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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挡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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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上的酒一般度数都是中低等,我刚才喝的是低度的白葡萄酒,也是因为这样余泽成才没阻止我喝,但是我已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酒量——一杯就倒,并且在先前已经立下誓言,不能随随便便喝酒。
因为那一口酒,我只感觉浑身有些燥热,为了维持体面,我只能解开扣子,并没有将外套脱掉。
我顺着石径慢吞吞地走着,七拐八绕,渐渐抛却了身后的嘈杂,躲到了清静地。
找了个小亭子玩手机,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只玩一个游戏,贪吃蛇,看着那一条长长的蛇几乎占满屏幕,眼看破纪录在即,突然撞上一条“重生”在我小蛇身上的小卡拉米。
看着屏幕上写的game over,与破纪录还差两分,我的指尖有些颤抖,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深呼吸了两遍才缓解。
看了眼时间,宴会已经进行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结束,没有吃晚饭,此刻肚子已经在发出抗议,就想着回宴会厅端点小甜点过来。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又因为喝了点酒,脑袋也有点晕,还好只是滞塞了思维,行动并不受限。
走了一会儿,我迷茫地看向四周,很清晰地意识到现下处境:迷路了。
不想给余泽成添麻烦,没办法,反正时间也尚早,只能随便找了条路走。
进了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我以为是在前面,就往里走,越走越不对劲儿,突然听见一声爆笑,把我吓一跳,进来时我走的是侧门,并没有注意到客厅里围了一群人,还好他们沉浸在笑声里,也没有看见我。
他们的声音并未收敛,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付少,听说你们家那位大少爷回来啦?”说话的人特意加重了“大少爷”二字,语气不免嘲讽,很显然并不是真正想要这么叫他,只是对此赋予上一层可以侮辱的权威的戏谑。
这种称呼我听过很多,早已经免疫,但总归不算什么好事,我也突然意识到,这里并没有宴会场上的那种喧闹,更像是东家的住宅区,我及时止损,想要折返回去。
客厅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又有一个人说:“付家的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谁认啊,哈哈哈。”
我原路返回小径,却在刚退出别墅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以为是余泽成打电话让他来接我的,瞬间想到里面的人,刚想叫住他,人就拐进了别墅。
怕惊扰他们,我没大喊,只能快步追过去,从侧门到正门不算远,当然也并不近。
刚走到门口,我又猛地意识到,付予呈这么久没出来,或许就是来这里的,刚想转身,就听见里面的对话,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嘲笑。
“付大公子,回来也不知道找我们聚聚,我们这些人可是想你得很,再怎么说,这杯酒你也是该喝的吧。”
我顿住步子,心里忖度。
付予呈,姓付,付大公子,也姓付。
我去,先前余泽成说“付老”的时候我也就当是个有名望的大家族,只是没想到,付予呈是付家的大少爷。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门口,以一种极其隐蔽的姿势“偷窥”屋里的情况,只见付予呈背对着我,站在那群人的前面。
又忽而察觉这个行为的冒昧,想要撤离,一番纠结下来,付予呈已经喝了好几杯酒,刚迈开腿,就看见刚才被称作付少的人可怜兮兮地扯了扯付予呈的垂在身侧的衣袖,说:“我给我哥哥喝吧,他喝了很多了。”
付予呈站着没动,也没回答。
这个现场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而那位口口声声说要去喝的付少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想要上前的意思。
就在我以为付予呈不会蠢到看不破他们装模作样的时候,付予呈向前迈了一步,我一着急,站了出去,喊了他一声:“付予呈。”
由于用力过猛,还差点一个趔趄,虽然慌张,但是余泽成的拿腔作势也是学了个入木三分,声音又低又稳。
几人全都被我的突然出现吸引,看向我,我觉得尴尬至极,却还是表面不显,没去看付予呈,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边走边说:“劝人喝不想喝的酒么?”
那个付少撒开付予呈的手,抬眸看我:“你是谁?多管什么闲事?!”
他的不满溢于言表,或许是捉弄被打断,或许是地位出现动摇,总之,他现在看起来很是愤怒。
我低头笑了笑,又抬头,目光如炬,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你们的演技还应该雕琢一下,不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场局到底是谁想让他喝酒,”我抬手,轻轻地指了指付予呈,“是吧,付少。”
我走过去,站在付予呈的身边,把他往我身侧拉了拉,挡在他前面,可能是他喝了好多酒的缘故,也并未拒绝。
场面静默了两秒,那群人里的一位犹豫地开口:“你是余柯成?”
我闻声看过去,在中间位置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毕竟在小学时,那张脸上扭曲的笑容我可见过太多次,叫什么我忘了,其实,如果不是再见到他,他的样貌我也是忘得一干二净的。
付少转过头问他,忍不住爆出口:“我靠,余柯成他妈的又是谁?”
我罕见地在那人的脸上看见了无语,他还是解释说:“他哥哥是余泽成。”
见他还要说什么,我对于自己的身世还是不怎么喜闻乐见,打断他的科普:“做个交易怎么样?”
