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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星曜娱乐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冷硬,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室内却温暖如春,光线被智能系统调节到最舒适的亮度,空气里流淌着低沉舒缓的大提琴协奏曲。

      谢凌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没有处理文件,也没有看屏幕。他正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一套精巧的紫砂茶具。沸水冲入壶中,白雾升腾,茶香随之弥漫开来,是顶级的金骏眉,带着蜜糖般的甜香。

      助理周维站在桌前两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平板,姿态恭敬,声音平稳地汇报:“谢总,言澈先生那边,通过他的经纪人正式回复,婉拒了《长风渡》的邀约。理由是档期冲突,以及对角色理解尚有不足,担心无法胜任,感谢公司的赏识。”

      汇报完毕,周维微微垂目,等待指示。办公室里只剩下茶水注入杯盏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遥远的城市闷响。

      谢凌没有立刻回应。

      他端起刚刚斟满的一小杯茶汤,金红的色泽在骨瓷杯里微微荡漾。他垂眸,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才送到唇边,浅啜一口。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此刻天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品味这盏茶。

      咽下茶汤,他才缓缓抬起眼,看向周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或被拒绝的不悦,反而……浮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兴味。

      “档期冲突?角色理解不足?”谢凌重复着这两个官方措辞,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像在掂量两颗棋子的重量,“倒是找了两个体面的借口。”

      周维不敢接话,只是保持沉默。

      谢凌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进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中,十指随意地交叠放在膝上。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翻涌的云层,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看来,我们的小朋友……比我想象的,要敏锐一点。”他淡淡地评价,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也更有……原则。”

      他顿了顿,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知道我在递橄榄枝,也嗅到了橄榄枝上不同寻常的气息。”谢凌继续说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分析一盘棋局,“所以,他选择退后,划清界限。很聪明,也很……天真。”

      周维适时开口:“谢总,需要给那边一点压力吗?或者,换一种方式?”

      “压力?”谢凌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仿佛在看一只试图用爪子推开金丝笼的小雀,“不必。逼迫得来的东西,失了韵味,也容易碎。”

      他重新坐直身体,目光落在办公桌一角的一个相框上——里面并非照片,而是一张泛黄的、模糊的敦煌壁画飞天拓片,线条飘逸,风姿绰约。

      “好的猎物,值得更有耐心的猎手。”谢凌的声音低缓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温柔,“他要划清界限,那就由他。但这个世界很小,圈子更小。有些路,不是他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他转向周维,眼神恢复了商人的冷静与精准:“《长风渡》的男三号,按原计划给星曜自己的人。至于言澈……”

      谢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

      “我记得,陈导那部冲奖的文艺片《春逝》,是不是还在为另一个配角选人?那个角色,戏份不多,但极其考验微表情和情绪层次,是个磨刀石。”

      周维立刻调出资料:“是的,谢总。陈导要求很高,试镜了几轮都不满意,项目因此略有延迟。”

      “把言澈的资料,匿名送到陈导团队的选角导演手里。”谢凌吩咐道,语气平淡,“不必强调什么,只说无意中发现一个气质干净的年轻人,或许可以试试。陈导是出了名的眼光毒辣且固执,他若看不上,谁推荐都没用。”

      周维瞬间明白了老板的意图。这不是直接给予,而是将一块真正考验演技、却又可能带来巨大声誉提升的“硬骨头”,看似不经意地抛到言澈面前。接不接,是他的事;但机会本身,无可指摘,甚至堪称珍贵。

      “另外,”谢凌补充,指尖轻轻划过紫砂壶温润的壶身,“查一下,他最近私人时间都和谁在一起,常去哪些地方。不用跟太紧,了解个大概就行。”

      “是。”周维记下,心中微凛。谢总这是……要全面了解对手(或者说猎物)的生活轨迹了。

      “还有,”谢凌最后说道,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雨点终于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蜿蜒流下,“去查查,他手上那枚银戒,是在哪里定制的,内侧……刻了什么。”

      周维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连这么私人的细节都注意到了?但他迅速收敛情绪:“明白。”

      谢凌挥了挥手,示意周维可以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无声合上,将雨声隔绝在外。谢凌独自坐在宽大的座椅里,重新端起那杯已温的茶。

      他慢慢转动着茶杯,看着杯壁上挂着的金圈,眼神深邃。

      拒绝?

