上了马上了！点塔点塔！Nice！赢了！”游戏少年——白瑾轩这才抬起头，脸上带着胜利的兴奋。他一眼看到纪温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温言哥！你居然真的会来？你不是最不喜欢吃甜腻腻的东西了吗？”
纪温言……不喜欢吃甜品？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沈卿南刚刚因为新奇环境而有些紧绷的心湖，激起的却是一圈圈扩散的、带着凉意的涟漪。是的，刚才裴照野在门口好像也这么说过，只是自己初次见纪温言的朋友，太紧张了，根本没细想那句话的含义。
此刻，这句话被白瑾轩用如此自然、确信的语气再次说出来，沈卿南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慌。
他一直以为，纪温言是喜欢，至少是不排斥甜品的，所以才愿意陪他去尝试，但没想到对方完全就是在迁就自己。
一股浓重的愧疚瞬间淹没了沈卿南。他让纪温言陪着他，做了这么久对方根本不喜欢的事？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还沉溺其中，一次次提起新的甜品店，像个索求无度的孩子。
可在这愧疚的潮水之下，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甜，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明明不喜欢，却愿意为你，一次一次地走进那些甜品店，陪你尝那些他或许觉得腻味的食物。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对他而言，也是有一点点特别的存在呢？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心里激烈冲撞，让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身边的纪温言，目光里混杂着不安的求证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卑微的期待。
纪温言似乎对白瑾轩的“揭底”不以为意，甚至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地接过话头：“尝了之后发现，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他顿了顿，自然地揽过沈卿南的肩膀，将他轻轻往前带了一步，面向桌边的两人，“介绍一下，沈卿南。卿南，这是瑾轩，还有他男朋友，周砚安。”
“你好啊，卿南！”白瑾轩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朝沈卿南挥了挥手。他身旁的周砚安也朝沈卿南温和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白瑾轩看起来比纪温言年纪小些，眉眼弯弯，自带一股阳光开朗的气息，穿着舒适的浅色毛衣，像个邻家哥哥。周砚安则显得更为成熟稳重，穿着质地考究的深色衬衫，气质儒雅，看向白瑾轩时，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沈卿南慌忙回神，也抬起手，有些拘谨地朝他们挥了挥：“轩哥好，砚哥好。”
“帅哥身边果然也都是帅哥啊，”沈卿南在心里默默想着，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衣着光鲜、气质出众的人，那种熟悉的、无形的距离感又悄然包裹了他，“纪温言身边，果然都是这样优秀又耀眼的人。”
大家落座后，精致的甜品很快被端了上来，摆满了桌子的一角，造型别致，色泽诱人。
“来来来，都别客气，快尝尝我们店新推出的这几款招牌！”裴照野作为东道主，热情地招呼着。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开甜品店了？”纪温言拿起叉子，状似无意地问道。同时，他很自然地伸手，将一款离白瑾轩稍远些的海盐青柠芝士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又顺手把白瑾轩面前那份芒果千层轻轻移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透着一种熟稔到骨子里的体贴。
沈卿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纪温言的动作，心中那点疑惑浮现。这种细致入微、近乎本能的照顾，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周全”吗？看起来，倒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纪温言对自己不也一直很照顾、很温和吗？或许，他只是天生就是这样温暖又细心的人，对谁都好。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我怎么就不能干点正经事了？”裴照野佯装不满。
“切，我才不信呢。”白瑾轩笑嘻嘻地拆台。
纪温言没太在意两人的斗嘴，他注意到沈卿南面前的甜品只动了一小口，人却有些出神，便侧过头，轻声问：“怎么了？不合口味？”
沈卿南猛地回神，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很好吃。我……我是在想，这款甜品的层次是怎么做出来的，口感很特别。”他确实被这些甜品的精湛技艺吸引了，暂时抛开了那些纷乱的心绪。
“有兴趣？想学的话，可以去后厨跟师傅聊聊。”纪温言很自然地接话。
“真的可以吗？”沈卿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子。这几款甜品，无论从外观造型、口感质地的平衡，还是风味的细腻控制上，都堪称完美。如果能有机会向制作它们的师傅学习，哪怕只是旁观，都是极其宝贵的机会。
“当然。”纪温言笑了笑，转头对裴照野低声说了几句。
裴照野立刻会意，爽快地对沈卿南说：“卿南，没问题，我跟师傅说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直接过来就行，让师傅带你看看。”
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轻松愉快。沈卿南渐渐放松下来，认真地品尝每一款甜品，偶尔会提出一两个专业又可爱的问题，引得白瑾轩也凑过来讨论。纪温言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纪温言看了眼时间，站起身，对沈卿南说道。