这个圈子里把人一下带走不现实也不合适,交易是最变通的,而从站位看来,那位无名先生大概是这个小圈子里的老大,这对我来说又最省事,他认识我,欺负过我,理所当然后续被余泽成教训过,所以,他现在即使对我不满,但肯定不会过多为难我。
两边僵持着,我只是轻轻地看着他,也不急于要他的回答。
果然,十秒钟后,那个人问:“什么交易?”
我淡声开口:“酒我喝了,人我带走。”
“只要他?”他的语气有些狐疑,似乎对我的行为感到巨大的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
“人是会变的嘛,”我点点头,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只要他。”
眼看交易达成,一旁的付少有不乐意了:“凭什么你说行就行,交易就交易?我不同意。”
我侧头看向他,收敛了几分笑容,声音很平静,一字一句地说:“再、说、一、遍、呢。”
付少一顿,那人再度开口:“确实是这个理,而且这些酒可都是给付公子准备的,他走了不就浪费了吗?这样吧,柯成,喝两杯,你带他走。”
我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摆满一茶几的酒瓶,彻底笑不出来,那一刻我想带付予呈走的心达到顶峰,并不想和他们在这里讨价还价,一口答应:“可以,倒吧。”
我的话音刚落,手就被人拉住,顺带着把我往后拉,脚步有些凌乱,一下撞上身后人的胸膛,又慌里忙张地错身到了付予呈的侧后方,还没站稳,就听见付予呈的声音。
“不喝了。”
付予呈的声音很低,比平时更低,带着酒浸润后的哑涩,温和又不失强硬,很配合他的气质,让我不得不怀疑,付予呈其实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人扬了扬眉,似乎对于这个拒绝感到惊讶,我同他一样,怔愣在原地。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付予呈拽着手腕拉了出去。
一出别墅,付予呈就把手松开了,他的步子很大,喝过酒的我像一只单细胞生物,只能思考一件事情,怕落后,就想着跟着他,像一条小尾巴。
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也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多管闲事,付予呈又就不说话,我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刚张了张唇,付予呈就站定,我一同停下脚步,打乱了我的思维,好几秒没动,我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缓缓抬头,发现付予呈正看着我,我又局促地低下头,连忙说:“对不起。”
付予呈没接我这话,突然问我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是饿了吗?”
我脑子里紧绷的神经一下被扯断,用了几秒钟才重新接回,闷闷地“嗯”了一声,依旧不敢去看他开始解释:“我有点饿,想回宴会厅去拿点吃的,因为喝了点酒,不小心迷路了,不是故意去那里的,也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付予呈笑了笑,重新迈开步子,只是这次放慢了速度,我没和他并肩,依旧缀在半步后。
付予呈说:“刚刚挺有气势的,现在怎么蔫蔫的。”
闻言我有些羞赧,刚才的事情历历在目,我突然意识到那些行为中二又神经质,想必付予呈也把我当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了,急于解释,我脱口而出:“刚才没想那么多,我觉得他有点过分,也不想看他们……”我反应过来,及时刹住车,将“不想看他们欺负你”深深咽下。
断得有些突兀,付予呈好似没听清,也没理解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用舌尖顶了顶上腭,呼吸畅快了些,说:“我不想看他们,他们太丑了。”
这属实属于睁眼说瞎话,那一圈人即使不能说是美若天仙吧,跟丑大概也是不能沾边的,而其实我这个人没有对他人外貌进行评定的喜好,因为我记不住人,除非我关注那个人,否则,对我来说,全都是长一个样的。
对于我说出口的那句话,我在两秒钟后也察觉出其中的刻薄,抿了抿唇,莫名地说了一声“抱歉”。
因为跟在后面,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付予呈愣了一下,只是脚步没停。
付予呈的肩膀很宽,那黑色西装服帖,让他这个人看起来很是矜贵,哪怕是一个背影,也让我心驰神往。
我又蓦地发觉这个想法的冒犯唐突,急忙低下头。
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合奏音乐,他把我引回了宴会厅,我突然间不那么想过去,我问:“付予呈,你等会儿去哪儿?”
付予呈半秒钟后将问题抛回给我:“你等会去哪儿?”
“我能跟着你吗?”
付予呈没有回答,我略微有些失望,但是这时候我很清醒,不能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礼了,将期待欲言又止。
他把我带到了宴会厅的门口,我以为他会转身就走,就在我要和他告别的时候,付予呈说:“我在这里等你。”
我顿顿地“嗯”了一声,又在片刻后领悟过来,倏然抬眸,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喜悦从胸口蔓延到喉咙,让我说不出话。
付予呈对着我弯了弯眼睛:“快去吧,那个伯爵红茶慕斯蛋糕很好吃,你可以尝尝。”
他已经进入了下一个话题,我的心还停留在那巨大的惊喜上,极快地眨了眨眼睛,问:“你刚刚说的是会在这里等我吗?”
付予呈依旧是浅淡的笑意配上那温和的声调:“是的。”
这样两厢对照下来,我在他面前简直不要太孩子气,也太喜形于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又确定了一遍,付予呈说的就是会等我。
我重重地点点头:“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