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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敲响魏清嘉家的大门时,南烛觉后知后觉有点不合适,半夜带着孩子来到初恋情人的家中,怎么想都充满了奇怪的暗示,魏清嘉听到半夜来他家时那声嘲讽,后知后觉地叫南烛觉难得的有些脸红。

      南烛觉心中不知应该作何感受,多年前的初恋现在成了预备影帝,而自己上门说自己和他在未来将有一个孩子。其中最离谱莫过于,这一切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发生后,他,南烛觉,竟然觉得这是真的,哪怕是精神病患者见了都得说他一句“神经”吧。

      房门打开,魏清嘉随意地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纯棉白T恤,下身是灰色家居裤,头发微湿,几缕碎发搭在额前,显然是已经洗过了澡。南烛觉心中更觉抱歉和冒昧,微微侧过头,魏清嘉单手扶着门框,姿态放松,甚至带着点居家的慵懒,但那双眼睛——看向南烛觉时,里面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近乎漠然。

      “爸爸!”球球在南烛觉怀里兴奋地小小叫了一声,带着点怯生生的期盼。

      魏清嘉的目光在球球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如同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随即又落回南烛觉身上,彻底无视了那声呼唤。那无视并非刻意冷落,而是一种彻底的、仿佛孩子根本不存在的剥离感。

      球球亮起的眼神瞬间黯淡,小手下意识搂紧了南烛觉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肩颈处。

      “方便吗?”南烛觉硬着头皮开口,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舌头。这算什么开场白?深夜拜访,抱着个自称是他们俩未来儿子的孩子,问人家方不方便?

      果然,魏清嘉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没什么温度。“哈,”他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讥诮,“怕我屋子里有人啊?怎么,在南少爷眼里,我就是那种会把金主藏家里,还正好能让前任撞见、凑一桌麻将的体面人?”

      他刻意加重了“金主”和“前任”两个词,咬字清晰,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地面上,“这么多年没见,南少爷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独到’。”

      空气瞬间紧绷。那层礼貌的、社交性的薄冰被魏清嘉亲手敲碎,露出底下陈年积怨与现状混乱交织的湍流。南烛觉感到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混合着被戳中某种隐秘猜想的难堪。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那股躁动,目光扫过魏清嘉身后简洁到近乎冷清的玄关。

      “是我失言。”他声音有点干,移开视线,落在旁边的鞋柜上,生硬地转换话题,“你家……能穿鞋进吗?”

      魏清嘉似乎觉得他这笨拙的转移话题方式有点可笑,侧身让开更多的空间,语气依旧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调子:“鞋柜你自己看。从34码到43码,男女款式,新的旧的,都有。”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南烛觉怀里不安扭动的球球,又回到南烛觉脸上,“你看哪双‘合适’,就穿哪双呗。” 这话里隐含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南烛觉下颌线绷紧了一瞬。他沉默地走到鞋柜前,打开。里面果然如魏清嘉所说,整齐地码放着不少拖鞋,尺寸款式各异,有些甚至带着未拆的标签。不知为何,南烛觉的心放松了下来。

      他随手拿了一双看起来最普通、尺码合适,没有拆封的深灰色男式拖鞋换上,将自己的皮鞋留在门外。这个过程中,魏清嘉就抱着手臂倚在墙边看着,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那目光如影随形,带着审视和评估。

      抱着球球,穿着陌生的拖鞋,南烛觉踏入了魏清嘉的客厅。大面积的黑白灰,线条冷硬,家具很少,整洁得不像有人常住。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夜景,璀璨却遥远。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类似雪松和琥珀的香薰味道,掩盖了原本可能的生活气息。

      球球一进客厅,眼睛就四下看了看,然后挣扎着要下来。南烛觉将他放下。小家伙脚一沾地,就有点熟门熟路地跑到那张宽大的深灰色沙发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然后在角落那一堆看起来柔软蓬松的羽绒抱枕里扒拉了几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把自己整个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个大人。

      这个动作自然而熟练,仿佛做过很多次。魏清嘉的视线跟过去,落在那个鼓起的小包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南烛觉敏锐地捕捉到,他扶着手臂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喝什么?”魏清嘉刻意忽略那点微妙的感觉,慢悠悠地走过来,没坐,而是走到开放式的厨房操作台后,背对着南烛觉,打开冰箱。冰箱里透出的冷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我这里只有水,苏打水,还有……劣质速溶咖啡。”他顿了顿,补充道,“比不上南少爷家里那些珍藏。”

      字字句句,都像是裹着棉花的针。南烛觉能感觉到对方压抑着的某种情绪,或许是怨气,或许是更复杂的东西。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贸然上门是个错误,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水就行。”南烛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谢谢。”

      魏清嘉倒了两杯冰水,走过来,将其中一杯“咚”一声放在南烛觉面前的茶几上,玻璃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水微微晃荡。他自己拿着另一杯,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对着南烛觉,望着窗外,只留下一个疏离的背影。

      沉默在宽敞的客厅里蔓延,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以及球球偶尔挪动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南烛觉盯着魏清嘉的背影,那肩膀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磐石般的冷硬。他有很多问题,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喉咙。但此刻,看着这个曾经笑容清澈、如今却浑身是刺的背影,那些尖锐的质问竟一时堵在胸口。

      最终,还是魏清嘉打破了沉默,他没有回头,声音透过玻璃的反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的冷意:“亲子鉴定做了?”

