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并肩而行 ...
-
返校的车刚停稳，黎阳便牵着黎清的手往校门走。初冬的晨风带着寒意，黎清下意识往黎阳身边靠了靠。公告栏前的喧闹就在这时撞进耳里——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两张崭新的通知并排贴着：一张红底黑字，标注着高一升级分班考试细则；一张白底蓝字，写着高三冲刺实验班选拔要求。
黎清攥着黎阳的衣角挤到前面，目光死死钉在高一通知里“数理化占比过半”的字样上，眉头拧成小疙瘩。他数理化的短板自己最清楚，这要求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难关。身旁的黎阳已快速扫完高三冲刺班的考核要求——综合排名前三十，数理化竞赛加分，还有额外的面试环节。他反手揉了揉黎清的发顶，声音沉稳而笃定：“别怕，我分两头顾着。保你进高一实验班，我也冲高三尖子班。”
这话说得轻巧，但黎清知道其中的分量。高三本就时间紧迫，还要分心辅导他这个高一新生，黎阳要付出多少，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你——”“没有可是。”黎阳打断他的犹豫，接过他肩上的书包，“我说到做到。”
这日起，校园里便多了一对错峰却同步的身影。
黎阳做了两份作息表，把碎片时间抠到极致。清晨五点半，天还未亮透，两人已出现在操场看台上。黎阳先陪黎清背英语公式和理科定理，等六点半黎清晨读结束去上早自习，他才扎进高三自习室刷压轴题。高三的早自习比高一晚半小时，这宝贵的半小时，就成了黎清专属的辅导时间。
中午食堂里，两人总是最晚到的。黎清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黎阳就拿着他的错题本圈画，语速放缓讲高一的函数易错点，偶尔用筷子在餐盘上画个简易坐标系。等黎清恍然大悟地点头，黎阳碗里的菜早已凉透。他不在意，几口吃完，又抽出自己的理综卷子。
傍晚放学后是最忙碌的时段。黎阳先陪黎清泡一小时高一自习室，盯着他完成当天的理科基础刷题；等黎清收拾书包，再拉着他去高三楼下的空教室——那是黎阳向班主任特别申请的备用教室。两人并排坐着，黎阳做冲刺卷，黎清复盘错题，偶尔有不懂的，便轻轻碰碰黎阳的胳膊。高一的数理化于黎清而言，仍是绕不开的坎。尤其是物理的受力分析，他对着图纸画半天，总能漏算摩擦力。草稿纸写满一张又一张，急得鼻尖冒冷汗，笔尖几乎要把纸张戳破。
这天晚自习，他又卡在一道斜面滑块题上。黎阳放下手里的高三真题，俯身凑过去。温热的呼吸扫过黎清耳畔，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气——那是黎阳惯用的洗衣液味道，清冽又安心。
“清清看这里。”黎阳的指尖拿起铅笔，在图纸上轻轻勾勒，“先定参考系，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在坐标系原点画了个小圆圈，“然后标重力，竖直向下；支持力，垂直斜面向上。”笔尖在图纸上游走，留下清晰的痕迹，“这里是接触面，题目说了粗糙，那就必有摩擦力。方向呢？和运动趋势相反。”
他握住黎清的手，带着他在图纸上画受力箭头。指腹贴着黎清微凉的指尖，耐心纠正他的落笔偏差。黎清能感觉到黎阳掌心的温度，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皂角香，原本焦躁的心像被温柔抚平的水面，瞬间静下来。他抬头，撞进黎阳温柔的眼眸——那双眼睛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清亮，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全世界只有这一道题，只有他一个人。
“我记住了。”黎清小声说，耳尖不自觉地泛红。黎阳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真记住了？那给我讲一遍。”
而黎阳的高三冲刺题，动辄就是复杂的理综压轴与数学奥赛延伸题。偶尔卡壳时，他会捏捏眉心，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黎清见状，会悄悄起身，去教室角落的热水机泡一杯温牛奶。他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其他高三生，然后端着杯子回到座位，放在黎阳手边。
再坐下时，他会翻开英语范文集，安安静静地背诵，不吵不闹。只在黎阳蹙眉沉思时，轻轻碰一碰他的胳膊，小声打气：“黎阳肯定能做出来。”
黎阳失笑，接过牛奶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连带心底的焦躁也一并冲淡。他侧头看黎清——少年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背诵课文。窗外的夜色浓重，教室里的灯光却明亮温暖。再多难题，有身边人这样陪着，便觉无所畏惧。
课间的空档最是珍贵。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和高三楼隔着一个操场，但黎清总会揣着习题册，在下课铃响后第一时间跑过操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高三教学楼楼下。而黎阳总能准时出来，手里攥着一颗橘子糖——是黎清最爱吃的口味。两人靠着那棵老梧桐树站着，黎清飞快地问两道题，黎阳言简意赅地讲完，再塞给他糖：“上课认真听，别老走神。”他知道黎清有时会在物理课上发呆。
