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糖衣与药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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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公交站台像一个与世隔绝的茧，将湿漉漉的温情包裹其中。那句“不只是手”，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人心里漾开层层叠叠、无法平息的热浪。
回程的车内，暖气驱散了体表的寒意，却让另一种热度在沉默中悄然攀升。两人依旧挨得很近，手在座椅的阴影下再次悄悄相扣。周星宇的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胸腔，他时而偷偷看向张昕郁线条冷硬的侧脸，时而又因那侧脸主人突然转来的目光而慌乱躲闪，像只初次尝到蜜糖却怕被收走的雀鸟。
张昕郁看似专注地开车，余光却将周星宇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少年的欢喜如此直白而滚烫，几乎要灼伤他长久以来用以自我保护的冰层。那冰层正在融化，伴随着一种陌生的、令他既渴望又隐隐恐惧的失控感。他握方向盘的手，比平时用力几分。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佛经，来驱散本应该不属于自己的心悸。
回到别墅，玄关的灯亮起，将暖昧的昏黄切割成清晰的现实。周星宇脱下微微潮湿的外套，习惯性地想凑近张昕郁，却在距离半步时迟疑地停住。演唱会万众瞩目的牵手，雨夜站台的间接告白，像一场过于美好的梦。此刻梦醒了，哥哥还是那个深沉难测的哥哥，而自己……真的可以跨过那条线吗？自己长的也不好看，而且也没什么本事，也没多少钱，给不了哥哥最好的，并且自己的真实身份万一被哥哥知道了，哥哥肯定会讨厌我的。他有些绝望的想，我这么差劲，怎么能妄想他的喜欢呢！但是我真的不舍得把哥哥让给别人，他攥紧了衣角，没有发话。
张昕郁看着他欲言又止、进退维谷的样子，心头那点因失控而起的烦躁，奇异地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他伸手，不是拥抱，而是揉了揉林予半干的头发，动作带着兄长的自然，语气却泄露一丝不同以往的温和：“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他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警告自己，自己的弟弟干干净净，长的好看，人也温柔可爱，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么凶的一个人呢。我的身份弟弟肯定也比较害怕吧，他肯定不会喜欢我的…但是心口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嗯。”周星宇垂下眼睫，，手逐渐松开衣角。看似乖顺地应了，心底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他期待的，或许不是一个揉头发的动作。这个戒指，我就不给他了吧，我会不会吓到他呢，我这个身份，他肯定不会喜欢的，他应该只喜欢乖乖的小朋友吧…他悄悄用挂在脖子上从不离身的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抽屉，他轻轻拿起那一串钥匙和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我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把这些给他吧，我不配…他突然觉得眼眶酸酸的，就早早熄灯上床准备睡觉了。
但是这一夜，周星宇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指尖反复摩挲着腕上张昕郁送的那块表和苏晓送的红绳，回味着掌心残留的温度和那句低语。而他不知道的是，仅一墙之隔的主卧，张昕郁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望着窗外未停的雨丝，眸色比夜色更沉。他清晰地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开始贪恋那份温暖，却又本能地警惕着随之而来的软肋和变数。理智与情感在暗夜中无声厮杀，小孩不喜欢烟，他就戒了。小孩喜欢拉着他手，他也是第一次让别人触碰，小孩喜欢撒娇，他也就宠着。他不信神佛，可是小孩让他带平安手链，他就带了…可是现在，他也分不清楚，他对这小孩，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仅是哥哥对弟弟的占有欲吗，可是哥哥会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弟弟而自卑吗…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终究决定静观其变，不要伤害他，默默护着他就好。
第二天，阳光驱散了雨水，却驱不散两人间微妙的气场。早餐时，周星宇想努力表现得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着警局的琐事，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张昕郁，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张昕郁则一如既往地沉默用餐，偶尔回应，姿态冷静如常，仿佛昨夜那场雨中的对话只是幻觉。只是，当周星宇起身为他添咖啡时，他搁在桌面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眉头舒展了一些。
这种“一切如常”的假象，比直接的疏远更让周星宇心慌。他像捧着一颗珍贵却不知如何安放的糖，既怕它化了，又怕握得太紧反而捏碎。
转机（或者说，更复杂的变数）出现在下午。
沈珩天天对谁都是嬉皮笑脸，看起来特别好相处。可是，他今天却一反常态的面色凝重地来到书房，张昕郁本来还想调侃他几句，却也噤了声。沈珩将一份刚收到的匿名快递放在张昕郁面前。里面没有文字，只有几张高清照片——正是昨夜雨中公交站台，他和周星宇双手紧握、相对而立的画面。拍摄角度刁钻，将两人之间那种超越寻常的亲密氛围捕捉得淋漓尽致。其中一张，甚至能清晰看到他抬手为周星宇擦拭脸颊时，眼中未及收敛的专注。
张昕郁的脸色瞬间冰封，书房内的气压陡降。他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住桌子，眼神中暗含着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查到来源了吗？”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冰冷刺骨。
“还在追，对方很谨慎，用的是公共投递点。”沈珩顿了顿，压低声音，“郁哥，这照片如果流出去……周星宇的身份，还有你们的关系，会很麻烦。老爷子那边倒是好说，可是董事会那些老古董……”
“我知道。”张昕郁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反复审视着照片。这不是简单的八卦偷拍，时机和角度都太精准，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试探。是谁？暗河的残余？商业对手？还是……针对周星宇而来的势力？
“先压下去，用一切手段。”张昕郁将照片锁进抽屉最深处，“另外，查查最近有没有不明人士接近周星宇，或者在他工作单位附近出现。”
“明白。”
沈珩离开后，张昕郁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他看着抽屉，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那些照片。那些照片提醒他，他所以为的可以暂时栖身的温情茧房，外面早已危机四伏。他放纵自己靠近的每一分暖意，都可能成为射向周星宇的毒箭，也可能成为别人攻击他的软肋。自己终于也是有了弱点，会害怕了吗。他苦笑一声，无力的坐到椅子上面按住了头。
一种沉重的、混合着保护欲和无力感的酸涩，悄然漫上心头。他是不是……太自私和后怕了？
而此刻，对此一无所知的周星宇，正抱着从院子里新摘的、还带着露水的薄荷，兴冲冲地想来找张昕郁，给他一个“惊喜”。他走到书房门口，刚要敲门，却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张昕郁极冷的一句对电话那头的吩咐：“……关于周星宇的所有信息，防护等级提到最高。我不希望再有类似昨晚的‘意外’被拍到。”
周星宇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哥哥在调查昨晚？防护等级？不希望被拍到？
所以，昨晚对他而言，是“意外”吗？是需要被严密防护起来的“麻烦”吗？他似乎是不愿意和自己传出绯闻呢，可能哥哥就是不喜欢他才会这样的吧…
刚才还盈满心间的雀跃和期待，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下坠的空洞。他低头看着怀里翠绿鲜嫩的薄荷，它们还散发着清新的香气，此刻却显得有些可笑。
他默默转身，抱着薄荷离开了书房门口。脚步很轻，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是那颗刚被蜜糖浸润过的心，已经悄然裹上了一层酸涩的、自我怀疑的硬壳。
糖衣或许很甜，但里面的药片，已经开始泛出苦味。而他们之间的拉扯，在无声中，进入了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煎熬的阶段。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糖衣与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