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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带走你 2 ...

  •   越廷在凌晨一点准时结束了格斗场的工作。

      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把那副黑色面罩带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袋子,快步穿行在梧树区迷宫般的小巷里。

      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像一道贴着地面移动的阴影,最终停在了青山脚下。

      这座城市建在平原上,青山算不得雄伟,甚至都不够称呼为“山”,叫“青山”,是市民为了补偿这里没有真正的山的心理安慰罢了。

      但在这里,它确实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他没走铺设好的石阶。那条路太规矩,也太慢。他选择了最直接的路线——近乎直线地向上攀爬。

      冬日的山林萧瑟,干枯的枝桠张牙舞爪,偶尔抽打在他脸上,留下细微的刺痛。他右手紧紧攥着袋子,左手挥开拦路的树枝,动作干脆,仿佛感觉不到那些细小的阻碍。

      直到登上山顶。

      面向梧树区的这一侧,黑暗浓重。而东方,锦棠区那片永不熄灭的灯火,辉煌得近乎傲慢。

      那是另一个世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白天有金灿灿的太阳,夜晚有更加璀璨的人造星河。

      这片沉甸甸的黑暗,只属于像他这样的人。

      他在山顶环顾,仔细挑选。

      需要两棵树,最好是四季常青的,笔直地指向天空。

      松树吧?

      他找到了,两棵挺拔的青松之间,恰好有一块小小的空地。从那里仰头望去,视野毫无遮挡,只有一片空旷、遥远、仿佛触手可及的灰白色天空。

      就是这里了。

      他用带来的小铲,在空地中央挖了一个坑。

      不深,刚刚好。

      然后,他从黑色袋子里,捧出了那个素白的瓷坛。骨灰坛触手冰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润泽的光。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在完成一件日常琐事。

      “就是这儿了。”他低声说,“这里离天空最近。”

      越廷曾在徐相章的一本笔记上看到过一句话,他写在笔记的最后一页:让我回到星空中去吧。

      他弯下腰,认真地将瓷坛放入坑中。

      尺寸正好,不会深埋,也不会轻易暴露。

      然后,他一捧一捧地将旁边的泥土撒回去,看着那片素白被深褐色的土壤缓缓吞噬,直至完全消失在地表之下。

      他没有说“安息”,没有说任何一句亡者的祷告词,也没有最后看一眼已经平整得、像从来没有埋下过一个人的空地。

      站起身,他转向锦棠区那片刺眼的光明,眼神沉静。

      殷峥在临湖别墅开派对,这事不是秘密。

      他向来张扬,他那些朋友也是。

      越廷在清洁公司兼职时,来过这里几次。不要说,有两次,都在殷峥的别墅。

      他在网上查过能搜到的建筑设计图,又实地来确认过。

      监控室的位置,主干道摄像头的覆盖范围,保安换岗的规律……

      对于越廷来说,获取这些信息只费了一点微末功夫。

      这些安保措施确实严格,毕竟在这住着的人非富即贵。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十分注重隐私,监控绝不会对准别墅内部。这毕竟不是银行或监狱,保安大多例行公事,缺乏真正的警惕性。

      他利用【全域相位屏蔽器】,像个无声的幽灵,轻易翻过围墙,从光线最暗的湖边一侧潜入。

      正值保安换班的空隙,他迅速接近监控室所在的外围线路房。

      所有主干道摄像头的线路,最终会汇总成一根粗大的总线,从外部接入。

      越廷的目标就是它。

      他找到那根包裹着黑色胶皮的总线,用绝缘剪果断剪断。

      “咔嚓”,轻微的断裂声淹没在风声里。

      线路被剪,但系统内置的备用电源启动了。所有摄像头还能继续工作大约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备用电源耗尽,整个监控屏幕才会彻底黑掉。

      这就是他计算好的时间窗口。

      几个闪身进入殷峥家的花园,他一身黑衣,面罩遮脸,像融化在花园的阴影里,蹲在一棵早已枯萎的观赏树下,静静等待。

      花园里没有灯,黑色的树影是他最好的掩护。

      他知道,派对通常会在凌晨两点左右散去。

      呵……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那两次,他都是在差不多的时间点接到方经理的电话通知。

      时间掐得很准,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

      大门里摇晃着走出来一个人,是殷峥的一个朋友,戴着眼镜。

      他喝多了,扶着树干,弯腰干呕。

      越廷从衣服内袋中取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器,标签上写着清晰的“K”。

      他从未试用过,但他相信徐相章的能力。

      既然连文说徐相章说过它能进行短暂的精神控制,那就一定可以。

      心中没有丝毫犹豫或怀疑,他戴紧面罩,起身,像一只蓄势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接近。

      对着对方暴露的颈侧,快、狠、准。

      针尖刺入皮肤,拇指推动,透明液体瞬间注入。拔出时,万杭只来得及摇晃一下,便无声地软倒在地。

      “万杭!”

      门廊下猛地冲出一个人,是成诲,他惊呼出声。

      越廷的速度更快。

      他三两步越过倒地的万杭,直扑门廊。

      成诲哪见过这种阵仗,在熟悉的环境里突然冒出个黑衣人,还放倒了万杭,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越廷已到眼前,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右手针剂闪过。

      颈侧一点刺痛,视野天旋地转,几秒钟内,他也软软倒下。

      客厅里的人听到了动静。

      同时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已经走进客厅。

      柳棠还端着洗好的草莓,见状吓得尖叫。果盘“啪”地摔在地上,鲜红的草莓滚了一地,在灯光下鲜红得诡异。

      赵昭明乍见下心头一凉,他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从小在文明社会长大,哪见过这个?

