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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一家极私密的当代艺术拍卖会预展现场。

      灯光聚焦于一件件沉默却昂贵的艺术品上,空气里浮动着金钱、野心与审美的微妙混合气息。云清砚是被一位藏家朋友硬拉来的,他对这种过于喧嚣的场合兴趣寥寥,只是碍于情面,才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独自站在一幅色调阴郁、笔触却极富张力的抽象画前,目光沉静,仿佛在透过那些混乱的色块,解析其下的结构。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云老师。”

      低沉悦耳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云清砚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那股冷冽的乌木香气,已经先一步侵入了他的感知领域。

      他缓缓侧身,颔首:“谢先生。” 态度是惯常的、无可挑剔的疏离。

      谢凌今天穿了一身深黑色的定制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气度卓然。他手里也拿着一杯酒,目光却没有落在画上,而是径直落在云清砚的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直白的欣赏,仿佛云清砚本人,才是这展厅里最值得品鉴的藏品。

      “这幅画,”谢凌顺着云清砚刚才的目光看去,语气平淡,“罗斯科的早期习作,混乱,痛苦,还在寻找出口。远不如他成熟期的色域绘画那般……平静而富有神性。”他顿了顿,转向云清砚,眼神深邃,“但我猜,你更欣赏这个阶段?这种……在混沌中挣扎、尚未被规训的力量感?”

      云清砚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谢凌的评论,精准地切中了他此刻面对这幅画时,内心深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他确实更偏爱艺术中那些“未完成”的、充满挣扎和张力的状态,胜过完美无瑕的成品。这份偏好极其私人,谢凌却能一语道破。

      “谢先生对艺术的见解,总是很独到。”云清砚不置可否,将话题轻轻拨开。

      “独到谈不上,”谢凌微微向前倾身,距离拉近到一个社交礼仪允许的极限,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只是觉得,我们看待某些事物的角度,或许有相似之处。” 他的目光扫过云清砚线条优美的侧颈,那里在展厅冷白的灯光下,皮肤显得近乎透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比如,都能欣赏残缺之美,也能洞悉完美表象之下的……暗涌。”

      “暗涌”二字,被他念得格外清晰,意有所指。

      云清砚垂下眼帘,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没有接话。他能感觉到谢凌目光中的温度,那不是纯粹的欲望,更像是一种……探针,试图刺破他沉静的表层,探测其下的质地。

      “听说云老师最近生活很……安定?”谢凌换了个话题,语气随意,眼神却依旧锐利,“有一位年轻热情的伴侣,想必日子过得很有……烟火气。”

      他用了“烟火气”这个词,带着一丝微妙的、介于调侃与评判之间的意味。仿佛在说,那种简单直白的热闹,与云清砚这身清冷气质,并不完全相称。

      云清砚抬眼,看向谢凌,眼神平静无波:“个人私事,不劳谢先生挂心。”

      “只是好奇。”谢凌笑了笑,那笑容没什么温度,“好奇像云老师这样的人,是如何与那种……截然不同的世界和平共处的。”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极具穿透力,“或者说,你真的满足于那种‘和平共处’吗?那种需要你不断降低自己的‘频率’,去迁就、去解释、甚至去扮演一个更‘简单’版本的自己的相处模式?”

      这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云清砚内心深处偶尔泛起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疑虑。言澈的爱炽热纯粹,但他的世界确实简单直白。云清砚需要花费比常人更多的心力,去理解、去适应、去将那些深邃幽微的情绪,翻译成言澈能够理解和接受的语言。有时,他会感到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一种无人真正懂得欣赏釉色之下那些复杂窑变纹理的孤独。

      谢凌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他知道,自己戳中了某个点。

      他不再进逼,而是后退半步,恢复了彬彬有礼的距离,仿佛刚才那番尖锐的话只是无心之言。“抱歉,我失言了。”他语气诚恳,眼神却依旧锁着云清砚,“只是觉得,有些珍贵的东西,不应该被埋没在过于……喧哗的底色之下。就像这件北宋的影青釉划花碗。”

      他忽然指向不远处展柜里一件瓷器。那碗釉色青白莹润,刻划花纹流畅纤细,在灯光下泛着如玉般温润的光泽,静谧,高贵,与周围那些张扬的当代艺术品格格不入。

      “它需要的,不是一个热闹的厨房,而是一间光线适宜、尘埃不染的静室,一个懂得欣赏其每一道 subtle glaze variation(微妙釉色变化)的藏家。”谢凌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说服力,“安静地存在,被真正懂得的人,在寂静中凝视、品读。那才是它应有的归宿,也是它价值得以完全彰显的方式。”

