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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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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银河倾泻,豆大的雨珠砸在顾宴身上,濡湿本就单薄的圣袍,流雨勾勒出他劲瘦腰肢。
双腿跪在地上已经磨的泛红,冰凉的地板顺着膝盖,直窜心头。
他闭上双眼,嘴唇苍白起皮,双翼下垂,轻微颤栗。
昨日他刚合上那本书,萨离恶从楼上下来,姿态优美高雅,对顾宴说,虽然能减轻惩罚,但是求神原谅这一项必须完成。
他记得,当时萨离恶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面部微微抽搐,咬着牙,浑然没有刚才的笑意。
他来到顾宴身边,抽走他手上的书,随意插进旁边的书架,转身离开前,留下句算是提醒也是警告的话。
“不要试图忤逆神,势单力薄的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跟在萨离恶身后,本想一起离开,结果刚出了大门,萨离恶莫名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萨维斯尔藐视的神色,带着一排天使,用铁链锁着他,丢到宫殿面前。
萨维斯尔挥了挥手,身旁的天使,走到顾宴身后,抬脚踹向他的腿弯,他感到一阵酸痛,重心不稳,单膝而跪。
顾宴咬牙切齿,天使又袭击向另一条腿,这一下要重许多,他听到“嘎吱”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
视线模糊,直到周遭寂静无人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昼夜颠倒,风雨交加,檀香氤氲,与纱帐紧密缠绕。
朦胧的透明帘后,男人右手握拳撑着头,身形颀长,墨发半垂到腰,他伸出食指,翻到正面,在顾宴面前回勾着。
顾宴颔首敛目,嘴唇微微张开,声音嘶哑:“神,我会是你忠诚的信徒。”
创世神耶西透出薄丝和他对视:“天使长圣斐尔,你想弑神?”
顾宴几天来长跪在地,难免头疼欲裂,上身已经摇摇欲坠,幸好天使只需一月进食喝水一次,不然他早死在这,尸骨无存。
他抿着嘴没有说话。
耶西的声音分不清男女,空间机械感也挡不住威严的压迫,见他不语,脸上平淡如常。
“你走近些。”耶西手腕撩起脖颈处碎发,搭在腰上,“让我好好看看你。”
顾宴手臂无骨,撑着地,站起身,额头上的汗与雨水混杂,腿上的疼如同蚂蚁啃食一般。
他扶着膝盖,拖着那条瘸了的腿,步子砸在地上,弓着腰走到耶西面前。
他的上半身瘫倚衡柱。
"神请说。”
耶西撇嘴,手伸出纱帐,露出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撩开。
那张脸美如冠玉,眼眸狭长,眼尾上挑带着些嫣红,棕色长发扫过半敞的衣袍。
耶西胳膊伸长,拉过顾宴的手腕,拽到自己身侧。
顾宴随着他的动作没有反抗,任由神拽着自己,走到帘子后。
耶西站起身,双手打开成半月,环抱住顾宴的腰,头靠在他的胸前,嘴里有些撒娇的意味:“你不爱我了吗,为什么萨维斯尔说,你要弑神,所以伤害了吾的双手。”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顾宴后退两步,小腿顿时疼痛难以,但在听到他说的话后,嘴越张越大,瞳孔巨缩。他愣了许久,双手浮在半空迟迟没动。
耶西抬起头,踮着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是因为我最近宠幸了萨维斯尔,没有宠幸你吗?”
嘴唇上略过柔香的触感,顾宴盯着耶西。
他知道西方神话乱,高级天使雌雄共体,关系混乱。
但不记得神和圣菲尔有一段关系啊。
《神之罪》中写到,圣斐尔通过考验,经过狂风暴雨,才堪堪爬上天使长的位置,几百年来不曾再有提升。
但他依旧不染尘埃、清正廉洁。
不是说干净高尚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
耶西见他不答,拉起他胸前的衣领,凑过来还要吻他。
顾宴偏过头,抓着他的手腕,向外扯到与他的肩平齐,从喉咙处哀叹一声:“我没有生气。”
耶西皱起眉,甩开顾宴拽着他的手腕。
“那你为什么伤害神的双手!”他像猫一样诉说着委屈,低声细语道:“我的双手现在还疼着呢。“
顾宴没有说话。
他最看不得别人用可怜的语气,对他发软。
可他并不了解圣斐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耶西身体僵硬了几秒,耳边莫名传来急促的声音。随后他睥睨向顾宴,转身坐回床上,手指轻点腿膝,有节奏的敲拍,声音提高许多,尾音带了些威严:“我以为你没有错!”
