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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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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来得急促又慌乱,顾森生物钟准时的醒来,恍惚了几秒,才想起来已经放假了。一个对他来说很无聊的假期,假如可以不让他闲着,他可能什么都会去做,除了……
顾森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躺了一会儿就下了床。
一个五十平方米的复古小公寓,对他一个人来说绰绰有余。这是一个楼层式的房子,空间还挺宽敞,家具不缺,什么都符合顾森的要求,唯独……
顾森趿着拖鞋,精神气看上去很不好,然而,脚刚在平面上站稳,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就窜了过来,险些把顾森绊倒。
他顺势低头,看着猫毛贴着他的皮肤,眉头难压到一点也缓解不了。这就是他无聊的生活里,唯一能给他找点事,且很嫌弃的玩意儿。
一开始,洁癖顾森对这种掉毛的生物很排斥,也一度想把它送人,但卫安遇那个大少爷不同意。
这只猫,严格意义来说,是卫安遇的,但他家有人猫毛过敏,他又很喜欢这种动物,便扔给了怨种顾森,还命令他不许送人,且每天晚上都要拍照交差,确保他的猫安然无恙,和长胖。
这就给顾森一个极大的考验了。
这个小家伙捡到它的时候,很小一只,应该才三个月大,顾森为了克服,一直把它关在笼子里,但随着小家伙越来越大,笼子根本关不住,还很闹腾。
卫安遇某天周末来时,不知这只猫是不是清楚些什么,一看到卫安遇,就喵喵喵叫唤了起来,还叫得乖顺又委屈,可把心软卫大少爷心疼的不行。
“你一直把它关在笼子里啊?”
“嗯,还在克服它的存在。”
卫安遇:“……”
“一个月了,你还没克服?”
顾森认真地点头,看着卫安遇把它抱出来,眉头紧蹙着,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就见卫安遇把这个被他养得很胖的小家伙递到他面前,说:“克服可不是看看就行的,你要尝试触碰它,慢慢就克服了。”
“不行。”顾森满脸写着拒绝。
“你行不行啊?”卫安遇使用激将法,“洁癖这件事是可以慢慢打破的。”
顾森侧过身:“你把它带走吧,不然下次你可能就见不到它了。”
卫安遇呵了一声,直接上前把猫往他怀里放,还警告着:“你要是把它摔了,你的脸也就别要了。”
这种威胁对顾森来说,一直都是无视的存在,但不知怎的,他蹙着眉伸出了手,接住这个肉嘟嘟的小家伙。
“这不是也能接受吗?”
然后就被卫安遇强制性的脱敏了,然后就接受了这个小家伙,但接受归接受,还是很不喜欢它满身是毛且到处掉毛的习惯。
顾森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它也心有灵犀地抬头,软声软气地喵了声。
“小安,下去。”
小安又喵了声,顾森探头往笼子里看了眼,瞧见猫咪款的碗空空荡荡的,一下明白了它的意思,这是饿了。
顾森慢慢把脚抽出来,去给它添猫粮,小安跟着他的步伐,边走还边蹭,被卫安遇养成了很粘人的坏习惯。反正顾森是不喜欢。
刚解决猫的伙食,静悄悄的房间里猝不及防地回荡着系统铃声,把小安吓的紧绷了起来。顾森不急不慢地上了楼,边拿起手机,边转身下楼。
还没按接听,眼睛先一步对这一串数字进行了分析。人站在楼梯口,神色依旧,倒是清醒了很多。
怀疑了几秒,在电话即将挂断前,顾森才按了接听。
手机离耳朵还有些距离,但听筒里的声音已经清晰又刺耳了。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嗓音大的根本不需要放在耳边听。
这道声音,说熟悉很陌生,说陌生,又不能当成不认识。
顾森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下楼,把扩音器打开,顺手放在小安的笼子上,随意道:“刚醒。”
对面的人缓了缓,应该难得有事找他,口吻除了陌生就只有冷冰冰的强硬,一点也不像他话里说的那般好听:“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影子都没有,这个家就算你不在乎其他人,你妈都不在乎了?她隔三差五念叨你,又不敢主动找你,我都看不下去,你今天回家一趟,待几天。”
而顾森在放下手机后进了卫生间,此时有规有矩的洗脸刷牙,不知听见没,脸上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直到听到外面小安的声音,才探头看一眼。
他的手机没声了,被小安这个吃饱的家伙弄到了它的碗里,而偏偏,那一碗不是猫粮,是水。
顾森定了几秒,第一时间倒是没怪罪小安,目光移向它身上,似乎知道自己干了坏事,小安耸着耳朵朝他走来,在他脚边摇尾撒娇。
“没事。”顾森难得蹲下身,用满手是水的手,去抚摸它,不用想,一手毛,但顾森还挺温柔的安慰它,“我本来也不想接的。”
他从来都没有限制单菀的任何,就连离开,也是他一个人。
他争取过,他劝阻过,他商量过,把利弊摆在她面前过,可那个他称为母亲的女人,依旧做了让他寒心的决定。
顾森算是顾家的私生子,在正主还在的情况下,单菀,他的母亲,因为一个机缘巧合,结识了顾东凛。
后来,生下他,在他十岁的时候,顾东凛的正妻生病离世,没几个月,单菀跟他一同进了顾家。
但这个顾家,没有他们想象的简单,顾家的两个孩子,不比顾森大多少,经常仗着自己的身份对他狐假虎威,说他是私生子,说他是被人唾骂的存在。
他有过反击,可当单菀对他说寄人篱下,什么都要收敛着做时,这一刻,他觉得,他的母亲变了,变得利益熏陶。
这么多年,顾森都没理解一个谜题,
——单菀对顾东凛是爱还是财富。
可能有爱,因为她看向顾东凛的眼里全是爱意,可能有财富,在自己的孩子被欺负时,第一时间不是讨公道,而是让他收敛。
或许都有,只是不纯粹罢了。
有的人可以为了爱抛弃财富,而有的人会因为财富抛弃自己的孩子。这种假设,居然能有一天出现在顾森身上。
十二岁的他,收拾着三两件薄薄的衣服,背着笨重的书包,默默地离开了顾家,一个人踏上挣钱养活自己的道路。
一个人的生活,比他想的艰难,又有种莫名的轻松。
单菀没找过他,从来没有。
她为了维系自己的“婚姻”,可谓是狠心。
后面,似乎为了弥补他,让顾东凛给他安排进了贵族学校,但也没完全让他进去,入校考试是他的机会。算是给他递了一个投名状,有没有本事,就看他自己了。
顾家那两个孩子没在,那一刻,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最坏的想法——不是弥补,是远离。
远离他们的世界,彻底消失。
很久了,久到他对“母亲”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当初那个会劝她离开那个家的他,已经消失了,就算未来她过得如何,他都不会干涉。
那是单菀自己选择的路。
顾森在想通后,的确做到了这个程度,互不打扰,他已经把自己当成无父无母的孩子了,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可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她的消息呢?
