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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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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空气与节日氛围同进同出，像为了附和能量守恒定律似的，春节假期的结束让内心降至冰点，但外界的气温逐渐攀升。
冬天已经结束。
从寒假回家一直到现在，叶飒和父母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吵架，终于捱过了春节，她终于可以逃离这种无法好好说话的家庭氛围，于是在初六这天和表姐骆桑一起返回槐市，直接在表姐家住到开学。
“你们这个蓝青工作室的开工文案真是别具一格，别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你们这个看着就……挺丧。”骆桑穿着一身纯棉睡衣窝在毛绒绒的懒人沙发里，手里的牙签插着一颗糖粘子，然后抬起脚，轻轻踹了踹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叶飒的腿。
“发了什么，我还没看。”叶飒眼睛干涩，只好闭着眼睛回道。
“我给你念啊……小时候觉得春节的余温可以持续到开学，后来觉得过完元宵节，春节就结束了，再长大一点，随着初七开工，就连还在放寒假的学生也觉得年味淡了许多，等到自己也开始工作，才发现初三以后都不算春节。”说完，骆桑把那颗糖粘子一整个放进了嘴里，牙齿和舌头配合默契，轻易就吐出了几颗红果核，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叶飒沉默了几秒，像在回味这段话：“说得挺对啊，我觉得比那些装模作样的拜年文案好，‘大过年的’四个字让我每天都只能装开心，好不容易不用装了。”叶飒单手放在额头上，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两侧太阳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姑姑姑父只是对你期望比较高，那别人家还催婚催生的，至少姑姑姑父不会催你这些，他们更在乎你的事业，是好事！”说着，骆桑又拿了一块绿豆糕。
叶飒突然睁开眼睛，暴躁地坐直身体，激昂陈词：“我每天除了搞比赛就是做工作室的项目，时间已经都填满了还想让我怎么样啊！我要是现在大四了，看我放假在家呆着不顺眼催我找实习也能理解，问题是我才大二！”叶飒两手一挥，翻了个白眼，又倒回沙发。
洛桑吃完绿豆糕有点儿噎，她站起来，走了两步，一手在自己胸前往下顺了顺，另一手拍了拍叶飒的肩：“好啦好啦，开学就好了。”
“呵，你这样说话就像那种家长。”
“哪种？”
“哄孩子不是为了让孩子开心，只是为了让孩子听话。”
“我可不会成为这种家长的。”
“对，你还是个孩子呢，你是大人中的孩子，是孩子中的孩子。”
“我可是你姐！”骆桑的声音已经离开客厅。
叶飒喊道：“你是我姐你也幼稚！”
叶飒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找到程蔚然：【服设那个老师回我了，他说我把预算写得太低了，让我再重新合计一下，写高点，他什么意思啊？怎么还有嫌预算低的？】
过了一会儿，程蔚然回：【说明他们根本不觉得这个项目能成，让你提高预算就是为了在院长那边不通过，这样既体现了他能帮学生拉人脉开工作室的能力，又防止暴露工作室其实根本开不起来的事实。】
叶飒：【我看服设的学生挺积极的……那怎么跟他们说啊，到时候去提案，我要画大饼吗？】
程蔚然：【你直接跟服设那个负责人说让你提高预算这个事，不用说开不起来，让他们自己去想，你只陈述事实就行，策划案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叶飒：【明白。】
程蔚然在家里来回踱步，和许照结束通话后，他就在绞尽脑汁地想给许照的生日礼物，奈何他实在不知道许照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许照偶尔打游戏，但都玩得不久，高中时学校里的男生攀比鞋子，他也不感兴趣，饮食上只知道许照口味淡，不爱吃甜食。
此时，不知哪里反射的阳光突然闪了他一眼，使得程蔚然立刻皱着眉头紧闭双眼，这一闭眼，他又看到了中秋那晚许照耳垂上的光点，它随着许照的动作忽明忽暗，就像河里被涟漪揉皱的圆月。
满月形状的耳钉……那不就是个饼？程蔚然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筹莫展之际，严松打来了电话：“蔚然，你现在忙吗？”
严松罕见地在电话接通时没有直接说事，这让程蔚然隐隐担心：“不忙，怎么了？”
严松咬字都显得黏糊：“那个……我们被退稿了。”
“退稿？”程蔚然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工作室的哪个项目岌岌可危，“谁要退稿？”
严松：“就是之前魏老师给介绍的那个，对方说领导换大方向了，咱们的文案都用不上了，说不想继续合作了。”
“他们是不是没付钱？”程蔚然深吸一口气，魏老师只介绍过这一个活儿，从对接之初就十分不顺，对方美其名曰层层审批，但实际上就是想拖延时间，在价格没有压到最低的时候，绝不开工，开工以后效率仍然很低，媒介排期相当于没有，传统节日的推送也只是堪堪赶得上发布，对于那些最近被网络热议、在年轻群体中流行的新节日，都被以“没听说过”回绝，到最后账号数据十分难看，又被指责“没网感”。
“是，”严松回答，“而且感觉要不到了。”
“为什么？”文案用不上是他们内部问题，乙方已经把最终作品提交，没有白拿的道理。
“因为这个甲方是魏老师资源置换来的，老师那边还有别的说法，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能被这等甲方一用，是咱们的荣幸。”
