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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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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砚视线扫过苏叶的左手腕,落在那块梧桐叶胎记上——此刻胎记红得像要渗血,在苏叶苍白的手腕上分外明显,正与凤栖琼梧尺的涅槃珠遥遥相呼应,珠子的火光跳了跳,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眸光微沉,攥紧了尺柄。《烬弦录》里写的没错:护琴纹现世,弦体必寻之。眼前这胎记的形状、大小、发烫的时机,分毫不差。
钟砚拉过还在发愣的苏叶的手腕,指尖停留在那块梧桐叶胎记上,又垂眸看向苏叶布满水汽的眼底,声音低沉坚定,又带着一种跨越轮回的熟稔:“找到你了。”
“我靠!你有病吧?” 闻言,苏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怔愣里弹起来,踉跄着后退时后腰狠狠撞在办公桌角,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手腕从钟砚手里挣出来时用了蛮力,差点带翻旁边的文件架,他捂着撞得发麻的腰,疼得龇牙咧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行尸阴恻恻的 “找到你了”,只觉得钟砚这声音简直是催命符。
“你们到底瞎了哪只眼,才盯上我这号人?”苏叶声音发颤,腰上的疼还在往骨头里钻,眼里满是慌乱,“我就是个每天累到直不起腰的牛马,通勤挤地铁连扶手都抢不着,工资刚够填房贷的坑,喝杯奶茶都得卡着预算;我的血比隔夜凉透的美式还苦,加班掉的头发都比我攒的存款多——真想吃点好的就去滨江豪宅蹲,别逮着我这住老破小的穷鬼瞎晃!我身上除了房贷压力、老板怨气,还有熬出来的一身病,没半点能让你们沾光的!”
他捂着腰往后缩了缩,语速飞快,像是怕一停就没勇气说下去,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一个个跟苍蝇似的围着我转,见面就‘找到你了’‘找到你了’,真当我牛马好欺负?骂起人来我能把你们祖宗十八代都数得明明白白!”
钟砚看着苏叶这副炸毛的样子——像只被惹急了的小猫,虚张声势地亮出爪子。他眉梢挑了挑,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被微风掠起的湖面,很快归于平静。
“不杀你。” 钟砚开口,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带着点安抚,抬手指了指苏叶的胎记,“找你,是因为你的护琴纹。” 他顿了顿,“还有,我得护着你。”
“护什么纹?”苏叶懵了,“我这是胎记!打娘胎里带的!”
“每一世都带着。”钟砚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跨越了无数年月的寻常事,“你我每一世,都要对上这东西。”他踢了踢脚边瘫软的行尸,“它叫烬恶弦,而我们……”
话音未落,刚刚被捆仙绳缠得死死的行尸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喉间嗬嗬声变作尖锐的嘶鸣,像是有无数根针在皮肉里搅动。缠在身上的朱砂绳本泛着红光,此刻却被他体内渗出的黑液浸得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行尸眉心的紫痕胀得像要裂开,黑血顺着纹路往下淌,在地毯上晕出一朵朵腥臭的花。
钟砚的瞳孔骤然收缩。《烬弦录》里明明白白写着,捆仙绳以朱砂混雷纹编织,对付被烬恶弦附体的宿主,至少能压制三炷香的时间。他本想通知师弟们上楼一起布下镇煞阵,暂时困住烬恶弦,再用这个时间跟苏叶解释一切。可眼下——“绷——”脆响炸开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最紧的那圈绳结竟应声而断,断裂处的朱砂粉末像被狂风卷过,瞬间化作焦黑的尘埃。
烬恶弦竟然选择强行自损!捆仙绳主要作用是封印宿主,切断宿主与外界的能量联系,使烬恶弦难以驱动宿主行动和吸收戾气。但它对烬恶弦本体的直接束缚力并非绝对,尤其当烬恶弦不惜代价断尾求生时。
行尸的躯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骨头错位的“咔嗒”声混着黑液沸腾的“咕嘟”声,皮肉像被无形的火烤着,迅速干瘪发焦。钟砚刚举起凤栖琼梧尺,就见那行尸像块被扔进烈火的腐木,瞬间坍缩成一滩冒着白汽的黑水,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焦糊味。
黑水中央,一道长三尺六寸五的暗紫色的弦体正剧烈扭动着,发出阵阵轻微的磨牙般的低鸣,像是在记恨刚才的重创。那颜色比刚才在行尸体内黯淡了许多,血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首端还沾着一点焦黑,显然是刚刚对阵时被凤栖琼梧尺的尺光灼伤。
钟砚眼疾手快,几乎在弦体现身的瞬间便挥尺再劈。可方才强行催动三刻度已耗尽他大半灵力,此刻尺光虽快,却比刚才黯淡了一半,刚要触到弦体,那弦体却像早有预料般猛地扭动——暗紫弦身在空中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竟借着尺风的推力,“嗖”地钻进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只留下一股焦糊味。
钟砚盯着那迅速消散的弦影,凤栖琼梧尺的涅槃珠还在微微发烫,释放的火光却比刚才弱了不少。“它居然跑了。”他的冷峻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不过被尺光重伤再加上强行离体消耗太多能量,短时间内应该掀不起风浪。”
苏叶望着那摊黑水,听钟砚补充:“烬恶弦受创后,会先钻在地脉里偷吸戾气养伤,等攒够了劲,就得找鲜活的人寄生吸收恶念,才能彻底复原。”
暗紫色弦体此刻正蜷缩在地脉深处,弦身血丝黯淡,每动一下都带着撕裂痛。它贴着冰冷的地脉纹路缓慢蠕动,贪婪吮吸着土壤里沉淀的阴戾,像条藏在泥里的蛇 —— 先借地脉的戾气缝补伤口,再等某个恶念丛生的瞬间,扑出去撕咬鲜活的血肉,把那带着体温的戾气吞进弦身。
苏叶沾满冷汗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喉咙里堵着一肚子话——那摊黑水还在脚边冒泡,公司走廊的绿光看得他后颈发僵,楼下保安大叔还像块石头压在心头。问题在脑子里乱撞:那烬恶弦到底是什么?护琴纹是什么?钟砚说的得护着我是什么意思?可现在身体又只想立刻逃离这鬼地方。
他吞咽着发紧的喉咙,看着钟砚不知道从何问起。钟砚仿佛看穿了他的纠结,伸手从兜里摸出手机,语气平稳:“我联系李正,他的‘超自然事件组’会来收尾。”顿了顿,他瞥了眼那摊黑水,补充道,“他们处理这类现场有经验了,不会留下痕迹。”
苏叶愣住,这才想起李正塞纸条时提过“局里有专人管这些”。钟砚已拨通电话,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地址和现场情况,挂断时看苏叶仍僵在原地,便对他说了声:“走吧。”
“去哪?”苏叶问道。
“我住处离这不远。路上说不清,到了我慢慢告诉你——关于护琴纹,关于烬恶弦,还有你这一年遇到的所有意外。”钟砚边把地上的捆仙绳收进乾坤袋边回复苏叶,收完就直接迈着长腿向电梯走去。
苏叶望着他的背影,拿起了自己的背包快步跟了上去。走廊的绿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攥着背包带想:管他去哪,先离这鬼地方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