偶尔有黎阳的同学路过，会笑着打趣：“黎阳，又给你家弟弟开小灶啊？这么上心。”
黎阳便笑着应下，悄悄在身侧握一握黎清的手。那手掌宽大温暖，将黎清的手完全包裹。黎清则红着脸躲到他身后，耳尖却偷偷翘着，满心都是橘子糖的甜，和掌心传来的温度。
日子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中流淌。考前一周，学校分别组织了高一、高三的模拟考。成绩公布那天，黎清盯着榜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总分跃居高一前十五，数理化单科进步了足足三十分。而高三的红榜上，黎阳的名字稳居前三，理综甚至拿了满分。
傍晚，两人又在那间空教室对答案。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桌面染成暖金色。黎清看着自己的成绩单，眼眶微微发热。他忽然转身，扑进黎阳怀里，把脸埋在他肩头。“黎阳，”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还是倒数。”
黎阳稳稳接住他，手臂收紧，将这个拥抱填得实实在在。他低头，吻了吻黎清的发顶，那里有阳光晒过的暖意。
“是我们清清肯努力。”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再坚持几天，咱们都得偿所愿。”
考前前夜，两人隔着宿舍楼的距离通电话。黎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声音带着点紧张的鼻音：“我还是有点怕……万一明天考砸了，万一物理又……”
“没有万一。”黎阳在那头轻声打断，“按平时练的来，一步一步走。你忘了？受力分析第一步是什么？”
“定参考系。”黎清下意识回答。
“对。考试也一样，先定心，再下笔。”黎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沉稳又安心，“我明天在考场外等你。至于我，你放心，肯定能冲进冲刺班。以后还能给你带高三的笔记，提前教你。”
他还跟黎清讲起滑雪场的趣事——那是去年冬天，他们第一次一起滑雪。黎清摔了七八次，黎阳一次次把他拉起来，最后两人并肩从初级道滑下，雪花在耳边呼啸，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和彼此的笑声。
“考完试，等放寒假，我们再一起去。”黎阳说。
黎清笑出声，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电话那头的黎阳还在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缓，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黎清握着手机，伴着那熟悉的声音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考试当天，天刚亮就飘起了细碎的小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光秃的树枝上，落在早起学生的肩头，像极了民宿那晚的雪——那晚他们挤在一张床上看窗外雪落，黎阳说，每一片雪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此刻的时光，再也不会重来。
黎阳先送黎清到高一考场门口。雪下得不大，但黎阳还是撑了伞，将两人都笼在那方小小的天地里。他替黎清理了理衣领，指尖不经意间摩挲过他的耳垂，温热的触感让黎清轻轻一颤。
“放轻松。”黎阳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我在这儿等你考完。”黎清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在黎阳转身前，他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碰了碰他的脸颊。那触感轻得像雪花，却烫得黎阳一怔。
“你也是。”黎清红着脸说完，转身跑进考场，消失在走廊尽头。
黎阳站在原地，抬手碰了碰刚才被亲吻的地方，嘴角不自觉扬起。雪花落在他肩头，落在睫毛上，他却觉得心里暖得发烫。转身奔赴高三考场时，他在心里默念：要和他一起，得偿所愿。
考场里寂静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响。黎清握着笔，看着卷子上的物理题——又是一道受力分析。他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的是黎阳握着他的手画箭头的画面，是那句“先定参考系，一步来别急”。再睁开眼时，那些曾经头疼的公式变得清晰，易错的题型也得心应手。他落下笔，一步步推导，仿佛黎阳就在身边，握着他的手。
而在高三的考场里，黎阳正沉着应对最后一道数学压轴题。题目是奥赛级别的延伸，弯弯绕绕设置了四五个陷阱。他却不急不躁，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推导，每一个步骤都笃定从容。偶尔抬头望向窗外，看见细雪纷飞，便想起考场外的那个人，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他要冲进冲刺班，要离梦想更近一步，也要离他们的未来更近一步。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黎清走出考场，一眼就看见站在雪地里的黎阳。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肩上落了层薄雪，却依旧挺拔如松。手里拎着一杯奶茶，正朝考场门口张望。见黎清出来，他立刻迎上去，拂去他发间的雪花。