程蔚然真的觉得脑袋要爆炸了，上大学不过一年半的时间，他有一种已经当了十年牛马的感觉，尤其是这种还没学到什么东西，就赶鸭子上架的紧迫感，让他眼压都在升高。
他接手工作室这半年来，接到的工作并不算多，大多数都是学校附近商业街的店铺开业做宣传海报，也有某个小公司的新媒体账号兼职运营，但连两个月都不到，这个小公司就倒闭了，倒闭的理由也很直白——产品不被市场接受，没有怪罪到运营的头上，也算是小公司倒闭前最后的善良，工作室的人都默默祝小公司下辈子投个好胎。
虽然当初章华毅然决然地把工作室交到程蔚然手上，而工作室的同伴也相信他，但他始终认为自己并不适合做这些，他学的是传播学，不是广告学，虽有互通之处，但终归隔行如隔山，他能承诺的只是尽自己所能让工作室活到下一个天选之子手中。
严松送来的噩耗让程蔚然再次拾起对下一任负责人的考量，章华离开工作室后，比程蔚然大一届的，也就是现在正在上大三的几个学生也相继离开了，所以现在工作室里只有和程蔚然同届的大二学生以及去年新招的几个大一学生。
很多大一广告学的学生一看工作室的负责人并非直系学长，甚至都不愿报名面试，尽管这是全校最适合广告专业学生的工作室。
最终导致这一批同僚里传播学的学生占比更大，但程蔚然觉得这不算好事，还是得招一些广告学的学生进来才行，否则这个工作室真的要走歪了。
程蔚然想到同届的广告学学生里有个自己还算熟悉的人，是大一军训时认识的，当时两人聊得十分投缘，但两人不住同一楼层，军训后，除了公共课上见面会打个招呼，平时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他还记得那人对自己的未来规划井井有条，是个十分有想法的人，于是他打算重新和这人建立联系，首先，就是从上一次完结的比赛开始。
程蔚然进入大赛官网，又打开了那个让他倍感压力的获奖公示，果不其然，林隽榜上有名——一等奖。就是他了，蓝青的天选之子！
只不过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来工作室，毕竟他已经拿到了十分优秀的成绩，按理说他都能在系里横着走了，工作室的工作算不上什么好差事，虽然能积累一些实践经验，赚一点零花钱，但是活儿杂，甲方的素养也良莠不齐，而且必然会占据很多课余时间，对于能拿一等奖的种子选手来说，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国家级比赛的一等奖，而且他才大二，就算他接下来的学业生涯里只能再拿一个，哪怕不是一等奖，只要是三等奖及以上，他都能像皇帝翻牌子似的选实习公司，这样的人，转正也是轻而易举。
程蔚然没有自信能说服林隽扛下工作室的重担，但总要试一试，万一林隽精力旺盛呢？万一林隽早就想成为一个团队的决策者者然后大展一番拳脚呢？之前自己被章华“内定”，现在终于能禅让给真正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了，他打算开学前一周再联系林隽，他要给林隽思考时间，但这个思考时间又不能太长。
默默策划好一切后，程蔚然的大脑终于能歇会儿了，于是他穿上外套，趁太阳还没落山，感受一下久违的室外空气。
在家里宅久了的程蔚然一时拿捏不好室外的温度，出门没几分钟他就觉得穿得有点儿多了，好在不是穿少了，于是他摘下围巾，挎在手肘，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沿着街边慢慢走，路过一爿又一爿，被新年装饰铺满的商店。
槐市就是这样一个城市，节日氛围来得快，去得也快，农历新年才过了七天，就已经像旧年了，新桃旧符都关在门内，门外是一个个待托运的行李，街边的路灯和写字楼里的照明拉扯出商务区的潮汐。
闻千景和许书哲直接从杉市出差了，让许照把多余的行李带回家，于是许照一个人拖着四个大箱子迁徙回槐市，箱子里除了有年前从槐市带走的行李，还多了一些年礼。
回到家安置好行李，许照就拨通了程蔚然的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说：“你回来啦？”
“对，我刚到家，”许照笑着说，“带了点儿杉市特产，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我现在在外面，马上就回家，你等我一会儿。”程蔚然一边说，一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好。”
过了一会儿，许照实在坐不住，就打算先带着东西到程蔚然家门口等他，结果刚到程蔚然家楼下，程蔚然就回来了。
程蔚然看到许照抱着一个小纸箱还拎着一个大袋子，叫住他：“许照！”
许照回头，看到程蔚然小跑过来，手上攥着的围巾一甩一甩地，不禁轻笑。
“好巧啊，”程蔚然在许照面前站定，伸手就要帮他拎袋子，但被许照躲开了，“我来拿吧。”
许照侧了个身，又扬了一下下巴，道：“快上楼。”
程蔚然只好走在前面，上楼，开门，邀许照进来。
许照把东西往玄关的地上一放，换了程蔚然拿出来的客用拖鞋，然后又把箱子和袋子往旁边挪了挪，对程蔚然说：“里面都是些点心、果脯、茶叶什么的，有些保质期短，你别忘了吃。”
“好嘞，”程蔚然笑眯眯地说，“有需要放冰箱的吗？”
“没有，常温就行，要拿到厨房吗？”
“不用，先放一边吧，”程蔚然看了眼厨房，又看了眼许照，“你喝柠檬茶吗？我出门之前煮的，应该还热着。”
“喝！”
许照以一个懒散的姿势坐到沙发上，就像高中时每次程蔚然给他补完课，他还不想走的时候那样，他总是觉得，只要他在程蔚然家，或者只要是在程蔚然身边，整个人都想开了，人生都通畅了，没有纠结，也没有烦恼，就像在漂流在大海上时遇到了一座灯塔。
程蔚然给许照倒了一杯热柠檬茶，然后以对称的姿势坐到沙发上，问：“你之前说，生日要去个地方，去哪里啊？”
“对，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许照抿了一口热柠檬茶，“去沙棠岛，自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