      不过是棋局中,意料之内的一步闲棋罢了。
      他欣赏有棱角、有警惕心的猎物,这会让追逐的过程更有挑战性,也让最终的驯服,更有成就感。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城市的玻璃幕墙。谢凌的倒影映在模糊的雨幕上,冷静,优雅,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无声的侵略性。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周维离开后,办公室彻底沉入寂静,只有雨声敲打着落地窗,发出规律而压抑的声响。

      谢凌没有动。他维持着端坐的姿态,目光落在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城市灯火上,那些光影扭曲、拉长,像融化的油彩,又像记忆中某些混乱而潮湿的夜晚。

      他指间的紫砂杯早已凉透,残存的茶汤在杯底凝成暗沉的琥珀色。他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用指腹缓慢地、反复地摩挲着杯壁上细腻的凸起纹路。

      “眼光不错……”

      他低声重复着先前脑海中闪过的评价,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眼前却浮现出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一张是云清砚的。永远清清冷冷,眼神疏离,像罩着一层薄而坚硬的琉璃釉。除了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刻,那双眼睛里才能短暂透漏出最真实的沉溺,包括沉溺其中的他自己。谢凌喜欢那样的云清砚,或者说喜欢被他掌控下的云清砚。

      另一张,是言澈的。年轻,鲜活,眼神清澈得像未被污染的山泉,明亮直白。他会因为一个角色彻夜琢磨,会因为一枚简单银戒而欣喜若狂,也会因为莫名的“直觉”而莽撞地拒绝触手可及的青云路。他身上有一种……谢凌很久不曾拥有,甚至不屑一顾的“真”。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怎么会纠缠在一起?

      谢凌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极轻的“嗒”声。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支在桌沿,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形成一个充满压迫感的思考姿态。

      “可惜。”

      他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异常清晰。

      可惜什么?

      可惜云清砚终于找到了一个似乎能温暖他那身冷釉的人?可惜那个叫言澈的年轻人,拥有着他或许也曾短暂向往过的赤诚?

      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占有,或者说,对所有权的确认。

      “爱情吗。”谢凌对着窗上的雨痕,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听众陈述,又像在说服自己,“脆弱,易变,自欺欺人。不过是多巴胺和荷尔蒙精心策划的短暂幻觉,用来掩饰占有欲和匮乏感的漂亮糖纸。”
      他嗤笑一声,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云清砚曾是他的“幻觉”之一,或者说,是他一度想要收藏的、特殊的那件“藏品”。那场发生在巴黎的意外,与其说是情动,不如说是两个同样骄傲、同样擅长掩饰的人在特定情境下的一次危险试探与短暂交融。他们彼此都清楚,那无关爱情,更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

      他放手了,或者说,他当时认为那件“藏品”虽然特别,但并非不可替代,且带着难以彻底掌控的风险。他谢凌的世界里,从不容许任何不受控的因素长期存在。

      然而,这不代表他容许别人染指。

      “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谢凌缓缓站起,走到落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疯狂流淌,将窗外的世界切割成破碎的光斑。他的身影倒映其中,高大、挺直,却也被雨水扭曲得有些模糊。

      “哪怕是我不要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几乎被雨声吞没,但其中蕴含的偏执与冷酷,却比窗外的暴雨更令人心悸。

      这不是余情未了。这是一种根植于他本性深处的、近乎暴君般的掌控欲。凡是他标记过、短暂拥有过、或仅仅只是“感兴趣”过的人或物,即使他后来弃如敝履,也绝不容许他人轻易拾起,尤其不容许那物件在别人手中,焕发出不同于在他手中时的光彩。

      云清砚不该露出那种被温暖的眼神,言澈也不该如此珍重地将那枚刻着“澈”字的戒指,戴在属于“他”的人手上。

      这破坏了某种他默认的秩序。挑战了他无形的权威。

      谢凌看着玻璃上自己冰冷的倒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他不需要去“夺回”什么,那太低级。他要的是摧毁——摧毁那种让他觉得刺眼的“圆满”,那种建立在脆弱爱情基础上的空中楼阁。

      他要让云清砚再一次看清,所谓的温暖和依靠有多么不堪一击。他要让言澈明白,他那点可笑的“直觉”和“原则”,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是多么幼稚和无力。

      他要他们自己走到分崩离析的那一步。然后,他会在一旁,冷静地欣赏这场由他亲手推倒第一块骨牌的坍塌。

      至于最后会剩下什么?是破碎的信任,是枯萎的爱情,还是一个认清现实、重新变得冰冷孤高的云清砚?

      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看到这个过程。要确认,无论是云清砚,还是那个闯入他视线的言澈,最终都无法逃脱他无形的影响和掌控。

      谢凌转身,走回办公桌前,按下了内部通讯键。

      “周维,”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冷冽,“除了刚才交代的事情,再帮我约一下‘兰亭’私房菜的老板娘,时间定在下周三晚上。我记得,云清砚是那儿的常客。”

      “是,谢总。”

      切断通讯,谢凌重新坐回椅子上。暴雨依旧肆虐,但他的心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期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枚被言澈珍而重之的银戒,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会从某根修长的手指上黯然褪下。而云清砚眼中那点好不容易被点燃的、属于人间的暖色,也将再次熄灭,回归他熟悉的、冰冷的完美。

      那才是他认知中,事物应有的秩序。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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