沈卿南点点头，心里还残留着能够学习新技艺的兴奋，以及对今天见到纪温言朋友们的新奇感。他跟裴照野、白瑾轩和周砚安礼貌道别，跟在纪温言身后走了出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校的路上。窗外城市的灯火流光溢彩，车厢内却是一片安静的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微的光。
或许是夜色和封闭的空间让人更容易放松，也或许是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去，沈卿南的话比平时多了不少。他侧着身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纪温言，语调轻快：“我之前就一直想系统地学一下西点，特别是法甜，但总觉得门槛好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没想到今天能有这样的机会！那位师傅一定很厉害，光是看成品就知道功底有多深了……”他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我还没见到人，但能做出这么完美的甜品，肯定是个大师！”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对热爱事物毫不掩饰的向往和雀跃。
纪温言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嘴角却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简短的“嗯”或“是”，表示他在认真听。这种沉默的倾听，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鼓励。
车不知何时已缓缓停在校门口。沈卿南仍沉浸在高涨的分享欲里，兴奋的分享着可以学习到顶级经验的兴奋，眼里闪着光，语速快得像夏日骤雨。
纪温言一直侧头含笑听着，直到车停稳，发动机的嗡鸣静了下来。他才转过脸，目光静静落在沈卿南因兴奋而泛红的脸上。沈卿南的快乐真简单啊——纪温言心想。
然后，几乎是没有任何预兆地——或许连纪温言自己都没想清楚为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沈卿南的嘴唇上。那唇形很好看，因为说话的缘故，泛着健康的水润光泽。
下一秒，纪温言倾身过去，极快、极轻地，吻了一下沈卿南的嘴角。
触感温热，带着一点点甜品残留的、极其淡的甜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沈卿南彻底僵住了。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冲上头顶，又轰然退去，四肢冰凉，只有被吻到的那一小块皮肤，烫得像要烧起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碎成了粉末，在脑海里疯狂旋转，无法拼凑出任何有意义的念头。
纪温言刚刚……干了什么？
他亲了我？
他为什么亲我？
无数个问题爆炸般涌现，却没有一个能找到答案。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破耳膜。
他喜欢我吗？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却刺眼的闪电，劈开混乱的黑暗。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强烈的自我否定。
不，不可能。纪温言怎么可能喜欢我？我这么普通，这么……一无是处。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他亲了我啊。
如果他不是喜欢我，为什么要做这样亲密的事情？对朋友……也会这样吗？
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激烈交战，让他头晕目眩，无法呼吸。他呆呆地坐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纪温言，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纪温言已经退了回去，重新坐直了身体。他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分明，声音却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刚才未曾散尽的温和：“到了，下车吧。早点休息。”
这平静的语气，和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沈卿南像是被这句话惊醒的梦游者，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手指颤抖得几乎按不开卡扣。他低低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然后拉开车门，几乎是跌撞着下了车。
夜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才稍微找回一点真实感。他甚至不敢回头看那辆车，更不敢看车里的人，只是凭着本能，踉踉跄跄地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脚步是虚浮的，像踩在棉花上。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脸颊上被吻过的地方，那点微凉的触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灼热的幻觉。
他是怎么爬上楼的，怎么找到自己宿舍的门，怎么用发抖的手掏出钥匙……所有这些过程，在他的记忆里都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空白。
唯一清晰的，只有停车那一瞬间，黑暗中靠近的轮廓，和嘴角那转瞬即逝的、温热的触感。
以及，那颗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