      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评价瓷器,不如说是在描述一种他眼中云清砚“应有”的状态,以及一种他所能提供的“环境”。他将云清砚比作那件珍贵的影青瓷,将言澈代表的“烟火气”暗示为可能埋没其光芒的“喧哗底色”,而他自己,则摆出了那个“懂得欣赏微妙变化”、能提供“静室”的“藏家”姿态。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且傲慢的引诱。它不诉诸低级的欲望,而是建立在一种对云清砚本质的“深刻理解”和“高度评价”之上,并提供了与之匹配的“理想环境”的蓝图。它迎合了云清砚内心深处那份对“被真正懂得”的渴望,以及偶尔对简单关系感到的“不满足”,同时,又将谢凌自己置于一个“知音”和“拯救者”的位置。

      云清砚看着那件影青瓷碗,又看了看谢凌。展厅的灯光在谢凌深邃的眼眸中折射出冰冷而迷人的光点。这个男人,危险,复杂,却能如此精准地触及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他提供的“静室”蓝图,对他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吸引力——那是一种无需翻译、无需降低频率、可以完全舒展灵魂的“懂得”与“共存”。

      他知道这是危险的邀请,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他的理智在尖叫着警告,提醒他言澈那份毫无杂质的温暖有多珍贵,提醒他谢凌的本质是何等的不可信任。

      但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那个厌倦了扮演“云老师”、渴望被最深刻也最危险的方式“看见”的角落,却在此刻,不受控制地,为这番话语和眼前这个男人,轻轻悸动了一下。

      他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唤醒的、沉睡已久的共鸣。

      “谢先生的话,总是很有启发性。”云清砚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将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放在路过的侍者托盘上。

      “我该走了。”他说,没有再看谢凌,也没有再看那件影青瓷碗,转身,步履平稳地朝着出口走去。背影在璀璨而冷漠的展厅灯光下,清瘦,挺直,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更深的、无人能窥见的孤寂。

      谢凌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也没有再开口。他只是看着云清砚离去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光滑的杯壁,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的弧度。

      他知道,种子已经埋下。

      那句“被真正懂得”,那幅“静室”的蓝图,已经像一滴浓墨,悄无声息地,滴入了云清砚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等待时间、现实、以及那份注定不对等的“烟火气”,将墨迹慢慢晕开,渗透,直到那湖水的底色,悄然改变。

      拍卖会预展的“言语引诱”只是序曲。谢凌深谙,对于云清砚这样心思深重、品味挑剔的人,单纯的言语挑拨和价值观共鸣,还不足以彻底撬动其心防。他需要更直接、更具冲击力的“体验”,来打破云清砚那身清冷自持的“釉壳”。

      机会出现在两周后。谢凌通过一位与云清砚有学术往来的资深藏家,辗转邀请云清砚“私下帮忙品鉴几件新收的、不便公开的瓷器”。理由充分,且正中云清砚的专业领域与好奇心。地点定在谢凌位于城市另一端、远离喧嚣的顶层私人公寓,那里以其绝佳的视野和极致的私密性著称,更像一个收藏家的宝库而非居所。

      云清砚犹豫了。理智告诉他,这邀请背后绝不只是“品鉴”那么简单。但那位中间人德高望重,言辞恳切,提及的几件器物描述又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一件据说是秘色瓷的残件,一尊可能有异域风格的唐代白瓷胡人俑。对于一个痴迷于古代陶瓷美学与工艺的人来说,这种诱惑难以抗拒。
      最终,对专业的好奇压过了对谢凌的警惕。他告诉自己,只是去看东西,在专业人士的见证下,速战速决。

      约定的时间是傍晚。谢凌派了车来接,低调而舒适。抵达公寓时,天色将暗未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逐渐亮起的、如同铺开碎钻般的城市夜景,繁华却遥远,无声无息。

      开门的是谢凌本人。他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家居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头发不像往日一丝不苟,带着些许随意的湿润,仿佛刚沐浴过。少了西装带来的距离感和攻击性,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的性感。

      “云老师,欢迎。”谢凌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平和自然,“王老(中间人)临时有急事,晚些才能到,我们先看东西?”