圣斐尔平日忠诚于他,原是觉得其中有误会,但在看到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时,心底泛起凉意。
“去纳斯领罚。”他从怀中摸索着,指尖勾出雕刻黑色羽翼的牌子,随手扔在顾宴的脚边,揉着眉:“亚思俐。”
眼前男人带着面具,在森林中脱颖而出,白色羽翼挂着黑色挂坠,从远处飞到他的身旁,顾宴还没回过神,男人粗糙的掌心攥着他的手腕,扯过他的衣服,腾空而起。
顾宴象征性反抗了两下,动了动肩,结果那男人力气如同野牛,半拖着带上了天。
他半低着头,被男人揪着后脖衣领,双手双脚自由垂落,活像在空中吊死的天使。
耶西看着他们,直到视野里的残影,完全消散,他沉下脸,姿势保持着没动,对着空气喊了一句。
流星跨过天际,残火燃烧殆尽,男人颔首,身形融于夜色,披着黑色斗篷,步伐快而稳。
他缓缓抬起头,闪过金光熠熠,墨色齐鼻面具,右边画着金花纹,露出一双犹如野蛮狼王的眼眸,狠厉凶猛。
他走到亮处,单膝下跪在床前。
耶西侧过头,手指摩挲着男人下巴,顺着锋利紧绷的下颚线,慢慢移到金属处,掀开他的面具
男人脸颊左侧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从眼角一直蔓延到嘴角。
他感觉脸上,有一块光洁润泽的美玉,划过冰凉的抚摸,脸上顿时一阵滚烫。
“刚才圣斐尔还在,你胆子倒是不小,不怕他听见?”耶西挑起他的下巴,咬着牙,将这两字说得又慢又沉:“博,卡”
博卡抬着脸:“如果我没在你耳边吵,你是不是要宠幸圣斐尔?”
耶西收回手:“我宠幸谁与你有关吗?”
博卡脸色一沉,站起身,双手猛然梏桎住他的手腕,将他死死压在床上。
耶西和他面对着面,感受到透出两层衣物传来的炽热。
他瞳孔聚焦,手晃动着,用力到青筋鼓出,似乎要刺破肌肤而出。
筋骨断裂的疼痛席卷双手,他的声音带了些哭腔,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喊出声:“放开我,博卡,我好疼,放开我!”
博卡闻言皱起眉,松开手,抬起身坐到床边,慢慢扶着他的后背,拿着枕头,竖着靠在墙上,放松着浑身的力气,按着耶西的肩膀,缓缓推到软枕上。
指尖揉着他的手心:“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杰斯梅丹迩的伤没好,很疼吗?”
耶西上身倚着墙,忍着疼,想要抽出手,试了几次没成功,干脆放弃。
“如果不是你当年那么对我,我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博卡揉捏的手一顿,没有说话,沉下头继续做着手里的动作。
当年前创世神坠落,年幼的耶西被迫登位。
博卡诞生于天堂,父亲是天使长,战功赫赫,却在耶西登位后,被派去驻守神魔边界,被暴虐的斯俐赫一剑穿心,残死战场。
他认为耶西墨守成规、冷漠无情,父亲更是因他而死。
那时,他眼神冰寒,心里蔓延上污血的仇恨,手握着剑在耶西的雕像上,连砍数十刀。
他接近他,利用耶西的懵懂,与他相爱。
却在将要下手时,低头瞧着耶西,漂亮哭泣的脸庞,手里凝聚的圣力骤散,心里莫名发酸,他抹去耶西的眼泪。
轻轻拿起剑,刺入他的腹部,鲜血直流,耶西疼到脊背弯曲。
博卡闭上眼,抓着他的衣领,推下深渊。
疼痛过后,耶西竟在人间醒来。
高傲的创世神,沦落到衣衫褴褛,在人间苟残延喘。
他日夜操劳,唯一的帕子上湛满血迹,苍白的脸落下几滴泪,他抿进嘴里。
后来,他偶然在人间翻到一本神话小说,里面说可以运用子嗣,重塑血肉。
但待他重生之日,只会继承他留给孩子的部分,其余的,便是想重造,也无能为力。
这份禁忌之法,是救赎也会是重生后的落寞。
夜晚的冷光,落在男人俊美的脸上,他抬起耶西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耶西任他摆弄亲吻。
他无路可选,只好勾引较为年轻的男人,怀上他的孩子。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
他在人间活了三十多年,与那个男人生了四个孩子,分别将他觉得重要的部位,留给孩子。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躺回男人怀中,男人半睡半醒间,抱着耶西轻吻着,说爱他。
