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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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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的夜风裹着12月冰凉的雨丝,让苏叶紧绷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钟砚径直走向路边一辆黑色的路虎卫士——车身蒙着层薄灰已经被稀疏的冬雨冲淡一些,看着像跑了不少山路,低调得跟他本人一样,车边还安静地站了两个男人。
左边站着的青年面如冠玉,脊背直挺如青松,没半分散漫。他眉尾微微收敛,鼻梁高挺却不凌厉,望向钟砚和苏叶时沉静又温和。头发梳得丝毫不乱,拢成个紧实的混元髻,用支羊脂玉簪牢牢固定。身上穿的深青色苎麻褂子布料挺括,衣襟上用银线绣了暗纹八卦。腰间系着条同色棉绳,绳上坠着枚黄铜三清铃,铃身刻着细密云纹,活脱脱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正道修士。
右边站着的那位身形高挑,披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羊绒大衣,里面是件银灰色缎面衬衫,正拿着一面精巧的雕花小镜抱着胸站着。他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串细巧的钻石手链。他斜倚着车门,一条腿屈起踩着停车位旁的石头,头发染成亚麻色,连站在路灯下不动都像在拍杂志封面。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打量走过来的苏叶,带着高傲的审视。
钟砚抬手按了下车钥匙,黑色路虎的车灯闪了两下,他才指了指左边的青衣道士,又扫过右边倚着车门的花美男,侧头对苏叶道:“这两位是我的二师弟李文峰、三师弟季云琛。刚刚他们在这儿等我消息,随时准备接应。”
苏叶忙点头致意,目光扫过李文峰的羊脂玉簪,又落回季云琛的钻石手链上——这两位师弟的风格,一个温润正气一个张扬不羁,都跟钟砚的冷峻硬朗截然不同,很难看出三人师出同门。甚至除了李文峰,其他两人一个像特种兵、一个像男爱豆,怎么看都不像道士。
李文峰主动朝苏叶伸手准备握手,声音也像他的人一样温和:“苏先生,你好,我是李文峰。” 季云琛则收了小镜揣进大衣口袋,只微微颔首挑了挑眉,懒懒地说道:“你好,我是季云琛。”
钟砚拉开车门示意苏叶坐副驾,自己绕到驾驶位时才简要跟两位师弟说了句:“烬恶弦强行挣脱了宿主,挣断了捆仙绳,跑了。”
这话一出,李文峰的眉峰瞬间蹙起,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三清铃,铃身轻轻颤动;季云琛脸上的慵懒也散了,语气沉重:“怎么连捆仙绳都能挣开?”
“先上车,回家再说。”钟砚发动车子,他看向苏叶补充道,“我们仨住一块儿。”
苏叶握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看向窗外掠过的街灯,一个疑惑冒了出来“道士都开这么好的车吗?我以为你们都御剑飞行呢?”
