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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2 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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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凌晨三点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敲打落地窗,声音轻柔得像春蚕啃食桑叶。温时与在客房的大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他已经连续失眠三个晚上了。
发热期的前兆像深海涌动的暗流。起初只是皮肤变得敏感,布料摩擦会带来细微的刺痛。然后是体温的微妙起伏,时冷时热。最后是那种熟悉的、从骨髓深处泛上来的空虚感,仿佛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无声尖叫,渴望着被什么东西填满。
他知道顾长空就在隔壁房间。这套湖畔别墅的布局简单得近乎空旷:一楼是公共区域,二楼只有两间卧室,门对门。
三天来,顾长空没有试图靠近他,只是定时送来三餐,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那种克制带着一种刻意的距离感,反而让温时与更加焦躁。
第四天早晨,雨停了。
温时与推开窗,湖面氤氲着乳白色的雾气。空气里有水草和湿润泥土的气息。他看见顾长空在湖边平台上,背对着他,正在调试一个便携式粒子监测仪,大约是检查周边的安保屏障。
他走过去找他。
“醒了?”
顾长空侧过身,余光能看到他,没有回头。清晨的湖畔有潮湿的水雾,浸着透骨的凉意。
“嗯。”温时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
“今天会很难受。”顾长空关掉仪器,转过身。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灰色衬衫,袖子卷起,露出线条完美的手腕,温时与想在那里,咬一口。
“你昨晚的信息素水平已经接近阈值。”
温时与回神,感觉到一股灼热正沿着脊椎爬升,身体内部的火星悄悄点燃。
“抑制剂呢?”他问,明知故问。
“没带。”顾长空走下平台,发梢有些湿意,“这次不用。”
温时与的呼吸滞了一下。他看见顾长空的眼睛,铁灰色的,在晨雾中显得异常平静,却又深不见底。
“我……”他想说“我害怕”,但说不出口。
顾长空没有接话,引着他走进屋里。
片刻后,他端着一杯温水回来,递给温时与。杯壁温热,刚好是人体最舒适的温度。
“先吃东西。”他说,“你需要体力。”
早餐是烤面包和牛奶。温时与吃得很少,每一口吞咽都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阻力。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噪点,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能听见顾长空切面包时刀锋摩擦瓷盘的每一丝声响。
最要命的是气味。
顾长空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而霸道地包裹着他。新雪的凉意,空气的干净,混合着某种更深邃的、属于顶级Alpha的侵略性。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感到一股无形的重量,缠绕着他的手腕、颈项、腰腹,往皮肤里渗透。
“看着我。”
顾长空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拽出来。
温时与抬起眼,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难以聚焦。顾长空的脸在视野里微微晃动,像隔着一层晃荡的水。
“你的瞳孔在扩散。”顾长空站起身,绕过餐桌,“第一次波峰要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时与的身体猛地绷紧。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下腹炸开,迅速席卷四肢百骸。他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抓住桌沿,汗水几乎在几秒内浸湿了他的后背。
“呼吸。”顾长空的手按上他的肩膀,“跟着我的节奏。”
那只手很稳,很暖。温时与本能地想要贴近,又因为羞耻而试图躲开。矛盾的反应让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去客厅。”顾长空半扶半抱地把他带离餐厅,“那里更开阔。”
温时与几乎是被半拖着走的。他的腿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
客厅确实开阔。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雾霭蒙蒙的湖景,沙发宽大柔软,地毯厚实。顾长空让他靠在沙发角落,然后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保持平视。
“听我说。”顾长空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砸进他耳朵里,清晰得可怕,“这不是惩罚,也不是测试。这是一次共同作业,我辅助你,度过你的生理周期。”
温时与艰难地点头,牙齿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第一原则:你不必好看,不必坚强,不必聪明。”顾长空伸手,用拇指擦去他唇上的血珠,“你只需要存在,感受,反应。任何反应都是被允许的。”
“第二原则:任何时候,你觉得不行,就说‘停’。我会立刻停止。”
