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暮色之下的回想 ...
-
当聚光灯熄灭，音乐停歇，沸腾的人潮开始向出口涌动。那片刻被万众瞩目的悸动与甜蜜，在现实的人流冲击下，迅速转化为一种微妙的紧绷感。
张昕郁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投向他们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善意的起哄或祝福，而是多了许多探究、好奇，甚至带着手机镜头明晃晃的窥视。不明的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试图挤过人群靠近；更有一些激动的粉丝，举着手机一边尖叫一边试图拦住他们——“看这里！你们好配！”“是情侣吗？可以拍张照吗？”“小哥哥出道吧！我们支持你们！”更有甚者直接试图塞名片引起注意。
喧嚣声浪比演唱会时更具侵略性，将两人紧紧包裹。
张昕郁眉头紧蹙，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将还有些怔愣、脸颊红晕未退的周星宇用力拉到自己身侧，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他隔开大部分视线和推搡。
“低头，别乱看。”张昕郁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迅速从自己随身的包里（他总会在这种场合带些必要物品）拿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不由分说地扣在周星宇头上，又将帽檐狠狠向下压了压，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动作间，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周星宇发烫的耳廓。
周星宇被他一系列迅速而强势的动作弄得心跳更快，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张昕郁此刻毫不掩饰的保护姿态。他听话地低下头，帽檐下的视野变得狭窄，只能看到张昕郁紧握着他的手腕，和他迈动时绷紧的裤腿线条。
“让开。”张昕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刃般的冷冽，目光扫过试图靠近的记者和过于热情的粉丝，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不再多言，牢牢扣着周星宇的手腕，凭着对场馆地形的熟悉和一股不容阻挡的气势，开始在拥挤的人潮中开辟道路。他走得很稳，也很急，周星宇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手腕被握得生疼，心里却奇异地安定。
周围的嘈杂、闪光灯、伸过来的手机和追问声，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张昕郁宽阔的背影，紧握着他的那只手传递过来的、令人安心的力度和温度，以及帽檐下那点狭窄的、只容得下张昕郁一人的视野。然而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还有一群不明真相的记者和代拍们蜂拥而至，挤的水泄不通。他们像两尾逆流而上的鱼，在喧嚣的人海中奋力前行。张昕郁烦躁的摇摇头，掏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几张照片，面色阴沉的说到：“如果什么时候我看见我和弟弟的个人隐私出现在网上，张家会让你在T市没有一席之地！”他打了一个电话，吩咐工作人员让在场的人员照片和底片删除。围观的人逐渐给他们让出一条小路，也不敢再造次了。
两人顺利下了电梯，终于，拐过一个紧急出口，避开主通道，张昕郁带着他钻进了工作人员通道，又七拐八绕，从一处不起眼的侧门冲了出去。
夜晚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场馆内的闷热和窒息的紧迫感。
门外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后街，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和远处主路传来的隐约车声。张昕郁没有停下脚步，拉着周星宇又快步走出一段距离，直到彻底远离了场馆周边可能的人流，才在一处建筑的阴影里停了下来。
他松开周星宇的手腕，转过身，呼吸因为刚才的疾走而略显急促。他仔细打量周星宇，见他帽子戴得严实，除了因为奔跑气息有些不稳，并无大碍，这才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张昕郁问，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只是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锐利。
周星宇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他摇摇头，声音带着点跑后的微喘：“没事。”顿了顿，他看着张昕郁，嘴角忍不住翘起，“哥，你刚才……好帅。”
张昕郁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心头那点因混乱场面而起的烦躁莫名消散了大半。他抬手，本想敲一下周星宇的脑门，最终却只是用指节轻轻碰了碰他的帽檐，语气带着点无奈：“还笑呢，下次这种场合，戴好口罩墨镜。万一真的被拍到了，你个人隐私就被‘人肉’出来了”
“知道啦。”周星宇应着，却凑近一步，仰着脸看他，“哥，我们现在去哪儿？车好像停在另一边了，我们怎么过去呢？”
张昕郁这才想起，为了避开人群，他们是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出来的。他拿出手机，正准备联系司机或让助理安排，一滴冰凉的水珠，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夏夜的雨，说来就来，毫无征兆。细密的雨丝很快连成了线，淅淅沥沥地敲打在街道和建筑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雨了。”周星宇仰头望向天空，轻轻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水。
张昕郁皱了皱眉，环顾四周。这条后街很偏，几乎没有店铺，最近的能避雨的地方似乎也只有几十米外一个公交车站的透明顶棚。
