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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喜欢上一个人总是别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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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从工作室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卷起桌上散落的几张史料影印纸,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台灯的光晕不知何时暗了些,橘色的光线柔和地裹着桌前相依的两人,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馄饨香气和咖啡残留的微苦。
周婧是被冻醒的。
后颈的凉意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睫毛颤了颤,缓慢地睁开眼。
意识还陷在混沌里,眼前的一切都带着点朦胧的虚影。直到视线一点点聚焦,她才看清,自己眼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正放大着一张少年人的脸。
是符玉。
她的呼吸猛地顿了一下。
近距离看,符玉的皮肤是那种少年人特有的干净白皙,灯光下能看到细细的绒毛,鼻梁高挺,鼻尖小巧,带着点微微的粉色。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垂着,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眼尾的弧度格外柔和,褪去了平日里争论时的锐利和较真,竟透着几分稚气的乖顺。
他的唇瓣很薄,唇线清晰,此刻微微抿着,像是在梦里都在执着于什么考据细节。
周婧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符玉。
平日里见他,不是抱着厚厚的史料册跟她争论“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炼字,就是指着她的建模图挑错,一张嘴叭叭叭的,能把人气得跳脚。
她总觉得,符玉这人,除了那张脸能看,浑身上下都是槽点——较真、古板、认死理,简直是个行走的“史料复读机”。
可现在,凌晨四点的工作室里,昏黄的灯光下,看着这张放大的俊脸,周婧竟鬼使神差地想:这小子,长得是真挺好看的。
眉骨的弧度很优越,下颌线干净利落,明明是大一的学弟,却透着一股沉稳的劲儿,偏偏这份沉稳,在睡着的时候,又被柔和的灯光揉出了几分少年气。
周婧看得有些出神,连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符玉能少说话,安安静静当个“颜值花瓶”,说不定两人还能和平共处,至少不会天天吵得脸红脖子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周婧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可惜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怎么就长了一张那么能吵的嘴呢?
一想起符玉平日里跟她争论时的模样,周婧就忍不住磨牙。
想起他拍着史料册,振振有词地说“《容斋随笔》记载不可信”;想起他指着她的建模图,一脸嫌弃地挑错“城门高度矮了三尺”;想起他在公开课上,跟她抢最后一排的座位,寸步不让的样子。
那张嘴,就像装了机关枪,哒哒哒的,总能精准地戳中她的火气。
周婧盯着符玉的脸,越看越觉得可惜,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虽然是吵架的灵魂),怎么就不能二选一呢?
她正腹诽着,忽然看到符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周婧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好在,符玉只是在梦里动了动,并没有醒。他的脑袋微微歪了歪,鼻尖离周婧的脸颊又近了几分,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牛奶香味,是他熬夜时喝的牛奶留下的味道。
周婧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薄红。
她连忙把头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心脏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有些懊恼地瞪了符玉一眼。
瞪完之后,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淡淡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和台灯的光晕交织在一起,给符玉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周婧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里的吐槽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想:算了,长了张嘴就长了吧,吵归吵,好歹颜值在线,看着也不算太碍眼。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把散落在符玉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做完这个动作,周婧自己都愣了一下,脸颊更烫了。
她飞快地缩回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学着符玉的样子,把头埋在胳膊上,闭上眼睛。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跳,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工作室里的空气,也渐渐变得暖融融的。
桌角的宵夜已经凉了,馄饨的香气却还在弥漫着,和着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在凌晨四点的时光里,酿成了一段,只有周婧自己知道的,关于心动和吐槽的小秘密。
窗外的天光又亮了几分,淡金色的晨曦漫过窗棂,落在策划书密密麻麻的字迹上,也落在符玉安静的睡颜上。
周婧闭着眼,却半点睡意都无。心脏还在砰砰跳着,脸颊的温度迟迟降不下来,脑海里一会儿是符玉那张放大的俊脸,一会儿又是他吵起架来喋喋不休的模样,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竟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悄悄睁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人。符玉睡得很沉,眉头舒展着,没了平日里的较真和锐利,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工作室的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深秋的风裹着凉意钻进来,吹得符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下意识地往暖和的地方缩了缩,鼻尖几乎要碰到周婧的手背。
周婧的心又是一跳,连忙收回手,清了清嗓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喂,符玉,醒醒。”
符玉的睫毛颤了颤,没醒。
周婧又碰了碰他,语气无奈了些:“别睡了,这里太冷了,去休息室睡。”
这话一出,符玉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那双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像蒙着一层雾,看向周婧的时候,没有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反而透着几分茫然的乖巧。
他愣了几秒,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直到视线落在两人挨得极近的脑袋上,脸颊瞬间泛起一层薄红,飞快地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一点距离。
换作平时,他早就该梗着脖子反驳“我不冷”或者“要去你自己去”,可今天,他只是看着周婧,又看了看窗外越来越亮的天,抿了抿唇,没说话,也没像往常一样跟她争执。
周婧倒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怎么不吵了?转性了?”
