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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目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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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代重合的两年，是相遇与错过同时发生的时光。
过生日啊……程蔚然心想，没想到两人认识这么久了，才有了第一次一起过生日的机会，以前无论是谁的生日，都没能过成，好像也是有的，说句生日快乐的机会还是有的，但为什么从来没有在生日当天见过面呢？自己当时到底在别扭什么！不管怎么说，知来者之可追，这一次可要给许照好好过个生日。
还不知道许照要去哪里，反正礼物总是要准备的，可是许照喜欢什么呢……
“你喜欢吗？”许照认真的注视着对方，等待程蔚然的回答。
“嗯？”程蔚然被问得有点儿大脑宕机，“我喜不喜欢不重要。”
“为什么？”许照觉得程蔚然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
“什么为什么，”程蔚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但他又不得不回答，“昨天高三毕业典礼上你弹得很好。”
“所以，你觉得我弹得好。”
“对。”
“那你听完觉得开心吗？”
“《升c小调夜曲》……也不是开心的曲子吧……”程蔚然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喜欢吗？”这一次许照加重了语气问道。
“我……觉得……挺好的。”程蔚然实在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诡异的氛围，为什么偏偏今天课间操结束上楼的时候能碰见许照呢，明明他的教室不在这个方向，从今天一早在楼道里听到许照和一个女生的对话，他就心里堵得慌，到现在许照又来问他这些，他就觉得有点儿烦。为什么昨天挺开心的，今天命运就非要让自己不开心呢，哪怕晚几天也行，就让自己没见过没听过，永远蒙在鼓里不知道，或者等过几天那个开心的情绪淡了，再让自己知道真相，自己也能更顺利地调整好情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自己最擅长的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许照非要追问。
“那你就是喜欢呗。”许照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程蔚然说话支支吾吾的，索性自己替他回答了。
“快上楼吧，一会儿就打铃了。”
程蔚然的楼层比许照高一层，许照走出楼梯间后，程蔚然才松了一口气，他十分鄙视自己现在这样的情绪，自嘲地笑了笑，许照这算是送个顺水人情吧，为那个女生弹的曲子，正好也是自己喜欢的，一场演出能多让一个人开心，也挺好的。
许照感觉程蔚然今天很奇怪，只当是他是最近心情不好不想理人，但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喜欢那首曲子，却不愿意承认。或许真的像老妈说的那样，自己弹得那么不好吗？
许照在教学楼的楼道里慢吞吞地走，双手插进校服外套的口袋，目光向下，盯着远处的地面，经过一个又一个班级门口，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楼道里的热闹逐渐归拢进教室，教室外就安静下来，在铃声响起时许照刚好迈进教室，随之目光也抬起，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同桌孙枢见他回来，饱含期待地问：“刚才给你发消息，说帮我带瓶水，你看到了吗？带了吗？”
许照面无表情地说：“刚才没看手机。”然后从袖口抽出一瓶葡萄汁放在孙枢的桌子上，仰了仰下巴。
孙枢皱着脸：“啊……我不爱喝甜……”
许照：“那你别喝了。”说着就伸手去拿果汁。
“别别别，我喝，我也没得挑，谁让我刚才不去接水的。”孙枢放大鼻孔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捍卫果汁，没有让果汁瓶子在自己的桌子上位移半分。
许照拿起桌子上的笔，转起来：“诶，我问你啊……”
孙枢把头往许照的方向歪了一点，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许照用手遮掩着下半张脸，说：“你不喜欢喝葡萄汁，但是我给你，你也要了。”
孙枢点点头。
许照：“为什么。”
孙枢愣了一下，嘴唇小幅度地张开，用牙齿咬字：“因为我没得选，我渴死了。”
许照：“那要是有个人，他明明喜欢某个东西，我给他了，但他不要，为什么？”
孙枢轻咳一声，拿起笔和便签本，写道：你要追谁？然后放在许照手边。
许照用笔在孙枢的字迹上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又丢给孙枢，力道稍大，便签本从孙枢面前飞过，掉到了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许照！孙枢！你们俩站起来！”数学老师一声呵斥让他俩身形一颤。
“站起来，”老师重复道，“别以为你捂着嘴说话我就看不出来，你俩刚才说什么呢？热火朝天的。”
许照不说话，孙枢答：“我说我渴了，问他有没有水，他给了我一瓶饮料，我说我不想喝甜的。”
“这点儿事儿你俩都能唠个有来有回？”
老师本想让他俩坐下，结果孙枢突发恶疾：“他说那你想喝什么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我说我想……”
“你俩谈恋爱呢！啊？”老师打断道，但此话一出，满堂哄笑。
老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拿着书去后面站着。”
“许照，”老师恨不得用牙咬碎了这两个字，“你别以为以后学艺术，现在就能不好好听课，别到时候你连时值和音程都算不明白，下课来我办公室说吧，坐下。”
许照心里想，自己乐理挺好的，小学毕业以后时值和音程的题就没做错过，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明白的另有其事。
许照坐下后，身体靠着椅背，右手持笔放在桌子上，摆出一副正在写字的样子，实际上一动不动，窗外的阳光将笔的轮廓投在桌面上，笔杆的影子被拉长，末端贴着桌子边缘，像一条通往悬崖的小路。
武侠小说里，普通人掉下悬崖后会获得武功秘籍，然后成为一代侠士。现实中，很多人既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也没有绝路逢生的运气，于是只能沿路返回，试图寻找永远回不去的原点。但这不是他们的错，悬崖之下是万丈深渊还是柳暗花明，谁都不能预测。