      南烛觉心头一震。他果然知道。或者说,他料到南烛觉会去做。

      “做了。”南烛觉的声音有些发干,他紧紧握着水杯,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结果显示,球球……是我的孩子。”

      窗前的背影似乎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魏清嘉依旧没有转身,只是轻轻“呵”了一声,那笑声短促,没有任何温度。

      魏清嘉拿着水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冰水表面漾开细微的涟漪。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层冰冷的讥诮面具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但很快被更深的、近乎刻薄的嘲讽覆盖。

      他端着水杯,慢步走回沙发区,却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站在南烛觉面前,微微俯身,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划过南烛觉的脸。

      “哦?”他拖长了尾音,语气轻佻得近乎恶意,“所以南少爷今天登门,是来跟我汇报喜讯的?恭喜啊,雄风非凡,这就有后了。”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没到眼底,“不过,你抱着你的种,来找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前任……是几个意思?你们南家现在流行这种操作?带着私生子来前任面前炫耀战绩,彰显你们南家基因优秀、开枝散叶能力强?”

      “还是要来求我帮你敲打让对方不要争归属权,或者……给封口费让人乖乖闭嘴?这种事我没有经验,你应该去找宋煜峤,他最近几年在圈里的私生子可是不少,兄弟俩好好彼此借鉴学习,也不亏你当年喊了这么多声峤哥!”

      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扎得南烛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抬起头,直视魏清嘉那双满是冰棱的眼睛,先前那点莫名的复杂情绪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魏清嘉!”他声音压抑,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你少在这给我阴阳怪气!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他手臂一伸,指向沙发角落里因为大人争吵而再次蜷缩起来、只敢偷偷看他们的球球。孩子的脸蛋上很是慌乱,乌黑柔软的发丝贴在额前,一双大眼睛因为惊恐和委屈显得更加湿漉漉。

      “你看看他!仔细看!”南烛觉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看他的眼睛,看他的眉毛,看他的脸型……他像谁?”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魏清嘉,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最后几个字,南烛觉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客厅里回荡着他急促的呼吸声。

      魏清嘉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缓缓地移向了球球。

      孩子被他冰冷审视的目光吓到,但还是努力往前希望爸爸仔细看看,认出自己,但又下意识地看向南烛觉,寻求庇护。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魏清嘉就那么看着球球,脸上惯有的冰冷和防御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了底下近乎空白的怔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眉头极其轻微地蹙起,那是一种本能的、血缘牵引下的辨认,也是一种被强行撕开伪装、直面荒谬现实的冲击。

      他当然知道球球像他。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莫名其妙缠上他的孩子时,那份诡异的熟悉感和心底隐约的惊悸就从未消失过。

      “所以呢?”魏清嘉终于将视线从球球脸上撕开,重新落回南烛觉身上,眼神里翻涌着某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南烛觉,你给我看这个——一个长得像我,DNA却写着是你儿子的孩子——到底想说明什么?”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刃:“你指望我能给你什么答案?嗯?你难道不该回去问问你那忠心耿耿的管家,好好算算这些年你到底睡了多少人,漏掉了哪一个吗?”

      他扯出一个极冷的笑:“还是说,你觉得指着这张脸,就能跟我演什么旧情难忘的戏码?”

      南烛觉的拳头在身侧攥紧。

      “就算再不济,”魏清嘉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南烛觉的脸,“你也该知道最基本的生理常识。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一张相似的脸,能证明什么?能改变什么?”

      “爸爸......”球球突然哭出声来,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你说过球球是你最爱的宝贝......你说过的......”

      孩子的哭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魏清嘉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里面翻涌的恨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够了。”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当年被你骗,是我蠢。但人不会蠢一辈子。”

      他抬手,直指大门:“不管你今天带着这个孩子来是想玩什么把戏——现在,立刻,滚出我家。”

      南烛觉深吸一口气,将哭得发抖的球球往怀里拢了拢。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做得那么自然,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他抬起眼,迎上魏清嘉冰冷的视线,“你以为我愿意来见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某种沉重的力道:“我知道你恨我们所有人。但魏清澜的事,当年调查得很清楚,就是意外。南笙他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偏见,就把所有人都钉在十字架上。”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至于我——魏清嘉,当年你怀疑我的朋友们,我陪你调查。结果出来,你还要我怎么做?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空气凝固了。

      球球的哭声渐渐弱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两个男人隔着三米的距离对峙着,中间横亘着六年的时光、一个名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以及那些从未真正说出口的、早已腐烂在岁月里的东西。

      魏清嘉盯着南烛觉,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某种更黑暗的东西。

      “南烛觉,”他慢慢地说,“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觉得,只要调查清楚,只要付出代价,只要问心无愧——一切就可以翻篇了,对吗?”

      他的目光落在球球脸上,又迅速移开,像被烫到一样。

      “可是有些东西,”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翻不了篇的。”

      他转身走向落地窗,背对着南烛觉和那个哭累了、蜷缩在沙发角落的孩子。

      “带着你的儿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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