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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逢 ...

  •   朝花夕拾。
      高中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和好兄弟打打篮球,上上网吧,抽抽小烟。篮球打着还不错,只是后面的两者确实是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着装逼罢了。
      到临近分科考试前的一个月我才恍然回神,果断推却了那时候的开黑伙伴,整天缠着顾望春让他给我讲题,说是整天缠着,也只是说说,顾望春总是请假,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终于有一天让我逮住了他,我死缠烂打地非要跟着他一起去,顾望春禁不住我的攻势,其实小顾也就看起来不近人情,他看着我,最终还是不耐烦地带着我去了。

      原来他在做模特啊。
      这么早就开始赚钱了。

      本来还想问问他其他的问题,一到场地,他就被人拉走了,我就乖乖地找了一个沙发坐着。
      这个场地看起来不怎么正规,像一个废弃的仓库,用一些帘子分隔开来功能区,顾望春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空间里换衣服。
      那地方很狭小,他的动作是胳膊肘都能够顶着那帘子起伏,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无聊,剥了一颗棒棒糖,抬头就看见门口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个女人,似乎和在场的人都很熟,边跑还又空余的气息回答他们的招呼。
      眼看她就要跑到那简易更衣室掀开帘子,出于对兄弟贞洁的保护,我连忙叫住她:“喂喂喂,里面还有人呢。”
      女人脚步一顿,平视了一圈,最后才低头看见我,有些疑惑地问:“你是谁?”
      “我......”这个问题对我这个编外人员来说有点超纲,“是小顾的朋友。”
      她也发现里的动静,脚尖转向,朝我走来:“小顾?哪个小顾?顾望春?”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只能用风韵犹存来形容,真的好漂亮,但是年龄的话,大概率三十来岁,我看不出来,反正一看见她,我就觉得有一种被长辈打量的感觉,点点头:“是。”
      好在她性格一点也不像长辈,她笑着说:“小朋友,你真没礼貌,叫人怎么叫‘喂’?”
      我听出来话语里的打趣,本来也自来熟,想着给小顾拉个好人缘,连忙改口笑着说:“姐姐,你是漂亮姐姐。”
      她“哈哈”一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谢谢你哦,有礼貌的小朋友。”
      我将剥好的棒棒糖递给她:“实话实说啦,姐姐吃糖。”
      她愣了一下,接过糖,道了一声“谢谢”,揶揄说:“想不到顾望春还有你这样式儿的朋友。”
      我笑了笑,她也笑,我们两人面对面,过了一会儿她都没把视线移开,看得我都有些尴尬了。

      忽然,她笑出声:“你是他男朋友吗?”
      我动了动笑得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闻言,只感觉这是一句开放的人开的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却又觉得震惊。
      她又试探性地看了我一眼,把脑袋转开:“那你不是了,我就说,看着也不像嘛。”

      我盯着那支她红唇里的塑料白棍,后知后觉,问:“你......”才冒出个字,就发觉喉咙有些干涩,清了清嗓子,“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轻飘飘地说:“顾望春是个gay。”
      我还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听见她说:“我看你也像gay。”
      “什么?”
      她扭过头瞥了我一眼,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智障”的意思,这个眼神我总是在余泽成的身上见过,早就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大概是觉得我真的是个傻子,也为了维护我的纯真美好,早早结束聊天:“没什么,小孩还是多做作业的好。”
      我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有找到垃圾桶,把糖壳折起来放进口袋里准备等会儿拿出去扔。

      好在顾望春及时出来,她进去换衣服了,我也不用费劲巴拉地找话题聊天。
      “你怎么了?”
      我看着顾望春走近,那淡漠地表情没有一层不变。
      我摇摇头,随手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题,说:“不会做。”
      顾望春看了一眼题,又看了一眼我,沉默两秒,简洁开口:“D。”
      要是照往常,我大概率会说“不会的题难道不应该选C吗”,但是此刻我能说出话已经算谢天谢地了。

      顾望春被叫走去拍摄,我才松下肩膀,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练习册,才发现刚才指的是一道最基础的集合题,难怪他刚才是那副无语的表情。
      完全没有心思做题,刚才的聊天内容足够震撼,让我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等我收拾好心情,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在聚光灯下,顾望春已经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了。
      那皮肤白得透明,肌肉线条在灯光下也显得流畅漂亮,真的很适合做模特了。
      和他搭档的就是刚才的那个女人。

      我看着他们做着越来越大胆的动作,身体贴得越来越紧,其实不算色情,只是心里泛起一丝不适。
      这场拍摄一直持续到傍晚。
      我跟着顾望春走,跟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胳膊被一拉,我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楼梯,差一点就踩空,心有余悸才后知后觉。