数学组的办公室里，许照背对着门，看向窗外，海棠树亦如昨日，绿叶掩藏在深浅不一的粉色花瓣背后，等再过几天，花期结束，海棠树就会褪去靓装与光环，绿肥红瘦，泯然众树。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数学老师抱臂倚靠在办公桌的窗台边，面对许照，“你也不想到最后自己只能去民办本科里读个边缘的音乐专业吧？据说你钢琴弹得非常好，是冲着音乐学院去的。”
“嗯。”
“难道你就甘心因为文化课分数不过线，浪费你的艺术才华吗？”
许照想说自己没有什么才华，但还是说：“不甘心。”
“对嘛，艺术院校的文化分数也不是毫无底线的，你至少要过线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数学勉勉强强……那你地理呢？地理老师不止一次找过你了吧，怎么你以后还要选理科啊？要不你留级一年，跟着下一届六选三得了，但你要选的专业招哪科可得想好了，不一定能躲得过地理，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你心意的，好，就算你要选理科，地理会考不过你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到时候你怎么办？”
许照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觉得时间还很多，有的是时间补上来，就像学校里那一棵、学校门口的一排排海棠树一样，正值花期的时候人们争分夺秒地来赏花，好像海棠花会在一夜之间落完一样，花至少能赏两周，而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去努力，不急于一时。
许照回到座位后掏出了自己的地理试卷，没打开，又迅速塞了回去，算了，回来去问问程蔚然好了。
快放学的时候，许照给程蔚然发消息，让他等一下自己，一起回家。放学后，许照果然在地下车库看到了程蔚然。他推着自行车朝程蔚然走过去：“好啦，走吧。”
“你找我就是为了一起回家吗？”程蔚然坐在自行车上，用脚滑行往前走。
“嗯……先上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把自行车沿着斜坡推上地面，校园里不能骑车，于是两人就继续推着车向学校大门走去。
许照的手用力攥了攥自行车把，犹豫地开口：“你能不能给我补补地理啊。”
“没问题啊。”程蔚然爽快答应。
“那……今天行不行？”
“可以啊。”程蔚然还是很爽快。
“那我能去你家吗……”
“可以。”
许照十分惊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程蔚然不明所以地笑了笑说：“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为什么不答应？”
许照挠了挠头：“就是我以为你会很忙，或者可能是高二压力大吧，感觉你今天不太开心，怕你嫌我麻烦。”
程蔚然没有想到许照会说这样的话，更没有想到许照察觉到了自己的低落，虽然他猜测的方向不对，但结果是一样的，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拒绝许照的请求：“没有，我没有不开心，不嫌你麻烦。”
“你真的是太好了！”许照松一口气，“今天考试卷子发下来了，我不想让我妈看见，我怕在家里给你打电话会引起我妈注意，哦对了，差点儿忘记问你，去你家补习方便吗？”
“方便的，我父母都不在家。”
“你太好了！你真的太好了！”
程蔚然回以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吃过晚饭，许照跟父母说了声去找同学一起写作业，就带着书包以及一盒蓝莓来到了程蔚然家。
两人并排坐在一张挺大的餐桌旁，餐桌上是许照那张惨不忍睹的地理试卷，质地厚重的餐桌更衬得那张卷子像一张轻飘飘的废纸，抬手随便一挥，它就能不见了似的。
“我真的记不住气候分布和洋流分布……”许照皱着眉，表情显得十分可怜。
“咳，”程蔚然用力抿抿嘴，思考该如何点化这位可怜人，“‘热雨热草热沙漠，三十四十地中海，四十六十温海洋’，气候分布你就记住这句话就行，剩下的气候全都以这几个气候作为参照物去记，而且其他气候一看名称你就知道它应该在哪里，只有这几个会混淆，洋流也是，你先画几个三角形……”
许照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认真地听过一堂地理课，以至于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他希望程蔚然能直接替代他的地理老师。
“背地理知识点，你只要找到一个参照物就简单多了，确定了一个参照物以后，再去找其他内容和这个参照物有关的联系，它们都是围绕着它发展的，比如你现在已经记住气候分布了，那气压带风带洋流就顺势背下来了……喂！你在听吗？”程蔚然感觉许照的眼皮都不眨了，眼球也不转了。
“啊，我在，”许照确实在认真听讲，“它们都围绕着它，对。”
“行，那你背吧，一会儿默写。”
“啊？”
一场让许照醍醐灌顶的地理补习完美谢幕，那张随风飘零的试卷也安全着陆，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他觉得世间万物都在向好发展。
“你想考好的音乐学院，还是要好好学文化课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要考音乐学院，我好像没说过我是艺术生。”
“你看起来就像……”程蔚然也只是猜测，因为许照弹琴实在是很好听。
“啊，是这样吗，”许照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形象，“那不像艺术生的人什么样？”
“不像艺术生的人就不像艺术生。”
“行吧。”
“那你有目标了吧，想去哪个学校啊？”
许照有些愣住，“目标大学”四个字像生僻字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突然被问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他选择实话实说：“其实我还不知道要上哪所大学。”
程蔚然觉得许照现阶段对大学没有概念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他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样努力的话，最后一定会有很好的结果的，到时候想去哪还不是任他选吗？
两人一起写完作业，许照准备回家，一只脚迈出了程蔚然家的门槛后，突然转身，扒着门框，语气铿锵地对程蔚然说：“我一定会告诉你我要去哪所大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