顾森没在这个事上劳神,把手洗了洗,简单做了个早饭,吃完把衣服洗了,洗完拖地,把房子角角落落都收拾个遍。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度过,下午,吃完饭,顾森打算睡个觉,刚从沙发上起身,门先一步叩响。
顾森没多想,以为是卫安遇,他经常不打招呼就来。
然而门一开,一个模样陌生又熟悉,老成持重的人站在他面前,这个人,对顾森来说,没有一点感情,要不是血缘上的关系,恐怕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顾森没想到顾东凛会来,这个有着洁癖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屈尊来他这个小屋。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站了几秒。
顾东凛平静着一张脸,倒没有因为突然挂了他电话而生气,但还是问了一嘴:“怎么挂了电话。”
“掉水里了。”顾森顺手把门带上,没关上也不知道。
顾东凛环顾四周,边说边往前走:“你这个房子还没有顾家一个房间大,厨房卫生间都是连着一起的,你怎——”
话音戛然而止,小安突然凶狠地喵了声,顾东凛吓得往后退,大喊道:“这是什么东西!”
顾森上前去抱小安,应该是踩到它了,小爪子在他怀里都发着抖,顾森给它揉着,回:“养的猫。”
“你没事养这玩意干嘛?又脏又掉毛,你不是有洁癖吗?”
“就是没事才养的,我又不像一些没家教的人一样,有事没事只喜欢找人麻烦。”顾森怼回去,“你今天来干嘛的,要是不重要,你可以出去了。”
顾东凛喘了口气,离他很远,声音淡然严肃:“这几天有空,回去看看你妈。”
“没空。”顾森走到沙发边坐下,给小安顺毛,平淡的口吻说出的话,极为狠心,“她已经不是了。在我离开顾家的时候就不是了。”
顾东凛张了张嘴,还没说,顾森又说:“而且我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自然,也没什么话可聊。”
全程顾森都没看他,专心照顾小安。
它倒是给回应,仰着头,舒服地喵了声,声音很小,在这一瞬间安静的房间里,很清脆。
“顾森!”顾东凛语重心长地说,“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没找你,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顾森:“我求着你们找我了吗?”
“在我想要被你们找回去的年龄,你们没出现,那就没必要再出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无父无母又如何,他能活出自己的人生。
“你妈她生病了。”顾东凛脸色一沉,语气都低落了几分,“前几年就检查出来了,没告诉你是还可以控制,现在已经……”
顾森顺毛的手一顿,盯着小安的眼睛,纯洁干净的眼睛里,却倒映着崭露裂痕的自己。
“这跟我什么关系,你们顾家不是有钱吗,去医院治啊,国内治不了,去国外,你们不是很有办法吗?”顾森压制住这种让他讨厌的样子,侧头看他,“她那么爱你,为了你,抛弃自己的孩子,你不应该对她的人生负责到底吗?”
顾东凛没想到顾森这么狠心,眼里没有一丝情,说恨,很淡,说不恨,那些他一个人独自承受的生活,都血淋淋地刻在心里,一辈子都抹不去。
说恨不恨,顾森觉得很俗,恨有什么用,恨能让他们受到惩罚吗?恨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吗?
都不会,那为什么自己要陷入这种以自己为名的恨意里?
这对自己很不公平。
“顾森,她是你的亲生母亲!”顾东凛往前走了几步,见他怀里的猫朝他看来,又下意识往后退了,“你要是不回去,你会后悔一辈子!”
“跟她去顾家,是我做过这辈子唯一最后悔的事,不会再有了。”
顾东凛说什么都要把顾森说服,开始打感情牌:“你妈她是有苦衷的。”
顾森不听,哼笑了声:“苦衷,你们做大人的无时无刻都是有苦衷的,但从来没想过陷在其中的人的感受。苦衷,你觉得讽不讽刺,我怎么感觉不到一点心疼,全是讽刺。”
这些话,恐怕是顾森这些年说过最狠的话了。
又狠又无情。
“顾森——”
话音刚落,顾森视线里的门被推开,一头扎眼的黄发映入眼帘,他颤了一下眼睑,小安已经灵活地跑了过去,亲昵地叫着。
顾东凛跟着猫的步伐转过身,卫安遇弯腰抱起小安,张嘴就是阴阳怪气的口吻:“还挺热闹,开年度总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