      完了,碰上歹徒劫舍了这是!

      他慌得六神无主,第一反应是哆嗦着去掏手机报警。

      黑色人影快步逼近。

      柳棠吓得僵在原地,还在一个劲地尖叫。

      殷峥也很慌,这叫什么事?下意识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手机落在房间里了。

      他强自镇定,眼睛四下张望,想找件趁手的武器。

      突然,他想起什么,猛地朝客厅的装饰壁橱扑去!

      就在这个空档,赵昭明那颤巍巍的手还没解开手机锁屏,就被越廷轻易制住。

      同样是颈侧一针,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扑倒在地毯上,脸贴着柔软的羊毛织物,失去了意识。

      柳棠的尖叫戛然而止,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黑衣人放倒赵昭明后,转身,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走来。

      对方没有跑,就是那样一步步地走,却带着更沉重的压迫感。

      当对方站定在她面前时,柳棠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像被钉子牢牢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越廷没有碰她,只是拿出最后一支“K”剂,轻轻刺入她白皙的脖颈。拔出时,柳棠眼白一翻,刚好倒在身后的沙发上,姿势甚至称得上“安详”。

      只剩下殷峥了。

      殷峥扑到壁橱前,手指颤抖地摸索着橱柜内侧一个隐蔽的卡扣——

      “咔哒”,一个暗格弹开。

      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把寒光凛凛的手枪!

      枪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那是他之前从大宅里偷偷带出来的,很久了。在客厅雕花博古架的顶层,一个黑檀木的盒子里,具体是谁放在那儿的,是殷理河还是长水澜?他搞不清,当时只觉得这东西酷,带出来就是想看他们着急上火的样子。

      拿回来随手塞进壁橱暗格,没多久自己都忘了。

      他甚至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把真枪,或许只是个做得逼真的模型?

      但此刻,他顾不上了!能吓唬吓唬歹人也好!

      他一把抓起枪,转身,枪口对准了刚刚放倒柳棠的黑衣人。

      见对方朝自己逼近,殷峥把心一横,手指摸到保险栓,用力打开!

      他颤抖着,却又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封闭的客厅里炸开,震耳欲聋,完全不是模型该有的动静!后坐力让殷峥的手臂猛地一颤。

      是真枪!殷峥自己都吓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越廷从殷峥扑向壁橱起就高度戒备,但他确实没料到对方家里竟然会有枪。

      距离太近了,他原本不信殷峥真敢、真能打中他。

      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枪响的瞬间,越廷以极限速度向侧方腾挪。子弹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擦过他右臂上臂的外侧!

      不是贯穿,但比贯穿更糟。

      像被烧红的烙铁猛地犁过,又像被凶兽的利齿撕开一道炽热的沟壑。剧痛瞬间炸开,伴随着皮肉烧焦的细微气味和布料撕裂的轻响。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浸湿了黑色衣袖。

      冷汗瞬间布满额头,越廷闷哼一声,脚下不可避免地滞涩了一下。

      但他强忍着那股几乎让人晕厥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凭借惊人的意志力,脚下发力,再次扑近!

      殷峥还处在开枪的震惊和余韵中,没完全回过神来。

      壁橱上,摆着一只沉重的水晶花瓶。

      殷峥不合时宜地想起,几个月前,他曾经摔过一只差不多的来泄愤。

      此刻,越廷抄起了这只相似的花瓶。

      没有犹豫,对着殷峥的后颈——准确说是枕骨下方、颈椎连接的脆弱部位——用尽全力,狠狠砸下!

      “咚”一声闷响。

      殷峥瞳孔骤然放大,连痛呼都没发出,视野便被无边黑暗吞噬,身体向前软倒。

      越廷上前一步,用未受伤的左手抵住他下滑的身体,顺势让他沿着壁橱缓缓滑倒在地毯上。

      事情还没完。

      他快速捡起地上一条不知谁落下的丝巾,死死缠在右臂伤口上方,用力勒紧。

      必须止血,不能留下血迹。

      剧痛让他的手指有些发抖,但他的动作依旧利落。

      然后,他先来到赵昭明身边。

      赵昭明睁着眼,眼神空洞迷茫,显然“K”剂已经发挥效用了。

      越廷凑近他耳边,用清晰、低沉、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今晚聚会结束后,有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他戴着面罩,中等身材,但健壮有力,训练有素。你们看见了,他杀了殷峥,带走了他的尸体。你们都被他打晕了。记住,这就是今晚全部的经过。记住了吗?”

      赵昭明空洞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如法炮制。

      同样的说辞,越廷对着沙发上昏迷的柳棠,门口地上的成诲和万杭,各自重复了一遍。

      天气很冷,他将成诲和万杭也拖进客厅,放在靠近暖气的地上。

      最后,他环顾了一下这片狼藉的现场:滚落的草莓,倾倒的家具,四个昏迷不醒的人,空气里淡淡的硝烟和血腥味。

      他回到壁橱边,用左手和腰腹的力量,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殷峥背了起来。

      右臂的伤口被牵动,鲜血渗出丝巾,但他像感觉不到似的。

      在别墅重新沉入的黑暗与寂静中,他背着殷峥,在安保听到枪声赶到之前,迅速离去,如同夜色本身的一部分,被更深的暗影无声收拢,无声无息。

      今年的初雪在这个深夜大方降落,洋洋洒洒,掩盖了所有纷乱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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