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共进早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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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宋淮意比往常醒得稍晚一些。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深色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他缓步下楼，空气中咖啡的香气渐渐浓郁。
陆映寒果然已经坐在了长餐桌的主位。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层金边。他穿着熨帖的深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上那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铂金表。面前摊开着一份财经报纸，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听到脚步声时，他翻动报纸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并未抬起，只是握着杯耳的修长指节微微收紧。
宋淮意神情自若地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佣人安静地为他布好餐具，倒上温热的牛奶。早餐是标准的西式搭配：鸡蛋，培根，烤吐司，还有一小份颜色鲜亮的水果沙拉。
他拿起刀叉，开始用餐。餐厅里一时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和报纸翻动的沙沙声。
这份过分的平静，反而让看似专注于文字的陆映寒有些难以维持镇定。他的余光不受控制地捕捉着宋淮意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切煎蛋时手腕稳定的弧度，他喝牛奶时在杯沿留下的浅浅印记，他咀嚼时喉结轻微的滚动……一切都寻常得刺眼，却又因为昨晚那场颠覆性的对话，蒙上了一层让陆映寒心绪不宁的微妙色彩。
宋淮意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对面，语气平淡如常：“今天的煎蛋火候很好，蛋黄是溏心的。”
陆映寒捏着报纸边缘的手指顿住，终于从纸张上方抬起眼。阳光恰好落在宋淮意清隽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柔和。
陆映寒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那双清澈荡漾的眼睛，生硬地接话：“厨房一直这个水准。”
“是么，”宋淮意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可能是我今天胃口比较好。”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又抿了一口牛奶，唇上不经意沾了一圈浅浅的奶渍，他似乎并未察觉，目光已自然地投向窗外沐浴在晨光中的花园。
陆映寒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圈奶渍上，眸色深了些许。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浓郁的苦涩暂时压下了心头那份因对方一句简单夸赞就泛起的陌生涟漪，宋淮意总是能搅动他心底最深的水域。
早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涌流动的氛围中结束。
陆映寒先一步起身，开口道：“周聿言十点会到，”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公事公办冷调，目光扫过宋淮意，“实验室订的那批仪器提前清关了，有些验收文件需要你确认签字。”
宋淮意转回头，眼神清澈地看着他，带着一丝积极配合的意味：“好，没问题。”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让陆映寒准备好的、用于应对抗拒的冷语堵在了喉咙里。陆映寒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餐厅，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书房的走廊转角。
宋淮意独自坐在餐桌前，慢慢喝完杯中剩余的牛奶。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感受着这份久违的、近乎寻常的早晨。他知道，陆映寒的让步是真实的，但他的警惕和掌控欲也绝不会轻易消失。
吃完早饭后，宋淮意坐在客厅沙发上，手边是一本看到一半的专业书籍。玄关传来声响，周聿言准时抵达。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恭敬，但眼神在与宋淮意交汇时，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
“宋先生，早。”周聿言将一份文件递过来，“这是仪器清单和验收标准，请您过目。”
宋淮意点头示意然后接过，浏览的速度不疾不徐，遇到关键参数时，还会停下来询问几句，态度专业而认真。周聿言一一作答，心中诧异于对方不同于往日的平和与专注。
签完字，周聿言收拾文件，状似无意地提起：“宋先生，另外……天隙资本旗下基金会上午发来了一个行业学术研讨会的邀请函，规格很高，主题涉及新材料应用，时间在下周三。按照惯例，陆总这边会派代表出席，如果您有兴趣……”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宋淮意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看向刚从书房出来、正走向客厅的陆映寒。
陆映寒显然听到了周聿言的话，脚步在客厅入口处停下，面色淡定，目光却落在宋淮意身上，等待他的反应。这无疑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对昨晚之后彼此新界限的一次摸索。
宋淮意迎着那道审视的目光，平静地陈述：“下周三……实验室的数据校准正好可以告一段落。”他微微一顿，将问题抛了回去：“陆总觉得，这个时间点，我去露个面是否合适？”
他没有问“我要去吗”，而是问“是否合适”。这个问法，轻巧地越过了事务性讨论，直接探向陆映寒内心安全感与掌控感的平衡点。
陆映寒眸色一沉。
答应，意味着他必须开始习惯信任；不答应，则等于承认自己昨夜的退让只是空谈。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吐出两个字，“……随你。”语气硬邦邦的，终究是退了一步，“让周聿言安排好行程。”
宋淮意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
这细微的变化落入周聿言眼中，让他心下恍然。
周聿言并未立刻离开，他上前一步，神色转为凝重：“陆总，宋先生，还有一件事。我们刚收到消息，天隙资本对城东那块研发用地的报价，超出了市场预期近三成。而且他们的项目计划书，研究方向与宋先生目前主导的‘新型生物相容性材料’有高度重合。”
陆映寒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林栖野？”他声音冷了下去。
“是。”周聿言确认道，“而且，他们负责该项目的技术顾问，是刚从海外归国的沈清许博士。”
沈清许这个名字，让宋淮意端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前世，他的身影总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陆林两家的争斗中。
陆映寒的视线转向宋淮意，带着审视与更深沉的探究：“林栖野……动作倒快。”这话像是对周聿言说，又像是在试探宋淮意。
他语调平缓，目光却如同精密仪器，细致地扫描着宋淮意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句看似评价对手的话，实则是一步险棋。他在试探——这场突如其来的商业竞争，会不会是宋淮意精心策划的退路？研究方向的高度重合，林栖野的适时出现，还有宋淮意突然对研讨会表现出的兴趣……这一切串联起来，像极了一个里应外合的金蝉脱壳之计。他才承诺要给予尊重和空间，但是仍然控制不住内心的猜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他在等一个破绽——一个眼神的闪烁，一丝气息的紊乱，任何能印证他最深切猜疑的证据。
宋淮意放下水杯，抬起眼，目光坦然地对上陆映寒，平静地回应：“沈清许博士在生物材料领域很有建树。他的加入，说明天隙是认真的。”
他的反应无懈可击，像一个纯粹的研究者，只关注技术本身，将那份致命的试探于无形中轻轻推开。
陆映寒紧抿着唇。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这份过于完美的镇定，反而像浓雾般弥漫开来，让他心头的阴云，沉甸甸地压了下来，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掌控欲瞬间扼住他的喉咙——他应该立刻禁止，用最直接的手段掐断任何潜在的风险。
陆映寒的视线在宋淮意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不再是锐利的审视，而更像是在评估一项高风险投资。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微一颔首，语气是一种经过克制后的平淡：
“既然对研究有帮助，你去看看也好。”
但紧接着，他转向周聿言，神态已然恢复成那个运筹帷幄的决策者，语速平稳而下达着清晰的指令：
“周助理，以集团名义，为宋博士的团队接洽研讨会主办方，我们需要一个正式的对接渠道。”
“另外，”他目光转向宋淮意，话却是对周聿言说的，像是在部署一项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流程，“天隙这次的动作很不寻常。做一个完整的背景分析，我要看到他们近三年的技术布局、投资倾向，以及……这位沈清许博士的详细履历和学术关联。”
“是，陆总。”
宋淮意闻言，轻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起身，走向书房。经过陆映寒身侧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对方无意识紧握的拳头上。
“商业竞争，在所难免。”他的声音很轻，“但技术壁垒，不是靠模仿就能突破的。”
说完，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书房，没再去看陆映寒的反应。
陆映寒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驱不散室内骤然凝聚的低气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共进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