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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到被抓那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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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意还陷在文件摊开的冰冷触感里——赵坤霖的投毒日志、实验室产权文件上自己的名字、陆映寒的身影……那些让他肝肠寸断的真相还在脑海里翻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文件纸张的粗糙质感,心脏被悔恨啃噬的痛感尖锐得真实。
他猛地呛咳一声,从无边的黑暗与窒息中挣脱出来,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冷冽雪松味车载香氛,耳边是汽车引擎平稳的轰鸣,身体随着车辆轻微晃动,触感是陆映寒车里特有的真皮座椅细腻质感。
宋淮意的意识瞬间被巨大的混沌裹挟——刚才还在别墅里对着文件落泪,怎么会突然在车里?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从模糊渐至清晰。
身侧的陆映寒端坐于后座另一侧,脊背挺得笔直,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高定西装,领口系着工整的领带,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上低调的铂金腕表,表盘反射着窗外的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搭在膝头,指腹带着常年握笔与操控方向盘的薄茧,冷白的指尖因用力而泛出浅淡的青白。轮廓冷硬的下颌线绷成一道利落的弧线,鼻梁高挺,眼睫浓密却垂得很低,遮住了眼底的沉郁,紧抿的薄唇,泄露出压抑的愠怒。
车窗外,通往郊外别墅的私家公路已近尽头,两旁的香樟树渐渐稀疏,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光线柔和。
宋淮意颤抖着抬手摸向手腕——没有被绳索磨出的旧痕,身上也没有前些时日的旧伤,皮肤光滑而温热;再抚上脸颊,没有干涸的泪痕,只有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
他的心脏骤然狂跳,他认得这个傍晚——是他精心策划逃跑,打算坐黑车去一个偏僻小镇,但还是被陆映寒的人找到,强行带走那天。前世此刻,他正缩在后排角落,满心都是对陆映寒的厌恶与对自己被抓住的挫败。
荒谬感和喜悦感交织爬上心头,但他迅速垂眸,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又松开,最终轻轻落在膝头,用手指摩挲着布料纹理,以此平复翻涌的情绪。
没等他理清思绪,身侧的陆映寒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又在想什么?”
宋淮意抬眼望他,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恍惚,却很快敛去,只留一片浅淡的平静,语气平稳无波:“没什么,在看窗外的风景。”他说话时,指尖依旧轻轻摩挲着膝头,动作细微却稳定,没有半分慌乱。
这份过于镇定的反应,落在陆映寒眼里,反倒让他皱了皱眉。他本以为宋淮意会像往常一样,冷着脸沉默,这般平静得回答,实在反常。
陆映寒喉结微滚,握着膝头的手指悄然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的沉郁又浓了几分,语气里的寒意更甚:“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能带你走的人?”
宋淮意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辩解,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语气依旧平稳:“陆总觉得,我像是在想什么?”他说话时,视线没有刻意停留,只是轻轻扫过陆映寒的脸,便自然地落回膝头,没有丝毫刻意掩饰的闪躲。
他的语气太过从容,反而让陆映寒心底的疑虑更重。
只有宋淮意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时,指甲刻着掌心——前世每次跟陆映寒吵到面红耳赤时,他也是这样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宋淮意永远这样,仿佛能藏住所有情绪,他像戴了一层薄纱,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可只有他清楚,这层薄纱下,还残留着从前针锋相对时的心跳余悸,只是现在,他学会了把汹涌的情绪裹进平静的表象里。
陆映寒没再追问,只是转头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却没能驱散半分寒意——终究,无论如何,宋淮意的心,似乎永远都不在他身上。
车辆平稳地驶入别墅大门,穿过修剪整齐的花园,最终停在主宅门前。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陆映寒率先起身,起身时胳膊无意间碰到宋淮意的手臂,他没有像被烫到般收回,只是微微侧身,给宋淮意留出下车的空间,指尖下意识地蜷了一下,冷硬的目光扫过他,语气里藏着压抑的怒火:“到了,下车。”
宋淮意依言起身,脚下步伐平稳。走到车外时,他下意识地抬眼望了一眼眼前的欧式别墅,夕阳给冰冷的石材外墙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眼底掠过一丝暖意,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便恢复平静,跟着陆映寒走进玄关。
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两人的身影,玄关柜上摆着一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雪松香枝,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香薰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木质气息,是陆映寒的味道。前世让他厌恶的气味,此刻却让他心头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像是在感受这份失而复得的熟悉。
