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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把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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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广场上，一群人不知道在围着看什么。
只听钱星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扩音器中传出：“让一让，让一让，麻烦大家让出一点距离。”
一群人逐渐扩散开，围成了一个圈，钱星繁放了几个路障在人群前，避免他们再次靠近。等人群扩散出一些空隙后，程蔚然才看清一开始被围着的是什么——比钱星繁还要高半头的金属装置。程蔚然觉得这些金属材料眼熟，仔细一看，竟是那辆破车改的。部分零件尚且能看出来自一辆汽车，真正让程蔚然认出来的是地上躺着的半个车门。
这座“废品”堆，近看看不出名堂，远看能看出是一只手的造型，再离远些就会发现在指尖的部位有一小坨醒目的红色，是用亮红色油漆涂刷部分零件达到的效果，是一朵意象上的玫瑰花。
程蔚然心中感叹果然人不可貌相，钱星繁的内心看起来并不像他的衣品那样无聊，于是拿出手机给金属装置拍了照发给许照。许照在开车回学校的路上，看到了程蔚然的消息弹窗，可惜无法及时回复他。
许照的副驾上放着好几个保温袋，里面是他这几天学做的各种蛋糕、面包、饼干……虽然现在学校食堂里也可以买到这些了，但以程蔚然的性格肯定顾不上吃，更何况从他的宿舍到新食堂要绕一段路，程蔚然就更不可能为了吃点东西就牺牲工作的时间，许照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程蔚然这几天吃得不好，人应该也瘦了一圈，所以一会儿到了学校一定要亲眼看着程蔚然吃饭。
许照的车平稳停入学校停车场，刚给程蔚然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已达到，就看到远处的程蔚然正向这边走来。
程蔚然远远望见许照的车，也加快了脚步。
“来得这么快，你算着时间过来的吧！”许照喜出望外
。
“差不多吧，觉得你应该快到了，就先往这边走，没到我就等会儿呗，”程蔚然刚要伸手帮许照拿行李，“这是什么？”自己的手上就被塞了几个保温袋。
“赈灾粮啊，”许照背好双肩包，关好车门锁了车，腾出手捏了捏程蔚然的肩，“瞧你瘦的，手里举根火柴就能跟孔明灯似得飞到天上去了。”
“你好夸张，”程蔚然偷偷用手掂了掂保温袋的重量，心里默默猜着里面的东西，“我最近吃得挺多的。”
“是吃了很多严松囤的垃圾食品吧！”
“你怎么知道他囤零食。”
“不告诉你。”
程蔚然撇了撇嘴：“其实还挺好吃的，严松的床位跟个小卖部似的。”
“以后不许吃了。”
“成年人是可以吃垃圾食品的。”程蔚然据理力争。
路过广场，就看到钱星繁的装置艺术品前面又多围了两圈人。此时天色渐暗，半亮不亮的光线比真正的夜晚让人清醒，比纯粹的白天增添一丝暧昧氛围。金属装置上的装饰灯光逐渐明亮起来，钱星繁讲解的声音也愈发激动。
“我就说这小子最近不对劲，他还真是恋爱了！”许照停下脚步，恍然大悟地说。
“啊？”程蔚然不明就里，他对钱星繁并不熟悉，只是因为他是许照的室友，知道这个人而已。
许照和程蔚然不打算围观，就继续往宿舍走去，他们两个人对围观热闹都没什么兴趣，而且许照还背着行李，也不方便对室友的异常行动表达突然的关心，以及许照当务之急是跟程蔚然吃饭。
回到宿舍，许照把包往椅子上一放，张口就问：“你打算先吃哪个？”
还没等程蔚然反应过来，许照接着说：“算了都拿着吧，先去食堂，到了食堂再挑。”
到了食堂，两人找到一张大一点的桌子坐下，程蔚然打开保温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装在透明餐盒里的奇形怪状的饼干。
许照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尖，说：“看着不好看，但味道还可以，真的，我都尝过了。”
“好，我尝一下。”程蔚然打开餐盒，拿出一块多边形饼干放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于是一边嚼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许照，“你一口气做这么多啊。”
许照被看得有些发愣，缓缓开口：“啊，对，还好吧，你不是爱吃这些嘛，我觉得也不是很多，要不是有些我还没学会……”
程蔚然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脸上仍然铺满笑意说：“我已经很开心了，谢谢你许照，真的。”
高中时许照说自己每天早上都起不来床，来不及买早餐，所以每天第一节课下课后都来程蔚然的教室找他蹭吃蹭喝，后来程蔚然每天都多带一个面包给他，程蔚然一直以为许照也是喜欢的。
很久以后程蔚然才懂得，原来不仅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喜欢的，别人也未必愿意接受啊。
钱星繁告白失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校。
那个金属装置艺术吸引来了多少人驻足围观，就在此基础上有至少十倍的人知道，被表白的女生连一个字都没留下就离开了。
女生的一言不发，给了好事之徒更大的想象空间，有人说钱星繁是舔狗，有人说钱星繁铺这么大阵仗是在搞道德绑架，有人猜测是小情侣冷战，围观群众都是他俩play的一环，竟然还有人反过来指责女生不识趣，钱星繁虽然永远是那副黑框眼镜和一身黑衣黑裤，但五官深邃、皮肤白皙、唇红齿白、身材高挑，一身黑反而增加视觉冲击，有此等样貌者，女生竟然还看不上，简直是眼高于顶，更有甚者透露钱星繁家世也不俗，给这场流言蜚语又增添了一把火。
柏榆看到评论区的这些臆想，气得直接卸载了软件。
