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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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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衡从题集中抬起头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他，也不说话，似是质问他想干嘛。
赵欣彤嘿嘿一笑，“新同学福利，送你的。”
他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着不少零食：棒棒糖、干脆面、曲奇饼干，四盒一排的旺仔牛奶，还有卫龙麻辣丝。
段衡问：“送我的？”
赵欣彤说：“是啊！别太感动，毕竟你是新来的，那我彤哥肯定罩你啊。”
段衡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想笑，抑或是别的什么，摇了摇头：“不必了。”
“什么不必。”赵欣彤竟真的伸手去探，他两指扣住段衡伶仃的腕骨，果真还有盈余，突出的骨头抵着他的掌心，“你瞧瞧，瘦成这样。”
他的声调里搀上一丝怜惜，搞得段衡莫名其妙。他轻轻挣脱对方的手，将手藏了起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我瘦不瘦，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赵欣彤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我同桌。”
“所以呢，”段衡的语调仍然是冷冰冰的，“我们只是同桌，又不是别的关系。”
一句话把赵欣彤噎了回去。他气恼有多，无奈更甚，像是面对一只不让碰也不让摸的猫，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下手。
算了，既然他们做了同桌，也叫来日方长。赵欣彤如此思忖着，干脆也不直来直去地献殷勤了。他夺过那个塑料袋，自己拆开一包辣条吃起来。赵欣彤吃得尽兴，段衡也懒得管他，重新低下头去写作业，写着写着，竟发现一些小零食从赵欣彤的桌上挤到他的桌面上。
段衡将那包零食推回去，赵欣彤不看他，继续在教科书夹缝之间偷看课外小说，嘴里还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活像是仓鼠啃坚果。
……没过多久，那包零食又再一次被推到他的桌面上。
段衡忍无可忍，手指捻过那袋零食，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不要这个，我就拿走了。”
“不行，”赵欣彤活像个吝啬鬼，“刚才不要现在要，我改变主意了，一口都不分给你。”
幼稚。段衡心想，他知道赵欣彤是怎么想的——故意用这种方法激他收下零食，小学生的手段都比他高明。
然而，也并非完全没有用。赵欣彤说不给他，反而使他心底生出几分逆反的心态，段衡当着他的面撕开包装，捻起一块饼干放在嘴里。
赵欣彤这才笑开了，方才吝啬的嘴脸也无影无踪，得意地用肩膀撞他的手臂，“怎么样，味道不赖吧。”
是不赖。
段衡不愿承认，只是点点头，继续转过头做自己的作业。
赵欣彤见他不搭理，反而更生出几分作弄的心思。他没有别的优点，就是有耐性、持之以恒。只是这点美德也丝毫没有发挥在学习上，反而用来骚扰段衡，惹得对方烦不胜烦。
“喂，段衡，你说你是怎么学期中转过来的啊。”
“段衡，晚点哥带你去吃饭呗，我知道哪个窗口不用排队还量大管饱。”
“对了，你打不打游戏啊，我晚自习带你双排啊？”
他一句未回，赵欣彤却滔滔不绝，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不得安宁。段衡忍无可忍地从习题册中抬起头来，却见赵欣彤趴在手臂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手中的弹簧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手肘。他生着一双下垂的眼睛，挂在有点痞气的脸上，无端地增添几分纯良的气质。段衡想说的话被堵住，咬着下唇思考一会儿，拿过了他手中的笔，放在对方干干净净的习题册上。
“你想知道我的事？”段衡问。
赵欣彤点头如啄米。
“那就先把作业写了，下课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搞什么？”赵欣彤大惊，“你一来就要接替学习委员监督我的学习？”
“你实在太吵，”段衡说，“找点事儿做能让你安静下来。”
赵欣彤见他演算纸上涂着毫无思路的公式，也自知自己妨碍到同桌学习了，于是拉上唇上并不存在的拉链，做出投降的手势。
“行，不打扰你学习了。你好好加油，段衡，干巴爹！”
“我的天，能不能发音标准点，”蒋欣冷不丁开口，“什么散装日语。”
赵欣彤转过身去，愕然捂胸：“你偷听我和段衡说话？你是不是嫉妒这个初来乍到的同桌就这样夺走了我对你的爱？”
“我吐了兄弟，”蒋欣做出呕吐的表情，“你嘴巴这么碎，讲话还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有那么大声吗？你胡说吧。”
“有的，老赵，有的。”张磊补刀。
“不好意思哈，段衡，”蒋欣作出长辈模样，“我们家赵欣彤嘴巴特别多，你辛苦了。”
“是有点辛苦。”
