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呼吸 ...
-
我的卧室也算不上小,应有尽有,还有一个不亚于书房的书架,书也装模作样地塞得满满当当。
付予呈把电脑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拖着椅子走到书桌边,出于分寸感,想放在正对面,付予呈接过,直接挪到了旁边,我一下反应过来,讲题确实应该这样坐。
付予呈说着话,他的声调淡淡的,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付予呈说话的腔调居然是疏离冷淡的。
不敢去看他,又不敢靠太近,只能别扭地梗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方小小屏幕上的文字,实际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也没看进去。
“小余?”
我被他的不知道第几次提醒唤回思绪,局促地低下脑袋:“对不起。”
付予呈没有责怪,只是问我:“身体不舒服吗?”
一点也没有。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有点呼吸不畅。”
付予呈顿了几秒,抬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怔愣住,只是一秒,或者半秒,我却在他挪开手后依旧清晰感受到那温温的体温。
这下是真的呼吸不畅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说:“也讲了两个小时了,休息一会儿吧。”
我闻言松动肩膀,全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着他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边打开边说:“夏天是这样,空调吹久了会头疼,呼吸也会受阻,你记得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把窗户开一点。”
窗户一开,那屋外的花香一股脑全涌了进来。
“哎,那是玉兰花吗?”付予呈的语气有些诧异,“我说我怎么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原来是这个。”
“是,种了好久了,”为了突出年限,我还补充道,“我记事起就种了,凤姨说是我以前非要种的,但是我不记得了。”
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是一种很微妙的仰视,窗外的阳光大好,落了一片到屋里,也不吝啬地落到付予呈的身上,今天的他没有穿白衬衫,是一件黑色的短袖,肩胛骨有些凸起,露出的脖颈修长白皙,我只觉得眼眶鼻腔胸膛塞满了玉兰花。
不敢眨眼、不敢呼吸、不敢心动。
“付予呈,”我轻轻叫了一下他,付予呈闻声回头看我,我问,“我可以叫你付予呈吗?”
付予呈说:“可以。”
于是我像是受到了特许,也像是得到了嘉奖,又喊了他一声,声音还是低低的:“付予呈。”
付予呈不厌其烦回应,他总是这样。
突然想到什么,我再度开口:“付予呈,你喷的是什么香水?”
付予呈愣了一下:“我不喷香水。”
“是吗?”我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像是记忆出现了偏差,空气里的花香让我怀疑是不是记错了,“你身上很香,就是空气里的味道,很好闻,我以为是香水呢。”
付予呈“啊”了一声:“可能是香薰,沾上去了。”
我将头偏到另一边,不去看他,过了一会儿,呼吸才缓过来,小声嘟哝了一声:“要是香水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香水就好了。
可能会有个念想吧。
后来,付予呈也没有再讲,收拾东西就离开了,一同带走的还有遗忘在我这里的日记本。
从带回来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想要窥探过他的隐私,却在付予呈要回去的那一刻,我萌生了想要了解的渴望,但是为时已晚。
我猜测上一次付予呈来就是来拿日记本的,至于为什么他没拿走,可能正如他所说是忘记了。
这是付予呈说的,哪怕我并不相信他是一个如此马虎的人,我依旧相信他,只因为他是付予呈。
后来我一直在寻找那个让他错轨的契机,想要拥抱那个真实的、完整的、却不完美的付予呈。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付予呈算好时间的,在他走后没几分钟凤姨就上楼来叫我下去吃饭了。
这个感觉很奇妙,付予呈在的时候呼吸是紧张的困难,在他走后又会觉得空气稀薄,依旧困难。
在凤姨第三次敲门并询问我要不要端上来的时候,我才顿顿地回应:“知道了凤姨,不用麻烦,我等会儿就下去吃。”
我后知后觉这依旧是不礼貌的,我应该下楼去送付予呈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我格外恐惧那种送别,只能用身体依旧不适作以搪塞推脱。
下午的时候我才缓过劲儿,把上午的知识自己看了一遍,免得明天付予呈提问我一问三不知,又做了几张试卷,中途徐驰发消息来约球。
对了,忘记说了,并非我与徐驰的革命友谊破灭了,是因为他与我同为难兄难弟,享受了校园生活的快乐,那成绩就会给你重重一击。
我是精神控诉,他则是为了以后的生活费依旧,“甘愿”在家里埋头苦学,现在才得以放行。
我将那只还有些肿的脚拍了个照发给他:【养伤ing,勿扰。】
徐驰:【我去,这是咋回事?】
Y:【从楼上摔下去了。(抱拳)】
徐驰:【666】
徐驰:【又是低血糖吗?】
我看着徐驰的消息,手指在键盘的“B”上停留片刻,而后转了个弯,打字:【是】
发送成功。
徐驰:【祝你早日康复.JPG】
睡意来势汹汹,眼瞧着那些蚂蚁排衙的字变得抽象黑洞,早起的精气也到此刻告罄,我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窗户没关,梦也浸润在广玉兰花香里。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落山,我有些分不清黑夜白昼,迷迷瞪瞪地躺了一会儿才起床。
楼下只有凤姨,显而易见,今天余泽成没有被嫂子赶回来,他们又重归于好了。
凤姨一见我就问:“小余睡觉了?”