“考得怎么样？”
“都会！”黎清眼睛亮晶晶的，那是卸下重担后的轻松与喜悦。
黎阳揉了揉他的头发，把温热的奶茶递过去：“我也不差，稳了。”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在为他们的脚步伴奏。雪花落在发间、肩头，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黎清牵着黎阳的手，掌心的暖意透过手套传来，驱散了冬日的寒凉。
“以后你在高三冲刺班，我在高一实验班，”黎清忽然小声说，“会不会很久见不到？高三楼那么远，你们课又多……”
黎阳停下脚步。雪还在下，落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晶。他转身看着黎清，伸手拂去他发间的雪，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再忙也会陪你。”他的语气认真，一字一句，像在许下承诺，“早上陪你晨读，晚上陪你刷题，课间跑遍教学楼也要见你一面。况且——”他顿了顿，眼底泛起笑意，“等你也升了高三，我们就在同一栋楼了。到时候，换你给我送奶茶。”
黎清被他逗笑，心里的那点不安烟消云散。是啊，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差，不过是一栋楼的距离。有什么好怕的呢？这个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三天后，分班名单同时公布。
公告栏前再次围满了人。黎清挤在人群里，心跳如擂鼓。他的目光在高一实验班的名单上飞快扫过——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就在心要沉下去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第十三位。
“黎阳！我进了！”他转身大喊，却在下一秒怔住。
高三冲刺班的榜单前，黎阳正静静站着。榜首的位置，那个加粗的名字，正是“黎阳”。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那三个字上，金灿灿的，耀眼得让人想哭。
黎阳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两人隔着人群相望，然后同时笑了起来。黎清再也忍不住，拨开人群扑进黎阳怀里。黎阳稳稳抱住他，在周围同学的起哄声中，低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浅吻。
雪花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细碎的，温柔的，落在他们发间、肩头，落在相握的手上。周围的起哄声、议论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这一刻，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只有得偿所愿的喜悦，和未来可期的笃定。“恭喜你。”黎清小声说。
“也恭喜你。”黎阳笑着回应，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像金色的绸缎。黎阳从背包里拿出两本笔记本——一本蓝色，一本绿色。蓝色的那本封面上写着“黎清高一实验班错题集”，绿色的写着“黎阳高三冲刺班知识点”。他翻开扉页，两本都画着两个并肩的小人，手牵着手，笑容灿烂。
黎清接过蓝色笔记本，指尖摩挲着封面上自己的名字，心里满是安稳。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是黎阳工整的字迹：“第一章：力学基础。重点：参考系的选取……”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你什么时候画的？”他问。
“昨晚。”黎阳说，“想着你拿到时会开心。”
黎清眼眶又热了。他慌忙低头，假装认真看笔记，却在下一页又看到了那个并肩小人的图案，这次是画在页脚，旁边写着：“一起加油。”高一的路还长，高三的征程正紧。实验班的压力、冲刺班的竞争，未来还有更多的考试、更多的挑战。可他们知道，不管前路多忙多累，都会有彼此陪着。黎阳会继续给黎清讲题，黎清会继续给黎阳泡牛奶；课间他们还会在梧桐树下见面，一个讲题，一个塞糖；冬天的雪会再下，春天的花会再开，而他们会一直并肩，走过一个又一个四季。
黎阳牵着黎清的手往前走。雪地上的脚印一深一浅，紧紧依偎，像他们的人生轨迹——虽有先后，却始终相依。阳光将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雪落有期，相聚有时。但黎阳给黎清的暖意，黎清予黎阳的牵挂，从来无期。往后的校园时光，他们会并肩跨过无数难关，从高一的青涩，到高三的沉稳，再到往后的岁岁年年，皆不相离。
而此刻，他们只是牵着彼此的手，走在雪后初晴的校园里。前方教学楼灯火通明，那是他们要奔赴的战场，也是他们要共创的未来。肩并着肩，手牵着手，一步一个脚印，踏雪而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