陆映寒带着他径直走上二楼,步伐沉稳,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走到走廊尽头,他推开一扇门,头也不回地说:“进去待着。”
宋淮意推开门,房间里的陈设熟悉又陌生——巨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纱帘随风轻拂,书桌上还放着他上次没看完的书,书页停留在他逃跑前看到的那一页,书角微微卷起,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床头柜上摆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药盒,是他常用的涂抹伤口的药膏,显然是陆映寒特意让人准备的。
他站在房间中央,指尖轻轻划过书桌的边缘,冰凉的木质触感让他愈发清醒。
前世的悔恨与今生的庆幸交织,指尖微微发紧,指甲轻轻刮过桌面,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像是在给自己刻下提醒——这一次,要步步为营,不能重蹈覆辙。
门口的陆映寒并未立刻离开,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宋淮意站在书桌前,没有像往常一样满脸不耐地摔东西,也没有缩在角落抗拒,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眼神清明,看不出丝毫情绪。
陆映寒眼底的阴鸷更加浓重,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几分自嘲和不甘,他转身离开,关门的力道带着压抑的愠怒,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笃定,宋淮意一定在策划新的逃跑伎俩。
关门声的余韵还在走廊里荡着,宋淮意猛地回过神,指尖还停留在那本卷角的书页上,此刻指尖蹭过被仔细抚平的褶皱,心口泛起一阵涩意,却很快被他压下,转而拿起床头柜上的药膏,捏在手里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盒身。
他走到落地窗前,推开半扇窗,傍晚的风将庭院的清冽气息吹进来。楼下花园里,陆映寒正站在香樟树下,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烟雾漫过他的侧脸。他没回头,却像是察觉到什么,指尖的烟顿了顿,背影依旧挺拔孤冷。
宋淮意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过分关注,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直到肩头不小心撞到窗框,发出一声轻响。
陆映寒应声转头,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的锐利。
宋淮意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开口,语气自然:“傍晚的风挺舒服。”他说话时,指尖还捏着那盒药膏,轻轻晃了晃,动作随意,没有半分刻意。
这份反常落在陆映寒眼里,让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他掐灭烟蒂,缓步走上前,隔着半开的窗户看着宋淮意,声音依旧冷淡:“站在这儿做什么?”
“透透气。”宋淮意语气平静,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只是在回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他说着,轻轻将窗户合上半寸。
陆映寒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扫过他捏着药膏盒的手,又落回他平静无波的眼底。从前的宋淮意,面对这样的情景,只会干脆的摔窗回避,这般平静的跟他交流,倒是头一次见。
怀疑瞬间涌上心头——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故意放软态度,好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好找机会再逃跑?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丝极淡的窃喜悄悄冒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没开口追问,只是转身朝着别墅主楼走来。宋淮意看着他的身影穿过花园,踏上台阶,脚步声渐渐传来,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房间门外。
门被轻轻敲响两下,不等宋淮意回应,陆映寒已经推门进来,站在门口没再靠近,声音依旧冷淡:“安分待着,别再耍花样。”
宋淮意抬眼望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似有若无:“陆总放心,我不会跑的。”他说话时,将药膏轻轻放在窗台上,动作轻柔,话里带着一种笃定。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陆映寒的心。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怀疑取代——宋淮意的转变太奇怪,太像精心设计的圈套。
陆映寒没再多说,转身沿着走廊离开,步伐依旧沉稳,只是转身的瞬间,指尖无意识地蜷了下。
宋淮意望着他的身影隐入走廊拐角,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弛。他抬手按了按耳尖,重生的窃喜与改写命运的坚定交织在一起,他心想:这一次,我不会再推开你。那些被我辜负的温柔、迟来的醒悟、阴阳相隔的悔恨,都该有个不一样的结局。我会用我的方式,一点点瓦解你的防备,留在你身边,把前世错过的,都一点点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