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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莲之蜕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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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百味阁的临街玻璃窗，在春末的阳光下泛着通透的光泽。店内，经过重新装修与近一年的精心运营，早已非昔日模样。原先略显朴素的货架被替换成了仿古花梨木的多宝格，上面错落有致地陈列着各色精致莲子制品、莲藕粉、莲心茶，以及一些与“莲”文化相关的文创产品。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莲香，混合着现磨咖啡和烘焙茶点的暖香。
周丽雯站在柜台后，正将一份刚设计好的“富硒莲子养生宴”套餐价目表递给一位熟客。她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改良旗袍，领口缀着一枚润泽的珍珠扣，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平添几分温婉与风韵。腕间那只通透的翡翠镯子，在她动作间与玻璃台面轻轻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周老板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熟客笑着恭维。
周丽雯报以得体的微笑，眼角眉梢却已褪去了一年多前的青涩与惶惑，多了份沉淀下来的从容与精明。“全靠大家捧场。”她声音柔和，目光却敏锐地扫过店内，确保一切井井有条。
百味阁这几间商铺，是那场屈辱的官司后，她从李建林那里得到的“补偿”，也是她挣脱控制的起点。过去这一年，她几乎将全部心力都投注于此。从装修设计、货源渠道、产品开发到客户维系，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她利用在李建林身边时积累的人脉和对政府需求的了解，成功将百味阁的产品打入了县里多个单位的工会福利采购清单，并与文旅局合作，成为“梅山特色旅游产品推荐门店”。
她知道，李建林最初或许只将这看作安抚她的一个小玩意儿，甚至可能等着她经营不善，回头求他。但她偏不。她报读了商学院的线上课程，深夜研读管理、营销书籍，虚心向做生意的客户请教。她要让百味阁成为她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庸。
“周老板，”电工老张鬼鬼祟祟地凑过来，递过一个U盘，他工作服上还沾着灰，袖口隐约可见建林大厦的logo贴纸痕迹，“这是……您上次要的，刘美玲主管上个月在消防通道‘偶遇’张局长的监控片段备份，角度挺清楚的……”
周丽雯面色不变，从容地接过U盘，顺手从柜台下取出一盒标价588元的特级莲蓉酥，推到他面前，酥皮上烫金的莲花印记在灯光下流转。“张师傅辛苦了，尝尝新出的酥点，带给家里孩子。”
她没有立刻去看U盘里的内容，只是将它稳妥地收好。这类“小礼物”，在过去一年里，她收到不少。从公司前台、司机、到像老张这样的工程人员，她巧妙地用百味阁的产品、恰到好处的小额现金，或者帮他们解决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比如通过苏婉的关系安排个插班学位，通过沈冰预约个专家号），逐渐编织起一张属于自己的、隐秘的信息网络。但她深知，此刻羽翼未丰，这些“筹码”远未到打出去的时候，积累和等待，才是关键。
后厨传来一声轻微的瓷器碎裂声。周丽雯掀开青布门帘，看见苏婉正有些手忙脚乱地擦拭着不小心泼洒的莲藕羹。这位县一中的团委书记，如今是百味阁的常客，也是周丽雯在文化教育领域最重要的盟友。自从去年在周丽雯的茶话会上“偶遇”了教育局马副局长，并在周丽雯看似无意的牵线下，就学校文化建设项目与马副局长相谈甚欢之后，苏婉与她的关系便迅速升温。
“郑校长……被停职审查了。”苏婉压低声音，眼线因为之前的情绪波动有些晕染，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黑影，“今天早上，纪委的人直接到学校带走了他的电脑。”她擦拭的手指微微颤抖，在围裙上留下几道湿痕，“你……你之前给我的那些关于校园文化建设创新的建议书，马局长非常看重，在这次……在这次事情发生后，还特意提到了我的工作思路清晰，有原则……”
周丽雯从嵌入式冰柜里取出几包预制的莲心茶包，排列成莲花的形状，动作不疾不徐。“马局长下周要去省里参加师德师风建设座谈会了吧？这是个很好的交流学习机会。”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闲聊。
苏婉的目光落在茶包底部那个小小的“建林药业监制”的钢印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个在讲台上耕耘了八年、将《荷塘月色》讲得如梦如幻的女人，此刻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比她年轻好几岁的女子，其能量和心思，远非一个普通商铺老板那么简单。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引荐，恰到好处的建议，以及此刻这包产自李建林关联企业的茶包，都像水面下的莲茎，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晚上七点，‘梅山女企业家联谊会’有个小范围聚餐，在梅园春‘听雨轩’。”周丽雯为最后一位客人打包好礼盒，顺手将一张素雅烫金的邀请函塞进包装袋的侧兜，“听说工商联的李主席和妇联的王主任都会出席，对推广我们本地女性创业品牌很有兴趣。”
苏婉接过周丽雯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踏上了一条与以往谨小慎微的教师生涯截然不同的船，而掌舵的，正是眼前这位沉静如水，却潜流暗涌的周丽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