耶西看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抬起头,舔了舔他的皱纹。
心里的想法蔓延,在那个男人五十岁的时候,与他有了第五个孩子
他不可否认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那份藏了多年的情愫难掩,终究还是动了真心,所以情难止,忆难忘。
耶西将自己的情欲留给了年幼的女儿。
在人间,与年迈的男人,共同躺在棺材中。
他们的双手相握,爱的缱绻在暗河中流淌。
却在耶西再次醒来后,已得知那个男人的转世,有了新的家庭。
他落着泪,回到天界,众天使目瞪口呆着,扶他重归登神。
博卡却说放不下耶西,厚着脸皮也要留在他的身边。
就这样,他与博卡纠纠缠缠几千余年。
至于那个男人,耶西早已忘记了他的模样。
——
风如剑割在脸上,顾宴在高空中悲戚着叹气。他被人拽着飞了一路,原本挺害怕处罚的,但那人要不就是恨他,要不就是飞行技术和翅膀的运用不太好,东磕西碰才来到纳斯的门口,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头晕眼花、小腿酸痛,胃里泛着酸水。
他的嘴角大幅度抽搐地扯了扯。
纳斯有两个地方最有名,一个就是他即将去的惩罚场,另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医法学院,里面的主考天使,被世人称为神之一手——卡戾弥阎,传说他的法术,能让人起死回生。
这是他从路人天使口中听来的。
亚思俐堪称龟速行驶,顾宴跟在他的身后,双手背在腰上,沿着道边小溪,这段路走了很长时间,纳斯的天使们几乎什么都说,一路上杂七杂八的听了个大概。途中走累了,他还凑过去,歪着头,问他为什么不用飞的,偏要走。
亚思俐瞟了他一眼,一副看傻瓜的模样,跟他说纳斯圣地禁止飞行。
顾宴正想盘诘,亚思俐停下脚步,眯着眼瞪他。吓得他把话囫囵吞下,扁了扁嘴没再问。
黎明渐起,红霞染透半边天,像是放火燃烧。
顾宴矗立在原地,一直盯着柱子上浮现的几个字。亚思俐侧身抓着他手腕,动作粗暴地推了一把。
顾宴被迫上前两步,半弯着腰,脚下踩着洁白的流云,身体颤栗。他现已收回前面说的话,面对未知的恐惧,他宁愿多让亚思俐多带他飞几回。
殿堂走出两位天使,来到亚思俐面前,侧耳和他交流几句,距离不远,但音量如蚊,顾宴伸着脖子,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见。
两位天使从亚思俐手中拿到令牌,一人一边抬着顾宴的的双臂,半拖着往里走。
天使带着他上了刑台,他跪在地上,衣衫褴褛,身边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天使,按着两侧腰,脊椎疼得厉害。
顾宴痛喊出声,眼眶泛着湿润,眼泪止不住的流,隐约间看到,刚才架着他走来的天使,手里举着的玉牌,暗光流动,闪过羽翼形状。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天使,看到令牌,一同默契的快速点了点头。
左边的天使从怀里摸索着,右边的天使从腰间亦是如此。
光束如风,落在他的双翼间。
他忽然惨叫着,这一声比刚才更加撕心裂肺,似乎要将肝肠振断,他的身上传来更为剧烈的疼痛。
他浑身颤抖,脊背弯曲,双手无力地搭在身后,脸狠狠砸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沾染着灰。鲜血从他断裂的翅膀中,喷涌而出,沿着腰流淌满地。
原本层层交叠的羽毛,此时如雨蹁跹,满天飞舞,落在他的眼前。
不知是地面的寒意,还是血的冷漠,他觉得自己浑身冰得快要晕厥,昏迷前一秒,昏黑的视线中,一双白金色靴子,停到他面前。
在一睁眼,入目闪过黑色身影,顾宴眨了眨眼,瞪着面前的天花板,又扫过自己的身体,才侧着脖,看向那人。
那人手里端着碗,里面盛着棕黄液体,幽幽苦涩蔓延在鼻腔。
“你终于肯醒来了。”
顾宴嘴唇蠕动:“是你救的我吗?”
“是的,我叫卡戾弥阎。我想问你做错了什么,让神如此怒罚,翅膀对于天使来说,比其他的都要重要吧。”
一连串的话让本就不清醒的顾宴,迟钝了许久,皱着眉,正努力理解他的意思。
随后,他瞪大眼睛,反应过来一件事!
卡戾弥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