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段游生眼含笑意，似乎很满足于初尧的反应，他看着眼前人因为震惊而微张的嘴，点了一下头。
初尧生平头一次理解了别人知道自己是TOP级哨兵的感受，他舔了舔唇角，忐忑地问出那个被问过无数遍的问题：“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蓝鲸。”
眨眨眼，初尧单腿盘起坐回到床上，一边拿起烤肉拼盘，一边问：“那是什么？”
“以前的一种海洋哺乳动物，现在看不到了。”段游生说，“据说是当时最大的生物。”
“难怪。”初尧咽下一块腿肉，眼睛似乎更亮了，“那我可以看看它吗？”
这话也很耳熟。初尧有点心虚地补充道：“不看也没关系。”
下一秒，一条巴掌点大的半透明生物悠悠然从段游生的背后游出。初尧以为是小鱼。待它安静地趴在段游生肩头，初尧凑过去，才发现这个小家伙跟普通的鱼长得也不太一样——它的嘴巴看起来很大，几乎占据了身体的三分之一；以嘴巴为分界线，上半部分是深青灰色，下半部分的白色上，有胡须似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肚皮；在不知比原体型小了多少倍的情况下，它的眼睛简直像两个针孔。
得亏初尧视力好，足以发现它正在眨巴的两粒小眼睛。不过同时他也凑得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段游生锁骨：“好可爱。如果小歪也长这样就好了。”
“你的精神体吗？小歪。”
“嗯！你……想看吗？”也许是因为托面前这个人的福睡得很好，初尧对段游生的防备几乎为零，“它长得比较特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物种。”
段游生看了会儿他眼里的忐忑：“也许我会知道。”
初尧放下空盘，整个人又往前挪了点。双手放在嘴边，凑到段游生耳边几乎用气音说：“你也不能说它长得像怪物——你可以这么想，但你不要当它的面那么说。”
他退开后，段游生揉了揉耳根，低低地“嗯”了声。
初尧放低身体，靠近地面的掌心向上。金色的粒子从初尧皮肤里涌出时，段游生屏住了呼吸。那些粒子有秩序地聚集在一起，很快凝聚成一匹狼的形状，而当金色消散，段游生看见了属于美洲豹的花色和五官。
小歪的体型和猫相近，一落地，它便前肢下伏伸了个懒腰。段游生这才发现它背上还有一双灰白的翅膀，但没有发育完全，大部分都隐藏在毛发间。小歪餍足地在地上翻滚，肚皮向上时才发现旁边还有除了初尧以外的人，它瞬间跳到初尧身后，低吼着向段游生呲牙。
“小歪？小歪。”初尧扭头抚摸它，说，“你是不是也休息得很好？他就是帮我们的人，不是坏人。”
小歪的尾巴左右摇晃，拍在初尧背上，眼睛斜睨着，似乎不太相信这句话。
段游生也喊它：“很漂亮啊，我们小歪。”
沉默。
惊恐和荒谬在沉默中蔓延。初尧偏短的浅色眉毛上蹿下跳半晌，最终他得出结论：“你的审美很独特。”
小歪“喵”了一声，这次是表达对初尧的不满。
初尧挠挠它的下巴，回过身才发现段游生的精神体还趴在他肩上，分不清是睡着了还是睁着眼。
“它竟然不害怕？”初尧问。
段游生用食指点了点精神体的前额，笑道：“它稍微变大点就能把小歪整个吃掉。”
莫名其妙起了好胜心，初尧把小歪抱到身前：“我们小歪也还可以变大！”
“会比这间屋子大吗？”
“……比现在大一半吧。”
段游生挑眉：“要不要试试？”
初尧低头看向小歪，询问它的意见。
小歪轻蔑地抬高狼尾巴甩了甩，跳回到地面，站得笔挺以应战。迷你蓝鲸向它游去，游得很慢，但几次都躲开了小歪袭来的爪子——它看起来很享受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并不急着变大。和它相反，小歪的耐心很快告罄。
感受到小歪情绪的变化，初尧也跟着心急，催促段游生道：“它到底变不变？”
“眠眠，别玩了。”段游生于是说。
眠眠的身体变得近乎透明，变化的过程里，它发出一种悠长的低频鸣响——直觉告诉初尧这个声音的分贝也并非原来的量级，当下听起来，它像是从很远深海底传出，带着与宿舍格格不入的空灵和神性。
身体感受到的潮湿令初尧无暇继续聆听，他这才发现小歪已经被还在继续生长的眠眠裹进了肚子里，大概里面并不如预想中的难受，初尧没有感受到小歪任何要反抗的意愿，隐约可以看见它团成一个圈的模样。