      云清砚点了点头,目光快速扫过室内。空间开阔至极,设计是冷硬的现代风格,线条简洁,色调以黑、白、灰和原木色为主,处处透露出主人的克制与品味。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几件极简的雕塑和墙上几幅巨大的、色彩沉郁的抽象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与他身上一致的冷冽乌木香。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藏品展示区”。

      谢凌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引着他走向客厅一侧看似墙壁的隐藏门。“东西在里面的收藏室,环境更可控一些。”

      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暗,只有几束精准的射灯,如同舞台追光,打在房间中央几个独立的展柜上。空气中漂浮着极其细微的、保护文物的恒温恒湿设备运行声,以及更浓郁的、混合了陈旧书卷、檀木和某种不知名香料的沉静气息。四壁是深色的丝绒,吸走了所有杂音,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近乎神圣的静谧感。

      这确实是一个顶级的私人收藏空间。云清砚的注意力立刻被最近的一个展柜吸引过去。灯光下,那件所谓的“秘色瓷”残片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边缘是不规则的断裂,釉色在聚光灯下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如湖水般青绿莹润又带着灰调的色泽,釉质肥厚,光泽内敛,果然是罕见的唐晚期至五代风格。

      他几乎是本能地靠近,隔着特制的玻璃,仔细审视着釉面的开片、积釉处深邃的颜色、以及胎体断面的质地。完全沉浸了进去,暂时忘记了所处的环境和身旁的人。

      “灯光可以再调亮一点,方便你看细节。”谢凌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同时,一只手臂从他身侧伸过,去调节展柜侧面的灯光控制钮。

      这个姿势,几乎将云清砚半圈在了怀里。谢凌身上那股混合了沐浴后清爽水汽和乌木沉香的温热气息,瞬间将他包裹。那气息不再仅仅是冷冽,更带上了一种活生生的、属于成熟男性的体温和存在感,强势地侵入云清砚的感官。

      云清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立刻退开。他的注意力还在瓷片上,但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着,感知着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躯体,以及那喷洒在他耳后敏感皮肤的、温热的呼吸。

      灯光调亮了,瓷片的细节更加清晰。谢凌却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就着这个极其暧昧的包围姿势,微微低头,靠近云清砚的侧脸,低声问:“如何?釉色和质感,符合你的判断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气音,在极度安静的暗室里,有种撩拨心弦的磁性,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轻微的震动。

      云清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瓷片上,声音却比平时更干涩一些:“……典型的晚唐秘色釉特征,釉色青绿灰,玉质感强,积釉处如湖水深邃。胎质坚致细腻,是上品。可惜只是残片。”

      “残缺,有时更见风骨。”谢凌接道,他的嘴唇几乎要碰到云清砚的耳尖,“就像有些完美无瑕的东西,看久了,反而失了想象的空间和探究的欲望。” 他意有所指,目光却顺着云清砚低垂的脖颈线条,滑向他因为专注而微微绷紧的、线条优美的背部。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轻轻搭在了云清砚身侧展柜冰冷的金属边框上,指尖离云清砚扶着柜沿的手,只有毫厘之差。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和掌控意味的姿态。

      云清砚终于无法再忽略这近在咫尺的侵略感。他猛地向旁边挪开一步,拉开了距离,转身面向谢凌,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有一丝尚未完全压下的波澜。“谢先生,请自重。”

      谢凌从容地收回手,站直身体,脸上没什么被拒绝的尴尬,反而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笑容。“抱歉,看得入神,忘了分寸。”他道歉得毫无诚意,目光依旧流连在云清砚因为刚才那一瞬的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廓和脖颈上。

      他没有再进一步冒犯,而是走到另一个展柜前,打开了内部灯光。“来看看这件白瓷胡人俑,我觉得面部刻画很有萨珊波斯的影子,但服饰又明显是唐风。”

      话题回到了正轨,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旖旎与试探从未发生。云清砚暗自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感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为这个念头感到心惊,立刻掐灭。

      两人就着几件藏品,进行了大约半小时的专业讨论。谢凌的见识确实广博,不仅对陶瓷本身,对相关的历史背景、文化交流、甚至当时的技术局限都颇有见解。云清砚不得不承认,与他对话,在专业层面是高效的,甚至是享受的。只是谢凌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赤裸的评估或引诱,反而更像是在欣赏一件……正在被灯光和对话逐渐“激活”的、活生生的艺术品。

      时间流逝,中间人王老始终未到。谢凌看了眼腕表,略带歉意地说:“王老刚来消息,事情棘手,今晚恐怕过不来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云老师白跑一趟。” 他语气诚恳,毫无破绽。

      云清砚心下了然,这恐怕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但他没有点破,只是淡淡道:“无妨,东西已经看过了,受益匪浅。”

