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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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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砚从书架第三层抽出一卷蓝布封皮的线装书，布面磨出细密的毛边，封题《收复要术》四个字是用朱砂写的，笔锋里藏着股凌厉气。他把书往苏叶面前推了推，指尖叩了叩封面：“这里记的是历代总结的法子，你先有个底。”
苏叶翻开第一页，墨迹带着陈旧的樟木味扑面而来。钟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烬恶弦这东西，没宿主的时候不能长时间单独存在，只能钻在地脉深处躲着，靠吸食土壤里的陈年戾气续命。可一旦缠上有恶念的人，就像附骨，能把那点念头养得比山还重。”
他抬眼看向苏叶问道：“你记不记得周五晚上，那只行尸化成黑水后，弦体直接消失了？”见苏叶点头，他继续道，“它想找新宿主，但是在场的你我当时心里没半点恶念。你的护琴纹虽然会吸引它，可它脆弱的时候只能认‘恶意’这道投名状——你我没递投名状，它自然不能上身。”
苏叶指尖顿在“寄生周期”那行字上：“书上说最长三个月……是你之前说的普通宿主撑不过三个月就会被它吸干的意思吗？”
“是。”钟砚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插图是幅八卦图，中心缠着道黑线，“但这三个月里，它会逼着宿主搅出腥风血雨——就像往平静的水里扔石头，乱子越大，它能吸的戾气越多。咱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顺着这圈‘涟漪’找到石头在哪。”
钟砚指尖点过插图里的“人”形符号，“找到宿主后，得先探探底。看宿主是被弦体逼着作恶，还是打心底里想作恶。若是前者，就沉进他识海里，把他藏着的善念勾出来。”
苏叶茫然：“作恶还有被逼的吗？”
钟砚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些：“有些人是为了保护身边人，或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挥刀。让他自己看清这点，弦体没了恶念当养料，自然会松动。可要是探出来是后者……”
苏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插图里的“刀”形符号，问道：“就得……杀了宿主？”
“嗯，这是逼弦体出来。”钟砚纠正道，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宿主主动沉沦的话，肉身一早就成了弦体的壳。斩壳，才能让弦体露真身。”
钟砚继续翻书：“弦体刚离体那瞬间最慌，逮着点恶意就想扑。这时候——”他突然抬眼，目光锐利如尺，“你得给它递‘投名状’。”
“什么？”
“释放杀念。”钟砚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雹砸进苏叶心里，“护琴纹天生会净化恶念，可你得逼着自己冲破这层净化，让弦体闻到你身上的‘恶’。它会以为找到了新宿主，加上护琴纹的吸引，定会往你身上扑——这是收它的最好时机。”
苏叶猛地抬头，喉结动了动：“我……我哪来的杀念？”毕竟护琴纹把他从小到大的戾气都净化掉了，怕是一点都不剩，刚才听钟砚说“挥刀”时都觉得手心发颤。
“所以要练。”钟砚的指尖在“引弦上身”四个字上停住，“先在心里造个假的杀念，骗它过来。等它钻进你身体里，再立刻收了这念。”
苏叶听得发懵：“收晚了呢？”
“收晚了，假杀念就会被弦体引成真的。”钟砚的声音沉得像冰，“它最擅长把一点星火燎成野火。”
他翻过一页，插图上画着个盘膝而坐的人，头顶悬着面镜子，心口缠着道发光的弦：“弦体入身后，你得做两件事。一是守住本心，别让它搅乱你的精神；二是让它看些东西。”
“看什么？”
“共工被封印前的记忆。不是看他毁天灭地的疯魔，是看他治水时堵不住洪涛的不甘，看他被世人误解时的愤懑——让弦体知道，它的根不是纯粹的恶，是没处安放的救世之心。”
苏叶彻底怔住了。
“等它静下来，我会用凤栖琼梧尺配合你的护琴纹，布一张锁弦网。”钟砚的指尖划过插图里的尺形符号，“最后一步，你得立个誓。”
“什么誓？”
“伏羲当年制琴，并非要彻底灭尽世间之恶——恶与善本是相生相成，灭了恶，善的‘中和之气’也会失衡。”钟砚一字一顿道，“烬恶弦的戾气源于失控的欲望，我们要做的，是给这股戾气立一个规矩，让它有处可去，有界可守。”
他抬眼看向苏叶，目光沉沉：“你需要与它立约——每三月，由你引导它的戾气，去净化一处邪祟盘踞之地。让它的戾气只能作用于为祸人间的邪物，既让它的戾火有宣泄之处，不至于憋闷反噬，又让它明白，恶只能针对恶，不能伤及无辜。就像给野马套上缰绳，不是不让它跑，是让它跑在该跑的路上。”
苏叶愣住了，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的护琴纹：“相当于……给它找个正当的发泄口？”
“是。”钟砚颔首，“它本是伏羲琴弦所化，天生带着琴的灵韵，只是后天沾染戾气才失控。立约之后，锁弦网是笼，凤栖琼梧尺是鞭——它守规矩，戾气便有处宣泄；它若敢越界，自会让它再次尝尝被尺光击碎之痛。这才是伏羲‘容恶而驯之’的真意：不是消灭黑暗，是让黑暗映衬光明，光明印证黑暗，彼此是对方存在的唯一参照。”
他合上书，蓝布封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但若是违了誓，锁弦网可能会裂。到时候它会借着你的手，把它见过的这世间所有恶意都抖出来，重演共工当年灭世的执念。”
苏叶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虚拟杀念、引弦上身、守神识、唤记忆、立血誓……这每一步都像在走钢丝，脚下还是万丈深渊。他只是个刚觉醒护琴纹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在一个月里练会这些？
“这太难了。”苏叶的声音有点发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脊，“我怎么可能……”
钟砚看着他眼里的无措，放软了语气，“我知道很难。所以文峰、云琛和我都会帮你。”
“尤其是云琛，他从小就擅长操控精神识海，有他帮你，至少能在弦体现身前，把‘收放杀念’这关过了。”
苏叶怔了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护琴纹，又看了看钟砚袖口若隐若现的梧桐叶，看清了那些刻在宗规里的、融在钟砚眼底的，是一群怀着救世之心的人，正隔着光阴，同他一起扛着这份宿命的重量。
他深吸一口气，护琴纹在腕间轻轻发烫，像在呼应他心里翻涌的情绪——没什么可退的，弦体不会等他准备好，那些被恶念裹挟的宿主也不会等。一个月，再难也得啃下来。
“好。”苏叶的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我一定好好学。”
话音刚落，昨晚临睡前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他闷在枕头里问“我能做到吗？”，黑暗里钟砚坚定的回应：“能。每一世都能。”
是啊，每一世都能。前世的自己，或许也是这样在惶恐里硬着头皮往前闯，却终究做到了，何况这一世。
阳光漫过书页，苏叶把《收复要术》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是握住了某种承诺：“开始吧，文峰和云琛没回来之前，你再给我好好讲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