不会在别人肚子里睡着了吧。
当眠眠半透明的鱼鳍穿过墙壁时，一声清晰的“我草”传到两人耳朵里。段游生也像是才回神，连忙让眠眠变回小不点的模样。
初尧站起身，无语地走到在地上睡成一团的小歪旁边蹲下。
“我前面还怕它会有攻击性。”初尧摸着小歪脊背上不算柔顺的毛发，“是不是太好糊弄了？”
“和你一样。”段游生说。
“哪里一样？我可不会在打架的时候睡觉。”
“它们这哪算打架。”段游生将眠眠收回，也蹲到初尧旁边，“我是说它和你一样，只有打架的时候凶。”
初尧看他一眼，对上视线后又忙挪开，语气里几分不满：“你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你知道是谁让我来的吗？”
“谁？”
“幸博士。”
“幸博士？！”
初尧重复的声音惊醒了小歪，小歪跳上它的膝盖，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初尧抓住段游生的双臂，难以置信地问：“她、她还记得我吗？”
段游生惊讶于他的问题：“当然。她经常跟我提起你。”
“经常？她还是很关心我吗？”初尧的眼眶泛红，说话的时候嘴角抽动，“即使我都没有时间和她联系，她也不怪我？”
“她知道你全年无休，不会怪你。”段游生替初尧理顺发鬓，问，“要去见见她吗？”
初尧使劲点头，蓦地又停住，皱眉翻自己的手环。
“放心，没有任务。在主城，博士至少有权力让你跟其他人一样正常休息。”
初尧觉得自己又想哭了。他对段游生的信任度瞬间达到了百分之百的高度，具体表现为当即把自己灰白的病号服脱掉，然后走到衣柜前，“砰”地拉开柜门，赤条条地问段游生应该穿哪件衣服比较好看。
是因为有美洲豹的基因吗？初尧的身体上除了长年累月的疤痕，还长了很多小颗的、棕色的痣。段游生的眼睛一时无处安放。他紧了紧牙关，衣柜里清一色的破烂衣服稍微让他的大脑冷静了些。
“先去……咳。”清了清嗓子，段游生说，“先去买衣服吧。”
初尧观察了一阵子自己的衣柜，迟来地有些不太好意思：“现在还有开着的店吗？”
极夜还很漫长，按理说不会有服装店这种浪费资源的地方还在营业。
“主城有的店是靠太阳能供电，之前的存量还够他们用。况且对于这里的大部分人而言，只要不是保护罩破裂、怪物攻进来了，他们一天的娱乐生活都不能少。”段游生实在无法忍受地走过去，随便挑了两件衣服裤子丢到初尧怀里，“先穿上。”
“哦。”初尧说，“太久没回来了。这里的生活真奢侈。”
走出哨所，初尧惊讶地发现城区内甚至还有霓虹灯的牌子零星亮着，悬浮列车穿城而过，人们在街道上谈话、散步，偶尔有大笑的声音传来。在极光的映衬下，整个主城像下城区人们的梦境一样美丽、迷幻、虚妄。
段游生甚至拥有一辆跑车。初尧在杂志上看见过它——可悬浮、可短暂飞行、可变装甲形态，最重要的是，它很帅，所以初尧才会记住这种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东西。
“真奢侈。”初尧再次感慨。
“买的时候也肉疼。”在中控台输入目的地后，段游生点开手环上的通讯系统，“号码。”
“A01RX55。”
“不舒服随时找我。”段游生思索片刻，补充道，“没有不舒服的话也可以找。”
没有不舒服的话干嘛找你。初尧心想，问：“我能休息几天？”
“这次情况比较紧急，只能三天。”
“三天！”初尧笑起来，“我好久没休息这么久了。”
段游生看着他笑起来时的酒窝：“这次合作感觉怎么样？”
“合作……我不太记得了。”初尧说，“那个队长很凶，明明都是TOP级，他总是想指挥我。”
“毕竟那个小队是他的。你之前没有过合作经验，不适应也正常。”段游生欲言又止，“晚点如果见到他对你态度不好的话，你……可能要稍微忍一忍。”
初尧沉默了一会儿，手指互相搅紧，问：“是不是我做错事了？”
“没有，不是谁的错。安排得太急，情况又不好，难免会出点意外。”段游生声线温柔，“况且结果是好的。”
“没有人受伤？”
“最严重的就是你，不过睡了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的恢复力真是——”
“等等。你是说我睡了三天，还能再休息三天？”
段游生无奈地说：“这种级别的任务起码都是要休息十天以上的。”
初尧兴奋地心怦怦跳。他目视前方主城区华丽的光景，轻声再次感慨：“太奢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