“第三原则……”顾长空停顿了一下,铁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我需要触碰你。不是征求许可,是告知。你可以拒绝,但你需要知道,信息素安抚必须通过接触进行。”
温时与的喉咙动了动。他想说“好”,但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顾长空当他默认了。
第一个触碰落在后颈。
顾长空的手掌覆盖住他腺体所在的皮肤,力道很轻,只是贴着。温时与却像被电击一样剧烈地抖了一下。一股陌生而汹涌的安抚性信息素从接触点注入,冰凉得像冬日的泉水,瞬间中和了体内燃烧的火焰。
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呜咽,一半是解脱,一半是更深的羞耻。
“没关系。”顾长空的声音近在耳畔,“感受它。这是你的Alpha在给你提供支持。”
Alpha。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击穿了温时与最后的防线。三年了,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以Omega的身份,接受顾长空作为“他的Alpha”的触碰。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笼罩了他。
顾长空没有停止触碰。他的另一只手抚上温时与的脸颊,用指腹擦去那些滚烫的液体。
“哭也没关系。”他说,“不用压抑自己。”
温时与闭上眼睛。泪水流得更凶。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一种模糊的煎熬。热浪一波接一波,每次都比前一次更汹涌。顾长空始终在他身边,手掌一直贴在他后颈,稳定地输出安抚信息素。但他的触碰也仅限于此,没有更多,更没有温时与恐惧中的“失控”。
这反而让温时与更加焦躁。
他的身体在尖叫着需要更多。需要更紧密的拥抱,需要更深入的触碰,需要那种能填满所有空虚的、粗暴的占有。但顾长空像游戏里的管家,只提供最低限度的安抚,绝不多给一分。
“为……什么……”温时与在又一次热浪间隙喘息着问,“你明明……”
“明明什么?”顾长空用湿毛巾擦拭他汗湿的额头,“明明可以做得更多?”
温时与点头,脸颊烧红。
“因为这不是关于我的欲望。”顾长空放下毛巾,重新把手放回他后颈,“这是关于你的需求。你需要学会区分,什么是你身体的本能渴求,什么是你真实的‘想要’。”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过去的七年,你一直在用‘需要’来掩饰‘想要’。你需要被保护,所以装作乖巧。你需要不被抛弃,所以不断表白。但你真的想要什么?除了想要我,你还想要什么?”
温时与有些怔愣。
热浪再次袭来,这次夹杂着尖锐的疼痛。他本能地蜷缩,手指无意识地抓住顾长空的腰侧,将他的扯衫扯得变形。
“疼……”他哽咽着说。
“哪里疼?”
“不知道……全身……”
顾长空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温时与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伸出手臂,将温时与整个圈进怀里。
温和的,像是安抚,像,当年在孤儿院里。
顾长空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仍然贴在他后颈,整个胸膛贴上他的。温时与能感觉到顾长空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两层衣物传来。
“这样呢?”顾长空的声音就在他耳旁。
温时与说不出话来。疼痛在接触的瞬间缓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稳的、令人放松的安全感。他本能地放松自己,更深地贴近这个怀抱。
“你的身体记得我。即使你的大脑在害怕,信息素会告诉你我是安全的。”
凭什么啊?温时与的脑子里冒出点小小的委屈。
“我讨厌你。”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小得像蚊子。
顾长空的胸腔震动了一下,是在笑吗?
“嗯。”他说,“可以讨厌。”
“恨也没关系。”
“你为什么……突然……”
“因为我也是个懦夫。”顾长空收紧手臂,“我以为远离你是保护,其实只是不敢面对,面对我对你的欲望,也面对你可能不需要我的恐惧。”
温时与想反驳,但下一波热浪又来了。这次来得更急更猛,视野瞬间模糊,听觉被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淹没。他失控地抓住顾长空的衬衫,几乎要把它撕碎。
“你真……”他语无伦次,“我烦你……我……我……”
顾长空忽然松开了他。
失去支撑的瞬间,温时与感到一阵灭顶的恐慌。他慌乱地伸手想抓住什么,但顾长空已经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看着我。”顾长空说,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紧绷。
温时与艰难地抬起头。他看见顾长空站在三步之外,呼吸明显变得急促,额角有细密的汗珠。顾长空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翻滚着某种暗沉的东西,像暴风雨前压抑的云层。
“这就是你对我造成的影响。”顾长空的声音沙哑,“你的信息素在邀请我回应。我的本能想做的,远不止现在这些。”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但我不会。因为这不是你要的,这只是你的身体在尖叫。”
温时与愣愣地看着他。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看见顾长空的挣扎,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正在用意志力对抗着最原始的生物本能。
“所以你需要选择。”顾长空站在原地,没有靠近,“你可以继续忍受,等这一波过去。或者……”
他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