赵欣彤被一人一句夹击，悲上心头，挨个拧了手臂一下。“少来！你们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和老张在玩五子棋呢，安静如鸡，哪像你？”蒋欣说，“我发现你今天废话特别多，怎么回事，人来疯啊。”
“什么人来疯。”赵欣彤悻悻。
“是不是段衡一来，你久违地兴奋起来了？”
赵欣彤被他说得心中一动，自我反思，好像真是如此。虽然他素来不务正业，但也没有今日这样恼人。谈及段衡，他又想起数学课上那场白日春梦，对方含羞带怯的神态，生动、鲜活，比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还要来得更加活色生香。公正地说，段衡美则美矣，却实在冰冷，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坚冰，足以让他大夏天也打个寒战。赵欣彤不喜欢他这样，既是美人，合该多笑笑，总冷着一张脸，有如锦衣夜行。
段衡写完作业，已经到了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在他旁边的赵欣彤，则只字未写。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这位新同桌给他带来了不少烦忧似的，将趴卧着的人推醒。
赵欣彤抬起头来，脸上还留着一道压出的红痕，额发也被手臂压得凌乱，嘴角沾着一点儿口水，茫然地看着他。
他提醒赵欣彤：“快要下课了，你作业还没写。”
赵欣彤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也不会写啊。”
段衡又叹气。“你抄我的吧。”
他将自己的作业推过去，赵欣彤一翻，该写的地方都填满了工整的小楷，如同印刷出来的标准答案一样赏心悦目。
赵欣彤立刻来了精神，翻了半天翻出一支笔，照抄起段衡的答案。
“别全抄了，”段衡提醒他，“留点空，再随便选错几道，免得被发现。”
赵欣彤一边抄一边问他：“你怎么人突然这么好，之前上课都懒得叫我的。”
“我叫了。”段衡说。
“什么？”
“数学老师过来的时候，我叫了你，可你睡得太死，口水都流出来了。”段衡解释道，“而且，你当时还在叫我的名字。”
赵欣彤手上一顿，立马觉得满面臊红，挠了挠脸颊。
“别误会啊，我就是……你不是刚来吗，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越说越觉得怪，他嘴巴难得不利索了一次，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找补。
“没事。”段衡凉凉地说，又再一次投身于复习大业之中去了。
原本对他性子凉薄的认知，如今也有些改观。毕竟段衡是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愿意给他抄作业的人，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坏人？
更何况，他还长得那样好看。
赵欣彤晚熟，情窦未开，对他人的美仅有模模糊糊的概念。如今见了段衡，才真切意识到是怎样一回事。段衡生得有些女相，却并不让人觉得阴柔，大抵是眉峰高，在眼皮上落下两道阴影，下面是草食动物一般绒绒的睫毛，随着他呼吸的幅度而微微颤动。
他看得入了神，干脆撑着脸大喇喇欣赏起来。段衡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快要盯出一个洞，忍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将他的脸摆到面对书本的角度。
“看书，别看我。我脸上没字。”
蒋欣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赵欣彤说：“就你能背诗，这次月考语文考了几分啊。”
蒋欣老神在在地摇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老赵，唯有读书高啊。”
“真有黄金屋那图书管理员不早就成富翁了么？”
“靠，你说得好有道理。”她把笔一撂，“不写了。”
两人正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自得时，段衡已将书本一合，在自己的日程本上勾上最后一个勾。
赵欣彤凑进去看：“段衡，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认真。”
段衡问：“认真是坏事么？”
他想了想，“不算吧。”
段衡说：“那就行。你也该认真点，未来的路是自己选的，别这么敷衍地就把日子熬过去了。”
赵欣彤被他说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这样的话，别人对他说过很多遍，班主任也说，父母也说，大多时候都带着一股无可奈何的愁苦气质，似乎并不指望自己一句话就能把这个浪荡惯了的孩子拉回正途。赵欣彤确实不在乎。但这话还是第一次出于一个同龄人之口，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段衡，这令他有些别样的感受。
赵欣彤挠挠后脑勺：“也行吧……但我就是不擅长读书啊。”
“是吗？”段衡说，“我觉得你只是没有尝试过好好读书的感觉。你的基础很差，所以短时间内无法从学习中获得有效的正反馈，但学习本身是一个积累的过程，等你有了足够的积累，才能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乐趣。”
赵欣彤有些愣神，嗯嗯了几句，难得消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