“我学不会。”钟砚语气平淡,没半分遮掩,“我这身骨相不适合。”
苏叶看着钟砚健硕的肌肉和骨节分明的手,在心里暗想:确实,钟砚比一米八的自己还高半头,得有一米九了。就身材这往那细剑上一站,怕不是得把剑压得跟弓似的。得亏刚刚自己骂他有病,人家没计较。否则随便一拳过来,这小身板怕是要散架了,自己这张破嘴早晚得惹祸上身。
后座的李文峰也接了话:“御剑需极轻巧的灵韵,我也练不来。”
季云琛跟着嗤笑一声:“我是嫌风大,吹乱头发还冻脸——开车多舒服,冬暖夏凉,还能放歌听,御剑哪有这待遇。”
车程比想象中短,十分钟就拐进一条爬满爬山虎的老巷。钟砚停在一栋三层洋房前,铁艺大门上缠着褪色的红绳,门环是两只衔着八卦的铜凤,看着有些年头了。
推开大门先入眼的是玄关,深色石板铺地,靠墙立着个木质鞋柜,柜顶摆着只陶制八卦盘,边缘磕碰出细小的豁口,透着温润的包浆。苏叶刚换好钟砚递来的棉拖,目光就被鞋柜上方的挂钩勾住——那里挂着串桃木珠,颗颗饱满,绳结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样式,不像寻常饰品。
“进来吧。” 钟砚引着苏叶往里走,李文峰和季云琛则跟在苏叶身后,穿过玄关,客厅的景象铺展开来。
老式摆钟立在墙角,钟摆慢悠悠晃着,发出规律的 “咔哒” 声;对面架子上的青瓷瓶插着几支干梧桐叶,瓶身缠着圈朱砂绳;墙上则挂着柄桃木剑,剑鞘古旧,却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木色光泽。苏叶跟着走到客厅中央,脚边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 “吱呀” ,视线扫过墙面上泛黄的符箓,纸角泛着自然的陈旧褶皱,绝非旅游区那种亮闪闪的印刷品。
“发什么愣?” 季云琛放好大衣见苏叶还站在原地,不由得问道。苏叶眼神来回在玄关的陶盘、桃木珠串和客厅桃木剑、符箓间打了好几个转,眼神里满是惊讶与羡慕。
“没……” 苏叶挠挠头,想起自己住的小房子玄关只有个小小的超薄塑料鞋架,客厅连能放装饰品的地方都没有,突然压低声音朝钟砚问道,“大师,你们这行…… 是不是特赚钱?” 他顿了顿,搓着手往前凑了半步,“还收徒吗?”
摆钟“当”地敲了一声,惊得苏叶缩了缩脖子。钟砚看着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角微微勾了下,拉着苏叶往茶案走:“先坐下喝杯茶吧,祛一祛外面的寒气。”李文峰和季云琛笑着跟在后面。
钟砚拿起茶荷,沸水注入紫砂壶时,雾气柔和了他锋利的眉眼,他缓缓开口:“这房子是民国时留下的,跟我师门有点渊源。”说完给三人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
苏叶接过钟砚递过来的茶杯,安静的等着钟砚继续往下说。
“那会儿这一带闹‘画皮鬼’,就是种能扒人皮的邪物——它自己本是没正经模样的,就把活人的皮扒下来贴在身上,吸食血肉,装成人样混在人堆里,偷偷吸人身上的活气儿修炼。它专挑年轻姑娘下手,因为小姑娘的皮肤嫩、模样好,扒下来的皮贴在身上看着跟真人没差,不容易露馅,巡捕房面对这种邪祟束手无策。绸缎庄的王老板就一个独女,急得没办法,托人找到我们的师叔祖。”他抬眼望向窗外,院里砖缝嵌着的半片符纸在风里轻轻颤,“他带着徒弟守了三天三夜,用了一坛心头血画镇魂符,才把那邪物彻底封进了江底淤泥里。”
“王老板那会儿后怕得腿都软,攥着道长的手直掉眼泪——亡妻留下的独女是他的命,若真被邪祟害了,家就散了。”钟砚安静地讲述着,李文峰和季云琛也都静静地听着这段宗门旧事,“他非要给重谢,师叔祖不肯收,说‘除祟是宗门本分’。王老板过意不去,见师叔祖带着几个徒弟没个固定住处,干脆把梧桐区这套洋房腾出来,说‘你们先住着,也是为魔都百姓镇压邪祟’。”
风卷着院里的落叶擦过窗玻璃,他接着道:“没住两年,战火就往租界这边烧。王老板要带着家人去国外避难,走得急,家里的银元、商铺契据还有些贵重物件根本带不完。他临走前特意找到师叔祖,塞了份字据过来——说这房子、带不走的财产,连他在租界里认识的巡捕、商户人脉,全赠给师叔祖了。”
钟砚抬眼时,眼底映着院里那棵老梧桐的影子,“后来师叔祖带着徒弟们守着这房子,一代代传到我们手里,成了青梧镇煞宗在魔都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