“先去那边。”张昕郁果断决定，顺手脱去外衣，并再次拉过周星宇的手，朝车站跑去。
小小的公交站台，刚好能容纳他们两人。透明的顶棚将雨水暂时隔绝在外，世界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沙沙的雨幕之中。路灯的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模糊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雨水冲刷尘土后清新的气息，以及一丝夏夜的微凉。
跑了一路，又淋了点雨，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站在狭小的空间里，距离不可避免地拉得很近。周星宇摘下了帽子，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软软地贴在额前，更显得眉眼干净，眼神清澈。他仿佛有些冷，一个人直接缩到了张昕郁怀里，轻轻的环住他。
张昕郁低头看他，看着水珠顺着他白皙的颈项滑入衣领，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刚才在演唱会上的画面，那些起哄声，那些问题，还有张昕郁那句“哥哥的手，很暖”，如同按下重播键，在寂静的雨声中再次清晰回放。他是只觉得我手暖才牵我的手吗，那他以后会不会也牵别人的手呢...他突然一愣，马上警告自己：小混蛋和别人牵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殊不知，周星宇心中却想：哥哥会不会只是因为我冷才牵我手呢，那他以后会不会牵别的弟弟的手...为什么他牵别人的手我会不开心，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奇怪呢...两人眼神无意间对视，却又立刻转移，似乎怕对方窥视自己的内心。
气氛，在雨声的掩护下，变得微妙而粘稠。
“冷吗？”张昕郁寻找话题般的问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
周星宇摇摇头，目光却落在张昕郁肩头那片被雨水洇湿的深色痕迹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拂掉上面的水珠。
指尖刚碰到微湿的布料，手腕就被张昕郁握住了。
张昕郁的手心很热，比刚才奔跑时更热。他的目光沉静地锁住周星宇，里面翻涌着周星宇熟悉的、却又因为此刻环境和刚刚经历的一切而显得格外汹涌的情绪。
雨声哗哗，像是为他们隔绝出一个独立的世界。暮色，是他们最好的隐身符。
“周星宇。”张昕郁开口，叫他的名字，不再是星宝也不是星星，而是连名带姓，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张昕郁的心跳漏了一拍，抬眸望进他眼底。
“刚才在台上，”张昕郁的声音很缓，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周星宇心上，“你说‘暖’，是真心话？”
周星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雨中的公交站台，重新提起那个问题。他的脸颊又开始发热，但这一次，他没有闪躲。他迎视着沈珩的目光，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回答：
“是。”
他仿佛对自己的话有些不满，解释道：“我只牵过哥哥的手，别人的手我都没有牵过的，哥哥你没有生气吧？”
张昕郁看着他眼中毫无伪饰的坦诚和那抹因为紧张或期待而泛起的红晕，一直紧绷的某种心弦，仿佛在这一刻，“铮”地一声，彻底松开了。
他握着周星宇手腕的手，力道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反而顺着他的手腕下滑，再次握住了他的手，五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比在演唱会时，更加自然，更加紧密。
“我也是。”周星宇低声道，目光落在两人再次交握的手上，又抬起，看向林予的眼睛，“我只牵过你一个，小兔崽子。”
他的话没有说尽，但林予听懂了。暖的，不只是手，还有……心。
巨大的喜悦如同涨潮的海水，瞬间将周星宇淹没。他眼睛一亮，几乎要跳起来，但被张昕郁紧紧握着的手限制住了动作。他只能用力回握，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甜糖果的孩子。
张昕郁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欢喜，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个浅淡却真实的弧度。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周星宇脸颊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刚才奔跑时出的薄汗。如果他开心快乐，我愿意，护他一世周全，两人心中皆响起这个声音，心脏跳动不由自主的加快。
雨还在下，敲打着顶棚，奏响着独特的乐章。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在这个无人打扰的雨夜，在这个偶然避雨的简陋站台，在经历了喧嚣的瞩目和慌乱的逃离后，他们握着彼此的手，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了解到，他们就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愿意护一辈子的人。
没有鲜花，没有美酒，只有潮湿的空气、冰凉的雨声，和掌心那份滚烫的、足以驱散一切寒意的温暖。
然而，沉浸在微妙气氛中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街角的阴影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停下。车窗降下一半，一只握着长焦镜头的手缓缓收回。镜头对准的，正是公交站台下，那对在雨中依偎、双手紧握的身影。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快门声，湮灭在哗哗的雨声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暮色之下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