      顾望春松开手:“你怎么了?”
      其实我觉得顾望春有点有趣,他会问“你怎么了?”,但是他肯定又说不出什么解决方案,可能他料定我只会说“没什么”。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他:“你很缺钱吗?”我找不出他去当模特,还是拍摄那种照片的理由。
      我以为他会说“没有”,再或者什么都不说。
      顾望春说:“钱不是万能的吗?”
      “我可以给你。”
      “我为什么要你的钱。”
      “我们是朋友。”
      顾望春没说话。
      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我打破僵局,问去哪里吃饭,永远都是这样,他总是不善言辞或者惜字如金,我总感觉他的身上有一座无形的大山。

      我们随便找了个面店,点了两碗牛肉面,外加两瓶啤酒。
      我看着玻璃杯壁上悬挂着的晶莹的气泡,突然开口:“为什么?”
      良久,我以为得不到回答,头顶传来顾望春的声音:“我想给我哥哥一个家。”
      依旧冷冰冰的。

      我倏然抬头,顾望春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不那么真切。
      顾望春回望着我:“你在可怜我?”
      “没有,”我立马反驳,“这件事情不应该你哥哥考虑吗?”
      “是我想,为什么要他考虑。”
      “万一他不想呢?”
      我又觉得我的这句话有点歧义,连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假如你哥哥知道这件事情,他就不想了呢?”
      顾望春收回视线,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没有人会不喜欢家的。”
      我岔开话题,笑着说:“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啊,今天和你一起拍的那个女人说你是gay,喜欢男人呢。”
      虽然我不能说我是一个走在时代前沿的人,但是对于gay这个词我还是略有耳闻的,只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实在是没心思和那个女人聊天了才做出的那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顾望春迟迟没说话。
      我已经习以为常,低头夹了块牛肉。
      “我喜欢我哥哥。”顾望春忽然开口。
      “我还喜欢我哥哥呢。”我随口乱答。
      顾望春声音没有起伏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的这句话才在我的脑袋里过了一遍,手上一顿,抬头去看他,他已经低头开始吃面。
      我只当那句话是玩笑话,就像我和余泽成总是开的无数个玩笑中的一个一样。

      实际上我还是有能力给他一个房子的,但是依照我对顾望春的了解,他断然不会接受,反而会让我俩的关系分崩离析,我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这个时候的顾望春没有往日的尖锐,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透露出罕见的脆弱。

      那时我不懂,我随随便便就可以给出的一套房子,极大可能是有些人一辈子的追求。
      那时我也不明白,只以为那座大山下苟延残喘的是顾望春,其实,是他和他哥哥。
      后来我想起这件事情,当时我和顾望春还没有好到可以用性取向这件事情来开玩笑的程度,大概是他实在是太累了,一不留心就说出来了真心话。
      我又是个神经大条,真话反着听,要是早点发现,软硬兼施,软磨硬泡,顾望春那么心软,他肯定会告诉我的,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少吃很多苦了。
      好吧,大概也不是,顾望春那么要强,他就算死了,或许也没有人知道。

      *

      考完分科考,我本来想着和顾望春一起出去吃一顿饭的,表达我对他慷慨解囊的感激之情,但是最后一门学科考完,我紧赶慢赶赶到他们班级门口就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反倒是收到了余泽成的消息,让我去帮忙搬个家。

      我看着这条消息,左看右看、逐字逐句看,都是“搬家”两个字,实在不理解,搬家不是应该搬家公司去做吗?我去能有什么用,就算我超级厉害,那也顶不了一个搬家团队吧。
      我满腔疑惑,发了一个【?】。
      蛮不讲理的哥哥:【叫你来你就来。】
      我心里飘过一排省略号,这年头,求人都这么嚣张了吗?
      最后,我还是打了个车去到了余泽成给我的地址那里,还是个别墅区,这让我更不理解了,有钱人总不至于还要斤斤计较到连搬家公司的钱都舍不得出吧。

      我边走路边给余泽成发消息,想让他给我把打车的钱报销了,就听见余泽成雄厚的声音传来:“余康成,走快点!”
      闻声,我一手抖,在索要金额后面多加了好几个零,然后一鼓作气地发了过去,再抬头。
      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两人,正对我的是余泽成,正一脸不耐烦,还有一个侧站着,看不清脸,只是那身影与我记忆深处的某个迫于模糊的影子重合。

      他转身,看见了我,露出一个温和又礼貌的笑容。我还没摸索到记忆,猝然撞上他那张浅浅笑意的脸,呼吸一滞,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又一瞬间全都忘了。
      总是这样,我一对上付予呈,不论多么巧言令色,多么妙语连珠,都会如鲠在喉。

      好久了,十二岁的最后一面到十七岁的重逢,又是五年。
      明明付予呈变了很多,也应该变了很多,明明五年的时间,我会忘记很多东西,也应该遗忘不常想起的他。
      可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以为我会忘记,实则没有,那留着奶油的手指抵在尖牙上的冰凉还是那么清晰,一如既往地糊住我的上颚,让我呼吸不过来。

      那时候的我错把久违的心动当成了出格举动后,意识回笼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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