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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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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豫亲王府的钟鸣鼎食，奴仆成群，并不会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心结而有丝毫改变。太阳依旧从王府的琉璃瓦上爬过，雪融了又下，仿佛扬州的血与火，早已随着那场凯旋大典，被埋进了历史的尘埃。
只有听雪阁里的人知道，那场火，从未熄灭。
一、 礼仪性的“吉祥”
王府的规矩，侧福晋每日清晨需得给王爷请安。
苏赫纳依旧在做着。
他会穿上最得体的吉服，梳好一丝不苟的两把头，脸上敷着薄薄的脂粉，将那双原本盛满草原风情的眸子，掩藏在温顺的垂眸之下。
当多铎从正院出来，走向银安殿处理政务时，苏赫纳总会准时地候在抄手游廊的转角。
“臣妾给王爷请安。”他跪得笔直，声音清冷得像是一块玉石，听不出半点波澜。
多铎的脚步会顿住。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闷得发不出一个音节。他想说“免礼”，想说“今日天冷，为何不多穿一件”，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干巴巴的两个字：
“起来。”
苏赫纳便会依言起身，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
嘴角恰到好处地勾起，弧度温婉，像是王府花园里初开的梨花，洁白、无害，却又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谢王爷。”他笑着说，眼神却像是落在多铎身后的某块砖石上，或者是飘在他肩头的某片雪花里，唯独，不敢落在他的脸上。
那个微笑，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多铎隔绝在千里之外。
二、 欲言又止的深渊
多铎讨厌这个微笑。
他宁愿苏赫娜像那天一样，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魔鬼”，也不愿面对这张无懈可击的假面。
因为这微笑背后，藏着的是更深的拒绝。
有时候，在某个黄昏，多铎会鬼使神差地走到听雪阁的院门外。他会看到苏赫娜坐在窗前的书案旁，手里捧着一本书，却久久不曾翻过一页。
多铎会站在门口，看着他那单薄的背影，喉结滚动。
他想进去。
他想问问他是不是病了，为什么这几日吃得这样少？
他想告诉他，扬州的事……他已经尽力了。
他想说，求求你，别这样对我笑。
可是，每当他想要迈步进去时，苏赫娜似乎总能感应到身后的视线。
那个背影会微微一僵，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又是那个微笑。
“王爷来了。”苏赫娜会放下书，盈盈下拜，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半点错处，“天色已晚，王爷若是无事，早些回房歇息吧。”
那一瞬间，多铎积攒了一路的话，全都被这个微笑给堵了回去。
他看着苏赫纳眼底那一片死寂的荒原，看着他嘴角那抹刺眼的、客套的弧度，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
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说“我陪你用晚膳”，出口却变成了：
“……你也是。”
然后，他像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兵，转身离开。留下苏赫纳一个人，维持着那个下拜的姿势，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才缓缓地、缓缓地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三、 沉默的僵局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一个月……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在人前，他们是相敬如宾的王爷与侧福晋。苏赫娜会得体地为多铎斟茶，会温柔地为他整理衣领，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仿佛他们真的是恩爱的一对。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下，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多铎不再去逼问，不再去强求。他像是着了魔一样，每天都在等待苏赫娜的那个微笑，又每天都在痛恨那个微笑。
他想跨过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那是八十万人命堆成的血海，是扬州城不散的冤魂。他想告诉苏赫纳，他夜里也会做噩梦，他也会被那些伸向他的手给惊醒。
可每当他对上苏赫娜那双空洞的眼睛，他便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在为自己辩解。
而苏赫娜，也在等。
他在等多铎的一句解释，哪怕是一句软话。
可多铎给他的，只有沉默和逃避。
于是，这王府里最尊贵的两个人，就这样在无尽的沉默中互相折磨。
听雪阁的炭火依旧烧得很旺，可屋里却冷得像冰窖。苏赫纳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窗外的流云发呆。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有无数个“为什么”想要质问，有无数句“我爱你”想要诉说。
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声轻飘飘的：“王爷吉祥。”
那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吹过便散了，却在两人之间，刻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疤。
横在他们中间的那道口子，在这沉默的僵持里，非但没合上，反而在日复一日的客套与微笑中，被越撕越大，深不见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