我现在的精气神依旧不算饱满,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狡辩,点了点头。
凤姨说:“午觉还是不能睡太久了,不然你晚上睡不睡得着咯。”
我笑了笑:“睡不着就趴在床边给凤姨讲故事。”
凤姨笑出声:“又给我开玩笑哦。”
“今天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冬瓜薏米老鸭汤。”
“我喜欢吃。”
凤姨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就要离开,我连忙叫住她:“凤姨,一起吃吧,反正这么多菜,吃不完浪费了,叫李叔一起来吧。”
在凤姨犹豫的间隙,我把碗筷端了出来,由于腿脚不便,凤姨怕我摔赶忙接过,这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凤姨说:“你李叔去接小安了。”
“小安?”我坐到位置上,其实我也不常与凤姨一起吃饭,他们在另外一栋别墅里,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我还要思考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安是李叔家的孩子,因为他们家没有人照顾她,只能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我就见过几次,只记得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余泽成也多次让凤姨把家里人接过来,但是都被婉拒了,我问,“小安去哪儿了?”
“参加补习班啊,你李叔总是嫌她成绩太差了。”凤姨把肉菜堆到我面前。
我又不动声色地摆了几道回去,打趣:“差能有我差啊?让李叔不要对小安那么严格。”
“劝不动劝不动,”凤姨说,“每次说他,他就说女孩子要多读书多看报,不然以后被人欺负。”
我支持地点点头:“也是。”
为了缓解凤姨的局促,我就和她聊天:“对了,凤姨,颂扬呢?”
颂扬是凤姨的晚来得子,跟我不知道小安到底叫什么一样,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名字就是颂扬还是个缺少了姓的名字,好像颂这个字做姓不常见,比我还小上三岁,凤姨的丈夫在颂扬才半岁的时候就脑梗去世了,没有人照顾他,到颂扬五岁的时候就被凤姨送回了老家让他奶奶带着。
凤姨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那个混球小子,他奶奶都要管不住他了。”
闻言,我只觉得找了个不好的话题,不过在我记忆里,虽然那时候也不常见颂扬,但是我记得他是一个蛮听话乖巧的小孩来着,说:“小孩叛逆期嘛,我以前叛逆的时候还和我哥哥对骂呢。”
凤姨被逗得笑出声,我也笑。
这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
吃过饭,凤姨又在准备明天早上要吃的,我就又拿了块面包去喂小金鱼。
这个小池塘里就八只金鱼,我机械地掰面包,扔面包,然后看鱼儿争抢。
一抹白闪过我的眼尾,我定睛一看,是一条小鱼顶起来了一朵纯白的玉兰花,像一朵绽放的白莲,在月光和波澜里起起伏伏。
我突然意识到,已经六月末了,广玉兰花的花期要过了。
我没再喂金鱼,转身进屋,凤姨正在和面,说:“凤姨,玉兰花要谢了。”
“是吗?”
“是啊,马上要七月份了,可以趁掉落之前把它们摘下来做甜品吗?”
凤姨立马拆穿道:“是你想吃了吧。”
我摸了摸鼻尖,实话实说:“想吃,我想吃玛德琳。”
“好,明天付先生来给你上课的时候我就去把花打下来做。”
经凤姨提醒,我才记起明天付予呈也会来,脑海里浮现出付予呈今早上看见花时的惊喜,顿了几秒,开口:“后天做吧,明天还不想吃。”
凤姨和面的手没停:“行,那后天做,小余明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凤姨做的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