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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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宿舍了。”
回到空无一人的寝室，沈卿南对着安静的房间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敲下这行字，发送给纪温言。他没抱什么期待，纪温言离开时的样子那么急迫，大概正焦头烂额，哪里有空理会自己这条无关紧要的报平安。
他刚要放下手机，屏幕却蓦地亮了。
纪温言回复得很快：“好。我之后会联系你。” 停顿了一下，下一条消息紧跟而来，“希望那时，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答案。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卿南努力按捺的心扉。那句“不是一时兴起”再次在他耳边轰鸣，带着滚烫的温度。那个每到深夜就悄悄冒头、又被他用理智和自卑狠狠按下去的念头——“纪温言或许喜欢自己”——此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成了一个带着重量的、近乎真实的认知，摊开在纪温言明确的期待之下。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口窜起，直冲头顶，让沈卿南的耳根和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脸，指尖能感受到皮肤下血液奔流的悸动。心脏在胸腔里失了序地狂跳，又快又重，擂鼓般敲打着肋骨。惊喜像炸开的烟花，璀璨得让人眩晕；羞涩又如潮水漫过，让他恨不得把脸埋进枕头里。可在这巨大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甜蜜冲击之下，一丝熟悉的、冰凉的自卑又如影随形地渗了进来——真的吗？这怎么可能呢？我这样的人……他那样的人……
然而，无论理智如何拉扯，怀疑如何滋长，心底最深处那片荒芜之地，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那是一种近乎奢侈的、战战兢兢的幸福，混合着对未来模糊却无比炙热的期待。像在漫长寒夜中跋涉的旅人，终于窥见了地平线上极微弱的晨曦光晕，即使知道前路可能仍有风雪，但那点光本身，就足以让人热泪盈眶，心生无穷勇气。
万千思绪在他心头缠绕翻滚，理不出头绪，却又胀满了某种轻盈的、饱胀的情感。他正兀自出神，脸颊发烫地胡思乱想，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沈卿南一看，是系里一位很受尊敬的营养学专业教授。他赶忙接起，声音还带着点未散尽的微颤：“喂，李老师？”
电话那头，李教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与一丝商量的口吻。原来，系里组织参加一个区域性的大学生专业创新竞赛，原本的队伍里一名成员因故退出，临时缺了人。李教授观察沈卿南平时上课认真，作业完成得扎实，虽是大一，但基本功和那股钻研劲儿让他印象深刻，便想问问沈卿南是否愿意加入，填补这个空缺。
“这个比赛规模不算顶大，但对于你积累经验、开阔眼界很有帮助。当然，压力也不小，主要任务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会承担，你主要是跟着学习、打打下手，感受一下氛围。怎么样，有兴趣试试吗？”李教授解释道。
沈卿南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比赛！加入老师的项目组！这对于一个大一新生来说，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刚刚还沉浸在情感冲击中的大脑，瞬间被这另一重惊喜占据。
“我愿意！老师，我愿意参加！”他连忙应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切，“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好好学的！”
挂断电话，沈卿南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着他。短短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纪温言那句石破天惊的“不是一时兴起”，和李教授这通意外却珍贵的邀请电话，像两份巨大的礼物，同时砸向了他这个习惯了仰望和接受匮乏的人。
他曾经灰扑扑的、按部就班的世界，似乎正在被这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耀眼的光，一点点照亮、重塑。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甜蜜与斗志的幸福感，充盈着他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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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沈卿南像一只终于找到方向的陀螺，疯狂地旋转起来。
尽管如老师所说，他作为大一新生，初期主要是旁听、学习和打下手，核心部分由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主导。但沈卿南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热情和专注。他随身带着厚厚的笔记本，随时记录要点，查阅大量相关文献到深夜，对于分配给自己的哪怕最琐碎的任务，也力求做到极致。
他的踏实和悟性渐渐被老师看在眼里。一段时间后，一些关键环节的讨论和基础性实验操作，老师也开始让他参与进来。这对沈卿南而言是巨大的挑战，知识储备、实验技能、团队协作，每一样都需要他拼命追赶。他忙得脚不沾地，宿舍、教室、实验室三点一线，常常啃个面包就当一餐。
在这段忙碌充实的时光里，纪温言的消息依然会不时出现在他手机里。频率比之前低了些，但并未断绝。一开始，沈卿南每次看到通知弹出都心头一紧，生怕他追问那个“答案”。但纪温言似乎忘了那晚的话，依旧像最初认识时那样，分享着偶尔看到的精致甜品图片，或是一两句关于天气、书籍的闲谈，温柔妥帖，从不过界。
这让沈卿南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感到一种放松的慰藉。他也会在难得的休息间隙，简单回复，偶尔吐槽一下实验中遇到的棘手难题。纪温言的回应总是简短而温和，有时是一句“加油”，有时是一个表示理解的表情。这种若有若无、却持续存在的联系，成了沈卿南疲惫生活里一丝甜蜜的支撑。
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好给出那个“答案”。他需要时间，需要变得更优秀一点，更靠近他一点，才能鼓起勇气，去触碰那轮明月。
随着比赛日期临近，整个小组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沈卿南负责的部分也到了关键期，他几乎泡在了实验室。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及时回复消息，也怕怠慢了纪温言，他在一次实验间隙，认真地给纪温言发了一条消息：
