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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玛德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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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予呈来了又走。
人不可能意识到了错误而不去改变,这次我记得去送他,即使付予呈贴心地用我的脚没有好全婉拒,我还是坚持要去,付予呈无法,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
这是客气吗?
我当时是这么以为的,也可能是被夸奖的喜悦冲昏头脑,他说客气,换言之就是礼貌,我终于从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变成了一个有礼貌的小孩,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于是乎,我忘记去思考,为什么我提出送他下楼这个提议的伊始,想的并不是讨要客气——而是,我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一秒钟也是好的。
我和付予呈一同下楼,好像谁走在前面都不合适,所以是并肩走着,付予呈为了迁就我的脚,步子很慢。
他身上依旧残留着花香,熏得空气醉人,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开始思考送他的意义在哪儿?突然觉得郁闷,掰了掰手指,开口:“付予呈。”
“怎么了?”
“你喜欢吃玛德琳吗?”
可能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是他没有想过的,付予呈停顿了一秒才回答:“还可以。”
很官方的回答,我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而更加深入地询问便是冒昧。
“那加了广玉兰花的那种呢,你喜欢吗?”
“就是把树上的花混在原材料里的那种吗?”付予呈说,“我还没吃过那种,想来应该不错。”
“是很好吃,”终于不是一个模糊的回应,也找到了一个相同喜爱的东西,我问他,“你想吃吗?”
“下次有机会去买来尝尝。”
见他把我当成了一位积极推销的导购,急忙解释:“你不用买的,玉兰花的花期要过了,可能你下一周来的时候就没有了,其实我昨天晚上跟凤姨说过,本来应该今天就可以做的,但是想到你很喜欢玉兰花,就说明天再做,或者你想吃做的其他什么的吗?”
这句话实际上已经很直白了,付予呈却依旧很有分寸地没有过多询问,比如我为什么会因为他而多留一天的玉兰花,再如我为什么会问他想不想吃玛德琳……
很多为什么,但是他不好奇。
后来我安慰自己,还好他不询问,因为那时候我也没有答案。
我轻飘飘望了他一眼,与正在看我的他四目相对,付予呈笑笑:“不用那么麻烦。”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句很标准的拒绝词,可我没有反应过来,说:“不麻烦的。”
说完我才意识到,结巴着回答:“好、好的。”
“嗯。”
今天付予呈没开车,大概昨天也没开,因为我并没有听见引擎声。
“不用送了小余,你快进去吧。”
“好。”
付予呈才走出去一步,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微动,喊了他一声:“付予呈,”像是要急于求证什么,语气轻而快地询问,“你昨天来的时候开车了吗?”
付予呈不明所以,还是回答:“没有。”
我暗暗松了一股莫名的气,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下周见,付予呈。”
付予呈没有挥手,却也配合我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或许比平时的更大一点:“下周见,小余。”
我以为一周会过得很慢,其实不然,这一周我的脚好得大差不差了。
余泽成与嫂子情感稳定,一天都没有回来,我时常想,也并不时常,只是会在思绪慢下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家产生一种莫名的情绪——哥哥快有他自己的家了。
顾望春在周三来过一次,也是一到五点就用要去接哥哥离开,徐驰也登门拜访过,他记得上一次我说是因为低血糖从楼上摔下去的,给我带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让我在每件衣服口袋里都揣上一两颗。
自从和付予呈道过歉,又经历了好几次独处的脱敏反应,我已经可以淡定自若地与他聊天。
不过也仅限于聊天。
又是一个周天,送别付予呈后我转身进屋,收到了余泽成特意打来的电话,通知我今晚和他一起去参加一场宴会。
这些宴会我并没有太大的感想,应酬社交的活动都是余泽成的事情,但是出于社交礼仪,我还是得到场,而对我来说无非是换个地方吃饭,我没有多问,说好。
下午五点,余泽成到家,我已经换好衣服在客厅里看电视。
余泽成看了一眼,一如既往地嘴臭:“这次还挺自觉。”
其实每一次都很自觉,而且每一次余泽成都埋汰一番,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没有搭话。
余泽成去换了套衣服下来,灰色西装将他的身姿拔得更高,他正低头整理袖口,我问:“爸爸今天回来吗?”
余泽成手顿了半秒,讲扣子扣好:“不知道,谁管他。”
“哦。”
“哦什么哦,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余泽成吐槽了一番,迈开腿向外走,像是想到什么,说,“对了,你也要成年了,不能只知道在后面吃,抽个空还是得给付老说说话。”
“哦,”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问,“需要说点什么?”
