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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忆漩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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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孩童聚在一起玩闹，嬉笑声传到小男孩的耳中，他仍然不为所动，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砂条磨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小景，妈妈下午不能来接你了。”
女人的神情满是歉疚，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妈妈会来送他上学才是少见的情况，他对此没什么感受。虽然昨天已经和他承诺过今天有时间接他上下学，但是他本来也没当真，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事。
“吴景程，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玩？”
那群孩童里终于有个男孩发现了吴景程，却被身旁的另一个男孩一把拽了回去。
“别叫他，他是个怪胎。”
吴景程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磨他的石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块石头露出透亮的内里，石榴一般的深红色。
下午放学后，他照常先去菜市场买了晚饭的食材，回到家做晚饭。妈妈回家吃完饭又要继续去工作，她有好几份工作。
“小景，在家吗？”
有人在敲门，是邻居家的白阿姨。她的身体不好，所以全家搬来了桐市，好让她休养身体。
“小景，小骁在外面玩会忘了时间，可以请你帮阿姨照看他吗？”
他点了点头。
吴景程知道这是一种委婉的表述，实际上是他妈妈怕他孤单，请白阿姨的孩子带他一起玩。
他很喜欢独处的时光，但他的妈妈会担心，于是每天跟在顾骁后面也成了吴景程应付的一环。
顾骁站在白阿姨身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走吧。”
等他们远离白阿姨的视线，顾骁就停下来，对他说：
“听着，我是不会跟你一起玩的。一会儿离我远点，别让我朋友看到你，明白了吗？”
吴景程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磨他的石头。
顾骁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脸色通红，喊了一声“随便你怎么样！”就跑走了。
随便的意思就是可以跟着，他慢悠悠地跟在顾骁身后。
顾骁经常去玩的地方是一处海滩，吴景程照常找了个比较大的礁石坐在上面。桐市的天黑得很晚，下午五点的太阳还是很亮，仍然有咸涩的海风吹拂而过。
那块石头去了外面一层灰黑色的壳，被他磨到圆润光滑，变成一块闪闪发光的红色石头躺在他的手掌心。吴景程对着光观察，它的色泽像真正的石榴，却在不同角度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人，看上去是个年龄和他一般大的孩子，身形瘦弱单薄。他，或者是她，穿着一条破旧的蓝裙子——那应该是一条裙子，站在岸边。海浪拍打着她的腿，像是要将她吞没。
吴景程跳下礁石，跑过去拽住了她。女孩转过头，笑容明媚。
“你以为我要被淹死了吗？谢谢你，但我只是在看海。”
他松开她的手，没有说话。
“喂，吴景程，该回去了。”远处顾骁在喊他回家了。
吴景程将石头塞进女孩手中。
“送给你，我要走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低头去看那块石头。
“谢谢，它很漂亮。”
吴景程因此注意到她脖子上青紫的痕迹，还有……那是针孔。
沉闷的雨声敲打窗棱，吴景程从睡梦中惊醒。那应该算是个美梦，毕竟是在他家还没有拮据到活不下去的那段时间。只是梦的结尾不太美好，准确来说是，让人心痛。
难得清闲的周末，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吴景程不喜欢雨天。
他机械地完成了洗漱和进食，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阴沉。
家里最难的时候，吴景程有几年在首都打拼。他那时候做电工，认了个师父，今天的计划是要去探望他师父。
私密账号里突然发来了消息。
【椿市北面的封禁区发现了点新东西，有兴趣吗？】
【我知道你要去过平凡生活，但这次的很特殊。】
【见面说。】
这个见面，指的是网络上的见面。吴景程设置好虚拟投影——一个黑色长发、身穿蓝色长裙的女人，进入房间。
这间屋子的装潢还是和从前一样，似乎从他走后再也没做过更改。
“怎么，心情不好？”
圆桌旁，长相阴郁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向他投来视线。
此人名为“熠”，当然，这是假名。他是吴景程多年的合作对象，一个商业奇才。“熠”需要技术，而吴景程缺钱，两人于是一拍即合，创建了地下贸易平台“夜莺”。
化学是非常烧钱的爱好。平民没有世家资助就做出成果，甚至进入青鸟，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得益于曾经四处打拼的经历，吴景程的履历毫无漏洞。所有发出的文章，能被人看到的研究，都可以溯源到具体的资助对象。而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他的私人研究多不胜数，更不合帝国法令。