之前柏榆在学校大群里卖二手书，钱星繁就来加她好友，慢慢的，聊天越来越频繁，什么都聊，她承认她对钱星繁动过心，但心动归心动，这场告白完全在柏榆的意料之外。钱星繁确实样貌出众，人也幽默风趣，但拈花惹草的秉性同样声名在外。她不想蹚钱星繁这浑水。
谁也不想惹事上身，奈何水火无情。
钱星繁叫了辆小货车把装置运走后，这场闹剧才算堪堪收场。但钱星繁对柏榆的追求并没有停止，只是不再如此惹眼了。只有柏榆的室友们仍替柏榆捏一把汗。
一进入蓝青工作室的会议间，就听到几个学弟学妹围在一起聊钱星繁告白的那件事，见到程蔚然走进来，其中一个女生抬起头问：“老大，咱们以后有没有机会接这种告白仪式啊、求婚仪式之类的策划，虽然我自己不想谈恋爱，但是看别人谈还是挺有意思的。”
“当然有机会啊，”程蔚然一边擦白板上的字迹一边说，“你们几个是广告学的吧，平时参加比赛总能遇到安全T品牌投的命题吧，你们可以借此机会尽情发挥。”
程蔚然话落，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程蔚然接着说：“你们不要觉得尴尬，学这个专业难免会遇到这些，大大方方的就行。而且这些产品是合法合规销售的产品，品牌也是合法合规经营的企业，只要你们写的内容符合公序良俗，就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点，有些人为了博眼球，很容易走向低俗化，希望你们把握好尺度，不该开的玩笑不要开，在这上面翻车的案例可不少。”
程蔚然很理解他们的心态，毕竟自己也是从这个状态过来的，这次赛程匆忙，主办方只是直播开了一场线上宣讲会，以往都会在各大城市巡回的，而且每次宣讲会都有品牌方准备的伴手礼，其他产品就不提了，安全T和卫生/巾也是人手一份，无论男女，毕竟做策划不分性别，更直观地了解产品才能写出更一针见血的内容。虽然这个专业女多男少，但不是没有男生，有些男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卫生/巾，也难掩羞涩。
章华就是广告学的，无论是从专业类别，还是年级，都比当时传播学的大一新生程蔚然更有经验，面对这些事情也更加从容。他告诉程蔚然，无论遇到什么都没必要尴尬，学这个专业就是要比别人的心态都更加开放才行，其他专业或许还能回避这些敏感话题，但是学新闻传播学逃不开这些，甚至要把别人避而不谈的话题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虽然程蔚然以后未必会做广告策划，但传播学作为整个新传学科的骨骼，广告学上的经验也仍然适用。
世界上质量最大的物体就是秘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搬动它，或是因为羞涩，或是因为怯懦，总归是有很多的理由，人是多面的，矛盾也是复杂的，道理大家都懂，但就是无法付出实践。程蔚然是这样的，章华也是。
大一时的程蔚然受到章华很多帮助，无论是最初章华发现程蔚然在编剧上的潜力，还是后来把蓝青工作室交到程蔚然手中。在专业上，章华无疑是程蔚然最近水楼台的榜样。甚至在感情上，章华也算得上是一把钥匙。
当初程蔚然第一次在校园里遇到牵着手走路的同性情侣，途中其中一个人还亲了另一个人一下，当时章华就在程蔚然的旁边，看到程蔚然有些怔愣的神情，便告诉他：“这边教学楼附近主要出没的都是艺术生，还有文学院新传系的，至少相对于其他专业而言，这些专业的人对于同性恋都见怪不怪。”
程蔚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立刻回章华的话，章华见程蔚然不置可否，也不再继续说了，两人沉默着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章华突然说：“我也是。”
程蔚然先是疑惑地看了章华一下，又瞬间理解了章华的言下之意，于是转开了目光，然后点了点头，嗯了句，表示理解。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程蔚然再迟钝，听到这番话后，也能发现章华平静的表面下，那颗暗流涌动的心。但程蔚然不愿放弃“听者有意”的可能性，既然章华不表明，也不行动，那他就当不知道，毕竟没人捅破窗户纸，也不好弄得太尴尬。
但章华也确实点醒了程蔚然，在此之前，关于爱情的思考从未进入过程蔚然的大脑，他没有刻意回避过，只是单纯地没有想到过这些事，虽然身边也有人早恋，但他也只觉得那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算不得什么数，不值得去细想。他很早之前就想过自己以后会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人，被什么人喜欢。
小时候的程蔚然只知道应该好好学习，拥有自己的理想并为此付出努力，这时大人们就会夸他成熟懂事，可成熟是个伪命题，人一生都走在路上，人生的尽头未必是目的地，死亡也不代表瓜熟蒂落。这些事，只有长大后的程蔚然才能理解。
许照经过学校咖啡店时，看到了坐在窗前的程蔚然和章华，许照不认识章华，只知道那是个总缠着程蔚然的家伙。两人几乎头抵着头，低头看着同一个手机，只见那家伙嘴巴一开一合，程蔚然就大笑起来，许照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程蔚然在自己面前就没有这么多话，为什么程蔚然在自己面前就不会笑得这么夸张，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出现在程蔚然身边，军训的时候就是他，一直缠着程蔚然聊天，也不知道聊的是什么，有什么好聊的，这个人是gay吗？总粘着一个男人算怎么回事！
许照刚要推门进入咖啡店，钱星繁就突然来电：“你到哪啦？”
许照一怒之下接了电话：“我在学校里的咖啡店，你别去KTV了，你来咖啡店哭吧！”
钱星繁：“啊？”
钱星繁最近在柏榆那边四处碰壁，所以约许照去附近的KTV嚎两嗓子发泄一下，不知道许照是怎么理解这件事的，反正许照也没给钱星繁拒绝的机会，总之先去咖啡店找许照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