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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莲之同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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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深秋，梅山一中的校园里，法国梧桐的叶子已染上大片金黄。苏婉抱着一摞刚批改完的作文本，从教学楼走向行政楼。她今年三十二岁，是县一中的语文教师兼团委书记，眉眼间还留着些书卷气的清秀，但眼底的青影和略显紧抿的嘴角，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她脚步有些匆忙，心里惦记着下周要举办的“莲文化”主题团日活动方案还需要最终定稿。刚走到行政楼楼梯拐角，就听到上面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
“……郑校长，请您自重！我只是来送活动方案……”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女声，是刚分配来的音乐老师小吴。
“小吴老师，别紧张嘛。”一个略显油腻的男声响起，是校长郑德明，“方案我们可以慢慢看，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学校准备重点培养你。不过，这也要看你……懂不懂事。”
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小吴惊慌的吸气声。
苏婉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一下子冲上头顶。类似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听说，也不是第一次“撞见”。去年，另一个年轻女教师就是因为不堪郑德明的骚扰，最终含泪调离。而她苏婉，三年来兢兢业业，带出的班级成绩优异，团委工作也颇有声色，却在今年的高级职称评审中再次名落孙山。有心人提点她，问题就出在“不会来事儿”，没有打点好关键人物。
一股混杂着愤怒、无力与同病相怜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涌。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加重了脚步声，清了清嗓子：“郑校长？您在吗？团日活动的方案我拿来了。”
楼上的动静立刻停止了。片刻后，郑德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楼梯上方，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脸上挂着惯常的、道貌岸然的微笑：“是苏老师啊，拿上来吧。”小吴老师则低着头，眼圈红红地从他身后快步溜走，经过苏婉身边时，投来感激又羞愧的一瞥。
苏婉将方案交给郑德明，他随意翻看着，目光却在她身上打量：“苏老师，活动搞得不错。不过，关于你职称的事，我还要再跟教育局评审组沟通沟通，阻力不小啊……”
又是这套说辞。苏婉心中冷笑，面上却只能维持着恭敬：“谢谢校长关心。”
从行政楼出来，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她想起自己当年以优秀毕业生身份回到母校任教时的满腔热忱，如今却在这泥潭般的环境中日渐消磨。丈夫前年下海经商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如今整天酗酒，夫妻关系名存实亡。生活的重压，职业的瓶颈，像两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周末，她心烦意乱，独自逛到开发区新开的“百味阁”买些莲子制品想给母亲带去。这间店铺装修得古色古香，产品精致，在县城里已小有名气。她记得开业那天似乎很热闹，还收到过一张邀请函，但她当时心情低落，没有出席。
正在柜台前挑选，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是苏婉苏老师吗？”
苏婉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浅杏色羊绒长裙的年轻女子，容颜清丽，气质温婉，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静力量。她认出来，这是那位曾经的“荷花仙子”周丽雯，也是这间“百味阁”的老板。关于她的传闻，苏婉听过一些，大多与建林地产的李董有关，语气多是暧昧与轻蔑。但此刻眼前的女子，眼神清澈明亮，举止落落大方，与传闻中似乎并不完全相同。
“周小姐，你好。”苏婉有些意外地点点头。
“苏老师叫我丽雯就好。”周丽雯微微一笑，笑容真诚而富有感染力，“我一直很敬佩苏老师，听说您带的班语文成绩年年优秀，团委活动也办得有声有色。我们县一中有您这样的老师，是学生们的福气。”
这番恰到好处的恭维，让苏婉因为职称和郑德明而郁结的心情舒缓了些许。两人顺势在店内的茶座区坐下，周丽雯亲自泡了一壶富硒白莲芯茶。
茶香袅袅中，她们聊起了教育，聊起了学生，聊起了梅山的文化。周丽雯言语间对传统文化颇有见解，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只是个花瓶。不知不觉，苏婉放下了最初的戒备，话题竟引到了工作的烦闷上，虽然她没有明说郑德明的事，但周丽雯似乎从她的欲言又止中明白了什么。
“苏老师，”周丽雯轻轻放下茶杯，目光温和而带着理解，“有些环境，单靠个人的努力，确实很难改变。就像这莲，出淤泥而不染是它的品格，但若淤泥太深，风雨太急，也需要有所依凭，才能亭亭玉立。”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不瞒苏老师，我这家店能开起来，也经历了不少事。有时候，认识一些朋友，互相帮衬一下，路会好走很多。”她拿出一张制作精美的邀请函，推到苏婉面前，“下周末，我这里有个小型的茶话会，来的多是些文化、教育界的朋友，还有几位关心本地文化事业发展的领导。苏老师若是有空，不妨来坐坐，散散心，也许能认识些投缘的朋友。”
苏婉看着那张邀请函，烫金的莲花图案典雅不俗。她心动了。周丽雯的话，像在她沉闷的生活里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可能的光亮。她需要改变，需要机会，需要摆脱郑德明的掣肘，也需要有人理解她此刻的困境。
“好，我一定来。”苏婉接过邀请函，郑重地点点头。
离开百味阁时，苏婉感觉脚步轻快了些。她回头看了看那间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安宁雅致的店铺，又看了看手中那张邀请函。或许，这真的是一个转机。
而此时，在百味阁二楼的办公室内，周丽雯站在窗边，看着苏婉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结识苏婉，并非完全偶然。她需要在这个县城编织自己的网络，而教育系统，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苏婉的才华和困境，正是最好的切入点。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恭敬：“马局长，您好，我是丽雯。下周末的茶话会，您可一定要赏光……对了，县一中的郑德明校长，似乎对年轻女教师格外‘关心’，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