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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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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晚饭十一点多才结束。
直到轮流洗漱完，宿舍熄灯。方怀躺在床上，感觉还是有点撑。
宿舍很安静，阳台门紧闭，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和虫鸣声，很轻，方怀却听得很清楚。
一点钟了。这个时间还没睡，代表今夜又将失眠。
方怀拿出手机翻了翻和朋友的聊天记录，打发时间。
朋友林子冬是个分享欲爆棚的人，手机不离手，刷到什么好玩的有趣的都爱推给方怀。所以方怀和林子冬的消息界面信息挤满整个屏幕。
方怀往上翻了翻，是自己在问林子冬给自己寄了什么快递，学校这边什么都有卖的，不用麻烦。
林子冬一条接一条的信息紧跟其后。
【林子冬：那可不一定。】
【林子冬：我特意托樟林的朋友从果园摘的新鲜林檎。】
【林子冬：家这边的水果店都很少卖，学校不一定有。】
【林子冬：还寄了些家里的龙眼和橄榄。】
【林子冬：你别管！】
【林子冬：吃就是！！】
下面都是林子冬的语音信息，界面里林子冬的头像不断出现，仿佛他就坐在旁边，一句句交代。
林子冬的头像用的是他本人的照片，照片里他肤色很白，染着粉红色头发，笑得很灿烂。
就在这时，手机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好一会，方怀收到两条短信。
【林子冬：你中秋不回来，一个人在宿舍吗？】
【林子冬：要不我去花市找你玩。】
对方还在输入，方怀感受林子冬斟酌字句、欲言又止的状态，心情也突然复杂，回道：
【方怀：不用，你陪叔叔阿姨过节吧。】
【方怀：今年室友都没回家，我们刚一起聚餐赏月了。】
手机界面顶部显示正在输入很久，方怀才收到一个好字。
短暂沉默下，对方的关切担心不难发觉。
方怀很清楚，由于知道他家发生的事情，了解他一整年萎靡的状态，林子冬很担心他，对他的态度与之前相比难免多了小心翼翼。
林子冬尽力没表现得太明显，但方怀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这并不是方怀想要的。
他接受朋友的关怀，却不需要朋友放下生活来迁就他。
他明白林子冬没说出口的话，林子冬在拐弯抹角宽慰他，想帮助他。
方怀也尽量让自己在跟林子冬的对话中表现得心情在平复、语气很平常。不让对方发现丝毫不妥。
【方怀：早点睡。【拜拜】】
方怀放下手机，盯着漆黑的床顶。
他晚上常睡不着，彻夜清醒地听头顶风扇旋转声。
失眠令人痛苦，思绪会天马行空，纷繁杂乱不受控制。
方怀想到这个学校。
学校很好。
花市政法大学在国内知名度很高。
法学学科学术底蕴深厚，拥有顶级师资。综合实力、学术资源和就业前景在省内法学院校中居领先地位。
学校地理位置也很优越。方怀特意挑选的，离家四百五十公里，高铁三小时加地铁一个半小时可以到达。离得不近，不远。
学校里的人也很好。
方怀自知，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是愚笨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分辨不出善恶。
很多人尝试跟他交流，对他表达善意，他心里感激，打算过回应。
但总有一些原因限制他。
读初中高中时，因为学业占据生活，方怀全部时间都花在课业上，要考第一名，要拿奖学金，要为家里减轻负担，他几乎无暇顾及与同学交往。
上了大学，因为家庭变故，方怀消极地和别人划清界线，逃避感情交流，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
他关闭心门，偶尔踌躇想向别人走近，终究却止步不前。
回头细想才发觉，身边除了林子冬这个主动凑过来的朋友，没有其他人。
方怀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和几个人聚在一起，喝茶，闲聊，感受轻松惬意的氛围。
可惜，放松过后，方怀开始烦恼焦躁，抑郁不安。
方怀内心藏着一座火山，万千情绪翻涌，按捺不住喷涌，却苦苦找不到出路，口不能言。
黑暗和寂静中，刻意遗忘的记忆会在猝不及防的瞬间闪现，悄无声息，隔着人的躯体，攻击心神。
每当这个时候，方怀就会放缓呼吸，想象自己是个绝世的大侠，静心修炼，修行打坐，炼化心魔。
他将自己比做矗立海岸边的山崖，纵然再难以抑制的惆怅低落席卷而来，冰冷侵袭寂寞吞噬，也一声不吭的忍耐。
可惜，人总是很难同自己的情绪对抗。
直至窗外传来清脆鸟鸣，方怀如此想。
中秋三天假期里，609宿舍第一顿晚餐是外卖，第二顿晚餐则转战室内，在宿舍煮火锅。
开餐前要先去一趟小超市进货。
买两包麻辣火锅底料，再买虾滑，肥牛卷，羊肉卷，鸭血，毛肚，鱼籽包，蟹□□，金针菇，木耳，生菜，香菜……
大煮面锅放火锅底料，加水插上电源，让它慢慢沸腾。
另一个锅煮三包泡面，加个主食。
方怀和路遇负责洗菜切菜。
周少泽负责摆桌煮面。
郑应钦趁间隙做了盘拍黄瓜。