符玉的脸更红了,耳根都透着粉色,他别过脸,目光落在桌角凉透的宵夜上,声音低低的:“吵……吵什么,本来就挺冷的。”
周婧忍不住笑了,这还是第一次见符玉这么别扭又温顺的样子。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咔”声,熬夜的疲惫涌上来,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走了,休息室有沙发,比趴着舒服。”
符玉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史料册和笔。
他的动作有些慌乱,像是在掩饰什么,连红笔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周婧弯腰,捡起那支红笔,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缩回手。
“谢……谢谢。”符玉的声音更轻了。
周婧没说话,只是率先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工作室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轻轻浅浅地落在地板上。
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个影子挨得很近,走一步,就晃一下,像一对亲密的伙伴。
休息室的门没锁,周婧推开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里面放着两张布艺沙发,铺着柔软的毯子,角落里还有个小太阳,正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你睡那张吧,大一点。”周婧指了指靠窗的沙发。
符玉点点头,没反驳,乖乖地走过去,拿起沙发上的毯子,铺好。
周婧则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扯过毯子盖在腿上,疲惫地靠在沙发背上。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鸟鸣声,轻轻浅浅地飘进来。
符玉看着周婧的背影,又想起了凌晨那个偷偷的吻,脸颊发烫,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悄悄裹紧了毯子,对着周婧的方向,弯了弯嘴角。
周婧闭着眼,却能感觉到符玉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她的脸颊也跟着发烫,心里忍不住又吐槽:这小子,不吵的时候,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晨光越发明媚了,透过窗户,洒在两张沙发上,也洒在两个心照不宣的人身上。
这一次,没有争吵,没有考据,没有建模,只有凌晨四点的心动,和晨光里的,难得的默契。
清晨八点的阳光,已经褪去了凌晨的凉意,变得暖融融的。金色的光线透过休息室的窗户,斜斜地洒在两张布艺沙发上,给盖着毯子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周婧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宿醉般的疲惫还没散去,脑袋昏沉得厉害。
侧耳听了几秒,才辨出那声音是从隔壁实验室飘过来的,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雀跃和羞涩,吵得人没法再睡。
周婧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刚想吐槽一句,就瞥见旁边沙发上的符玉也醒了。他正支着胳膊,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点睡意,像只刚睡醒的猫。
“醒了?”周婧的声音还有点哑,“外面吵死了,不知道在闹什么。”
符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眉头轻轻蹙了蹙,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道:“好像是隔壁实验室的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好奇。
周婧率先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往外望去。
隔壁实验室的门口,果然围了一堆人,大多是穿着新生军训服的学弟学妹,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激动又紧张的神色,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而被围在中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贺清。
周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符玉也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底瞬间涌上几分忍俊不禁。
只见贺清正被一群学弟学妹围在中间,脸上挂着无奈又温和的笑,手里还拿着一沓刚打印出来的实验报告,显然是刚进实验室就被截胡了。
他那头标志性的白发,在晨光下白得晃眼,像是顶着一头细碎的雪,连几缕往日能瞧见的黑发,如今都找不着踪迹了,白得愈发纯粹。
“又是来表白的吧?”周婧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调侃,“贺清这人气,真是一届比一届旺。”
符玉点点头,目光落在贺清身上,忍不住道:“他这头发,好像比上次见的时候更白了。”
可不是嘛。
周婧记得上次见贺清,头发里还能寻着几缕倔强的黑发,如今却是实打实的满头银丝,偏偏他那张脸生得清俊温润,气质又温和,竟半点不显老气,反而透着一种独特的清冷感,难怪总能引得学弟学妹们前赴后继。
窗外的学弟学妹还在叽叽喳喳,有人捧着包装精美的信封,有人举着刚画好的画,还有人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着“学长我喜欢你好久了”。
贺清的额头隐隐泛着红,显然是被这阵仗闹得有些招架不住。
他无奈地摆摆手,声音温和又无奈:“谢谢大家的喜欢,但是我现在真的要去做实验,报告再不交就要超时了。”
这话一出,围堵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惋惜的叹气声,却还是很有分寸地往后退了退,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贺清如蒙大赦,连忙抱着实验报告,快步溜进了实验室,临进门时,还不忘回头对着学弟学妹们笑了笑,惹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周婧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贺清的身影消失在实验室门口,才放下窗帘,转过身对着符玉挑了挑眉:“你说,贺清这头发,是不是被这些学弟学妹们给愁白的?”
符玉被她逗得弯了嘴角,摇了摇头:“应该是熬夜做实验熬的吧。”
两人相视一笑,休息室里的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
窗外的阳光更暖了,隔壁实验室的叽叽喳喳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
周婧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符玉,语气自然:“醒都醒了,去吃早饭?我请你,就当是熬夜改方案的犒劳。”
符玉的眼睛亮了亮,这次倒是没跟她抬杠,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好。”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地走出休息室。晨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挨得很近,像是一对并肩而行的伙伴。
而隔壁的实验室里,贺清正看着桌上堆成山的实验报告,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那头愈发雪白的头发,眼底却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