这个问题是真的很蠢,但是我不想动脑袋,一点也不想动,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直直地撞了上去,还没站稳,就听见余泽成的声音:“我有时候就在怀疑,你到底是真蠢还是装的。”
一听这话我就有些不乐意,勉为其难思考了一下,反驳:“你又没说是什么宴会,要是是你说的那位老爷子生日,我就祝他寿比南山,但是要是不是他的生日,我们只是去攀个关系、混个脸熟,我说个福如东海未免膈应人,还有,哥哥,你说话真的很不中听。”
余泽成不知可否:“还算有点脑子,是他孙子要出国了。”
李叔拉开车门,他坐了进去,我就绕到另外一边,自己开车门坐进去。
刚坐稳当,余泽成又说:“良药还苦口,忠言逆耳又怎么了,说一两句就不乐意听,以后有你好受的。”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余泽成的电话铃声打断,我瞟了一眼,是他的秘书段睿,余泽成接听。
余泽成通电话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微抬下巴,散发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音量并未特意降低,能断断续续听见什么马来,什么今晚的机票,余泽成冷冷地“嗯”了声,挂断电话。
“你今晚要去哪儿?”
“马来。”
“为什么要去?”
余泽成挑了挑眉,反问:“现在这么感兴趣?”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摇头:“那我怎么回去?”
余泽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不知道找人送你回去吗?”
他的语气里有一股子调侃,我没听出来,只是想着怎么回去:“付予呈去吗?”
“付予呈?”余泽成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提到了他,“他去干嘛?”
“可以让他能送我回去吗?”
余泽成浅笑了一声,是那种轻蔑无语的声调:“那就看你能不能让他不喝酒了。”
我一时间没有理解他这话的意思,打电话让付予呈来接我,为什么得喝酒,只是再想问点什么,车就停了下来。
我懂事地没有再开口,余泽成理了理衣领,下了车,我隔了两步,跟在他身后。
迎宾小姐迎我们进入宴会厅,路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时,余泽成忽然停下了脚步,我不明所以,也停了下来,抬头看他,只见他的视线留在对面走廊的尽头,我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只看见一位极其高挑有气质的女性,侧着头,看不见样貌,被一群人簇拥着。
正好奇着,她抬头看了过来,真的很漂亮,在有些昏暗的角落里白得清冷耀眼,只是有点奇怪,并没有看我,只是一秒便又移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余泽成也重新迈开了步子,我悄悄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没有改变。
我加大步子,缩短距离,靠过去,用只有我和余泽成能听见的声音问他:“哥哥,你看见刚才那个人了吗?”
余泽成垂眸瞄了我一下,冷酷地说:“别想,你嫂子。”
闻言,我愣在原地。
经催促我才回过神,已经与余泽成隔了好几步,赶忙跑过去,看着他一脸云淡风轻,我依旧难以置信,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这么好命?”
余泽成轻轻笑出声,只是一刻,他半翘着嘴角:“没办法,实属好运。”
我:“……”
进去的时候,余泽成叮嘱我:“酒不要多喝,别人让你喝,你喝不下可以不喝,不用管他们,觉得吵可以去后花园,但是不要走远,等会儿付老来了我叫你。”
我连连点头,他余泽成说的话我差不多都会背了,有些敷衍:“我就在后花园,不会去哪儿。”
余泽成“嗯”了一声,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过来,余泽成很轻微地仰了仰背,换上那套有些疏离,又有些礼貌的面容。
“余总。”其中一个人把手中的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余泽成。
余泽成含笑接过,与他们各自碰了一下:“赵总,宋总。”
“这是余二公子?”其中一个人问。
余泽成笑笑,介绍:“我弟弟。”
“果然跟余总一样一表人才,”那人招了招旁边的侍者,“不知道小余总喝不喝酒。”
我看着他,觉得他这个话说得很有歧义,问我喝不喝,却在此前招手递来了酒。
余泽成刚想说话,我将酒接过,对着那位侍者道了声“谢谢”才扬眼看向那人,提了提嘴角,回看余泽成询问:“赵总?”
余泽成颔首。
“是我的荣幸赵总。”我弯腰与他碰了一下,将酒喝下。
赵总笑出声,对余泽成说:“小余总前途无量啊。”
我弯了弯眼睛,看向余泽成,只觉得他脸色黑了一点,连嘴角的弧度都僵硬着,这句话都没搭理赵总,我缓缓离他近了些,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余泽成瞥了一眼,冷声开口:“你不是要去后花园吗?”
旁边的宋总是个人精,看出了余泽成的不满,赶忙打岔:“小余总是还在读书吧,他们都在后花园,你们肯定能合得来。”
得到余泽成的话,我对着赵总和宋总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