      “那就好。”谢凌微笑,“天色已晚,不如……喝杯茶再走?我这里有不错的岩茶,刚好可以解解看东西的乏。”

      这个提议看似随意,却将选择权再次抛给了云清砚。留下,意味着默许进入更私密、也更危险的独处阶段。离开,则是明确的拒绝。

      云清砚沉默着。暗室静谧,只有射灯发出的细微电流声。窗外是璀璨却无声的都市夜景,窗内是昂贵而孤独的艺术品,以及眼前这个危险又迷人的男人。言澈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阳光般的温暖和毫无杂质的信任。但那份温暖,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有些模糊不清。而眼前的静谧、深刻、以及那种被顶级珍品和顶级猎手同时环绕的、充满张力的氛围,却如此清晰而具诱惑力。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

      但脚步却像被这满室的静谧和沉香钉住了。

      “那就……叨扰了。”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说道。

      谢凌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冰冷而愉悦的光芒。“这边请。”

      他引领云清砚走出收藏室,回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此刻成了最好的背景,城市的流光溢彩成了流动的、虚幻的壁画。谢凌没有开大灯,只点亮了沙发旁一盏造型独特的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出一小片温暖区域。他亲自煮水,烫盏,手法娴熟优雅,月白色的瓷盏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间转动,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他泡的是顶级的肉桂,香气霸道而富有层次,随着热气蒸腾而起。他将一盏茶汤澄澈、香气扑鼻的茶轻轻放在云清砚面前。

      “尝尝看,山场气息很正。”

      云清砚端起茶盏,温热透过瓷壁传来。茶汤入口,辛锐的桂皮香瞬间盈满口腔,随后是醇厚的汤感和持久的回甘。是好茶。

      两人隔着茶海,对坐着。没有了藏品的干扰,也没有了第三人在场的缓冲,空气里的暧昧和张力陡然上升。谢凌不再谈论专业话题,他放松地靠在沙发里,姿态慵懒,家居服的领口随着动作又敞开了一些,露出更多结实而不过分贲张的胸膛线条。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云清砚身上,从他被茶气熏得微微湿润的眼睫,到轻抿茶汤时喉结的滑动,再到握着茶盏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那目光不再掩饰其中的欣赏、欲望和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像猎手欣赏着已踏入陷阱、还在优雅踱步的猎物。

      “清砚,”他忽然换了称呼,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亲昵,“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安静?”

      云清砚抬眼看他。

      “安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能听到……别人的。”谢凌缓缓说道,目光灼灼,“不用去解释那些晦涩的隐喻,不用去迁就过于简单直白的思维,不用去扮演一个更‘容易理解’的自己。就在这里,做你自己。就像那件影青瓷,只需要存在,被懂得的人看见,就够了。”

      他再次抛出了那个“静室”与“懂得”的蓝图,这一次,配合着这极度私密奢华的环境,和他此刻毫不掩饰的、充满雄性魅力的姿态,威力倍增。

      云清砚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不仅仅是因为茶的缘故。谢凌的话语、眼神、气息,连同这个与言澈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家截然不同的、代表着极致品味、财富和掌控力的空间,共同构成了一张巨大的、柔软的网,将他包裹其中。网丝上涂满了理解的蜜糖和危险的毒液。

      他想起了言澈。那个年轻人此刻可能在做什么?是在兴致勃勃地研究新剧本,还是在厨房里笨拙地尝试新菜式,期待着他回去?那份爱是真实的,温暖的。

      但此刻,这份温暖似乎无法穿透这层奢华的静谧,抵达他内心深处那个渴望被更深刻、更危险、也更“对等”的方式所“懂得”的角落。

      谢凌看着他眼中激烈的挣扎,知道火候已到。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极具耐心地等待着。落地灯的光将他半边脸照得明亮,半边隐在阴影里,英俊得如同雕塑,又危险得如同暗夜中的捕食者。

      他不需要再做什么。此刻,他本身的存在——他的财富、他的品味、他的智慧、他毫不掩饰的欲望和他精心营造的、完全为云清砚这类人量身打造的“理想环境”——就是最强的诱惑。

      男色、财富、权力、深刻的理解、极致的环境……所有诱惑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无法抗拒的网。

      云清砚握着温热的茶盏,指尖冰凉。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的最边缘。往前一步,是万劫不复,也是极致的、他从未体验过的“懂得”与“契合”。

      窗外的城市依旧无声闪烁,像一场盛大而冷漠的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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