香菜小米辣加蒜末，拌入由周少泽倾情提供的酱油和醋，热油一浇，即便蒜和黄瓜被周少泽切得乱七八糟大小不一，也半点不影响它的美味。
路遇用公筷把烫熟的肥牛卷分别夹给其他三人。
方怀道谢后接过。
两包火锅底料煮出来的肉和菜都有点辣，方怀吃一口肉，得喝一口装在大茶杯里的橙汁。
“想看什么？”周少泽一手拿筷子，另一只手滑动放在膝盖上的电脑，问道。
郑应钦：“都行。”
路遇：“随意。”
方怀：“看你。”
“……”周少泽翻了个大白眼。
滑动鼠标，屏幕出现一个小学生形象。
周少泽：“名侦探柯南？”
郑应钦：“行。”
路遇：“成。”
方怀：“好。”
于是，宿舍晚餐的背景音这么草率快速并和谐决定。
吃饱喝足后，打扑克、摇色子、喝啤酒、扯闲篇，时间便这样消磨。
方怀晚上睡得都很晚，隔天中午醒来吃完外卖，不到两点就犯困，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朦朦胧胧睡着，直到傍晚被手机振动叫醒。
林子冬发来快递到达信息，说给方怀又寄来些绿豆糕、炖糕、朥饼。
刚好路遇也有快递要拿，两人一起下楼去充电桩取车。
拿完快递经过食堂。
方怀让路遇停下车，看着潮市汤粉王的招牌，说想买份筒骨粉。
路遇看着方怀熟门熟路跟老板用潮市话交流，点餐，问方怀：“你常来吃汤粉？”
路遇对方怀的一切都有好奇心和了解的欲望。
方怀答：“吃习惯了。”他习惯保持一切原有的东西，很难接受变化。
方怀在宿舍群里问郑应钦和周少泽吃什么，两人懒得挑，跟着点单。
郑应钦吃瘦肉汤粉，周少泽吃牛筋丸汤饭，方怀吃筒骨粉，路遇吃牛腩面。
等餐时，在隔壁水果摊买了一大份果切，西瓜、芒果、柿子、脐橙、乌梅番茄。
汤粉出餐快。
粉和面清汤烫好捞出，倒入熬好的高汤，加肉或丸子，最后撒一勺小芹菜末，清淡鲜美。
挂上车头，满满当当的一趟，又解决一顿晚餐。
晚些许，周少泽问大家：“喝不喝茶？”
此时方怀坐书桌前玩手机，路遇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郑应钦闻言提起一盒月饼，问：“配月饼？”
月饼由学校免费派送，一盒六枚，六种口味，装在印着学校名字的纸盒里。无论外观设计、口味选择上都很特别。
可惜现在完全吸引不了其余三人丝毫兴趣。
“那别！！”周少泽立马拒绝。麻了，别让他再听见月饼两个字。
中秋节都快过完了，宿舍囤的月饼却没消灭光。
周少泽这两天把月饼当早餐，拿月饼配午餐，用月饼当茶点，还是没把四下收到的月饼吃完！
“留着慢慢吃吧。”方怀放下手机说道，林子冬寄了很多糕点过来，他后面半个月的课间零食已经定了。
“……”路遇用毛巾擦头，沉默。
无能为力，家里刚寄来了一箱。
郑应钦：“……”幸亏提前阻止，现在不用往宿舍桌底囤月饼。
可他有两个大柚子还没吃。
宿舍昨天逛超市一起买的饮料零食也剩很多。
求助无望，只好自力更生了。
小睡一晚，醒来中秋节正式过完，四人开启按部就班的上课时间。
大二课不多，方怀没参加任何社团，每天教学楼、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日子过得悄无声息。
早上十一点，阶梯教室里，法学一班和法学二班在一起上国庆假前最后两节刑法分论课。
这门课由一班班主任鲁老师负责教学，课程安排很满，两节课要讲完故意杀人罪的构成要件，故意杀人罪的认定，故意杀人罪的刑事责任，很多重点知识。
人一旦急切，时间便过得异常慢。
越临近下课，大家越蠢蠢欲动。想回家、想去旅游的早已订好飞机高铁；有的还把行李箱拉来教室门口，只等下课铃响，奔赴自由。
路遇和方怀打算留在学校，所以，教室里盯时间的不包括他们两个人。
十一点三十分一到，教室瞬间嘈杂。
方怀在倒数第二排，同排的同学起身离开，椅座自动回弹，方怀从睡梦中被吵醒。
路遇坐方怀身后，拍了拍方怀单薄的背脊，等他回头：“去吃饭吗？去的话载我，我的车坏了。”
“行。”方怀答应。
两人顺着人群离开教室，方怀骑车，后面搭着路遇。
教学楼前，刚下课的学生挤在一起，志愿者排成长队充当隔离带，指引人车分流。人上步行道，电动自行车从右车道离开。
学校有两个食堂，一食堂在教学楼和男生宿舍中途，一楼卖大众菜，二楼卖各种汤粉和小炒。
方怀打了芥蓝炒牛肉，苦瓜炒蛋，椒盐虾，加一碗白米饭，一份莲藕排骨汤。
路遇上二楼点了一大盘饺子，配一碟蘸料，下楼来和方怀坐一块。
“假期有什么打算？”
“当补习老师？”路遇问方怀。
“不，待在宿舍睡觉。”方怀摇头。
方怀现在已经不需要像大一一样，上课之余做兼职。
他攒够了后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假期他只需要背背英语单词，准备十二月份的英语六级考试就行。
路遇闻言，低头想些什么。
吃完饭，两人回宿舍，郑应钦和周少泽在群里说都各自在路上了。
傍晚，方怀捧着本历史小说，昏昏欲睡。
路遇过来向方怀借电动车去快递驿站。
“现在要去拿？”方怀把钥匙给路遇，随口问了句。
“嗯，着急。”路遇意有所指地回答。
急是有原因的。
方怀平时独来独往，没什么爱好，除开室友，相处最多的是宿舍楼下那只黑猫。
那猫挺难讨好的，路遇试过几次给它喂食，它全不吃；路遇只好下单买了方怀平时喂它吃的那款猫粮。
希望它看在方怀同款猫粮的份上，给个面子。
路遇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