“接下来几天决赛冲刺，我可能会特别忙，恐怕不能及时回你消息了。先跟你说一声。”
消息发送成功，他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他想，纪温言大概也在忙吧，便没有在意，将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书包深处，重新埋首于数据和仪器之中。
他本就不爱沉迷手机，这下更是彻底断了与外界的即时联系。心里记挂着比赛，也隐约记挂着那个还未给出的答案，但前者是迫在眉睫的山峰，需要他全力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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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比赛日到来又结束。当宣布获奖名单，听到自己团队名字的那一刻，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淹没了沈卿南。这段时间的汗水、焦虑、不眠之夜，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捧着那张不算顶级、却沉甸甸的奖状，他第一时间就想告诉纪温言。
他几乎是跑着离开颁奖礼堂，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他点开与纪温言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赫然停留在许多天前，自己发送的那条告知要忙碌的消息。
往上翻，没有未读，没有回复。
那条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投进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时间仿佛静止了。礼堂隐约传来的欢呼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纪温言生气了？”
这个念头冰冷地划过脑海，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喜悦。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比得知比赛获奖时的心跳更猛烈，却是彻骨的凉。是因为自己那条略显疏离的消息吗？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给出答案吗？还是……那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而且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丝别样的不安。
获奖的兴奋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只剩下满心慌乱和担忧。他婉拒了团队聚餐的邀请，在同伴们不解的目光中，匆匆离开学校，骑上自行车，朝着“云屿”的方向奋力蹬去。那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找到纪温言踪迹的地方。
秋风吹在脸上，带着凛冽的寒意。他骑得很快，额头上却冒出了冷汗。
刚到“云屿”门口，他正喘息着四下张望，就看到裴照野拿着车钥匙，从店里走出来，似乎正要离开。
“裴哥！”沈卿南急忙上前，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急促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照野闻声回头，看到是他，有些意外：“沈卿南？你怎么……”
沈卿南顾不得寒暄，直接问道，语气是压不住的急切：“裴哥，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想问一下，你最近有见到纪温言吗？我……我联系不上他。”
裴照野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打量了一下沈卿南焦急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才带着点讶异开口：“纪温言？他出国了啊。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出国？
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沈卿南的耳膜上。他猛地怔住，眼睛微微睁大，脸上血色褪去，只剩下全然的迷茫和难以置信。出国？纪温言出国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看着裴照野，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出国”两个字在疯狂回荡，撞碎了他之前所有或甜蜜或不安的猜测。不是生气，不是忙碌，是……离开了？去一个遥远的、无法触及的地方？
裴照野看着沈卿南满是迷茫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他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懊恼自己多嘴，但话已出口，只能尽量圆回来，语气也变得含糊：“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家里或者公司那边临时有什么事吧。你……回头自己再问问他？”
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沈卿南知道，从裴照野这里，他问不出更多了。
他机械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句“谢谢裴哥”，然后转过身，有些踉跄地走向自己的自行车。
回去的路上，沈卿南骑得很慢。深秋的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但他似乎感觉不到。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腾着无数问题，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
他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是那天晚上接完电话就决定了吗？还是更早？去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更久？还会回来吗？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最后一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连日来自我构建的所有信心和期待。那个关于“答案”的等待，那个“不是一时兴起”的宣告，那些温柔分享的消息……在“不告而别出国”这个事实面前，突然变得无比可笑，像一场他独自沉醉、对方却早已抽身离席的独角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