但他自认为不是完全戴着假面——至少他公开了自己对火药的研究。一个会研究火药的人，会是“夜莺”的创建者也不足为奇。
吴景程没有理会“熠”的寒暄，除了管理地下平台，他还是个情报贩子。
“我需要你帮忙调查苏家。”
“具体是指哪方面？”
“医药。”吴景程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他只觉得心脏被扎得生疼。
“哦？我的确有些小道消息，不过都是些十几年前捕风捉影的传闻……”男人顿了顿，“我很好奇，芒，是什么让你回心转意？”
“椿市的封禁区里有什么？”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上次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会插手，世家的任何动向都不用再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也不能知道吗？”
“只是对你这个人不放心，”吴景程冷笑，“我不回来，难道要等你的手伸进内阁，拉我一起吃牢饭？”
“哪有那么严重，”男人露出不甚认同的神色，“我只是放了眼睛，还没有伸手。”
上次，吴景程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时间点。鸣沙崖的月亮像雪一样冰凉，他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引燃骨背龙的脊髓，为自己放了一场烟花。
吴景程不喜欢那些颠沛流离担忧生计的日子，他也同样不喜欢再无波澜的生活。一个对未来毫无期望的、有家的人，自然会在两者之中选择安稳。
“对了，首都最近会出一些事，但我不想现在就告诉你。”男人勾起虚伪的笑。
“芒，我早说过，”他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奇异的引诱之意，“就这样一走了之抛却前尘，恐怕会穿不下去你那身假人皮。”
吴景程扯了一下嘴角，说：“想去山里喂异兽大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委婉。”
他在桌上扔下一叠文件，转身离开。
“你的安全系统该升级了，这是建议。”
男人疑惑地拿起文件，看到内容后忽然表情一变。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熠，别忘了，你的技术都是我教的。考虑到你还对我的身份没有任何猜测，公平起见，我会假装不知道，直到你发现的那天。”
“疯女人！”
吴景程大笑，“不错，难得你能让我心情好一次。”
断开通讯之后，吴景程再次搬着小马扎坐到了阳台上，这已经成为他最近的日常必做事项。
笔记本上的钢笔画记录了这株粉色郁金香慢慢开花的全过程——现在是粉花绿叶版钢笔画，吴景程真的去买了彩色墨水。
他将郁金香挪到不会被雨水淋湿的地方，前往市中心去看望师父。
市中心与七年前相比大有不同，灯火辉映、车水马龙。他师父住在一个古旧的村子里，穿过胡同，看到红漆门前栽的马莲花，就到地方了。
来开门的是他师娘。
“小宁来了。”
当年他在外闯荡时，去不同的地方会换不同的假名，在首都的假名就是宁钧。师父师娘虽然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已经叫惯了宁钧这个名字，就没改口。
老人满头白发，精神却很好，看着身体康健。
“几年没来看看了，您和师父过得好吗？”
“好，好，一切都好。”
吴景程留在师父家吃了晚饭，谈天说地回忆往事。
和师父的相遇充满了戏剧性。师父的儿子比吴景程大了十七岁，在和那年的吴景程一样大的年纪里，跟一个贵族Alpha私奔了，从此再没找到人。也许是因为想到了他不知音讯的孩子，师父路过时看到睡在桥洞里的吴景程，就把他捡回了家。
其实当时吴景程已经和“熠”一起创建了“夜莺”，也还完了家里的债，睡在桥洞纯粹因为他是个黑户。
后面跟着师父当电工的日子，可以说是一段美好记忆。那个时候虽然苦，但没什么心事，能多活一天就值得高兴。
小景、芒、宁钧，那些都是吴景程，但都不是真正的吴景程。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他只知道，他们是自己的一部分，而他不想成为他们。
吴景程拼了命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想活下来。可当他真的从凄风苦雨中活着走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早已面目全非。如今这个正活着的他，灵魂被雨水淹没，装在不透光的瓶子里。
首都的气候总是干燥，却不能蒸干他心里的水。那些腐朽潮湿的感受，像是渗透进皮肉，要贯穿他的一生。
如果真的拥有平凡幸福的过往，他会成为怎样的人？人越是缺少什么，越是格外在意。吴景程喜欢一切有生命力的存在，他喜欢那些能让他切实感受到“活着”的东西。
每棵在雨中腐朽的枯树，都在渴望属于自己的太阳。它们只惧怕生命里的水，从不怕灼伤。无论是从此焕发新生，还是被曝晒成为干柴；只要能照到一丝光，他都愿意倾尽所有，他将甘之如饴。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吴景程给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发去问候。
【1】
【勇士，我暂时还没学会读心术，不然你再说清楚一点？】
【心情好。微笑.jpg】
【可以不发这个系统自带微笑表情吗？】
【可以。握手.jpg】
【……这个也不要发！】
紧接着收到了一堆肥啾表情包轰炸，但吴景程没理。
他饶有趣味地打开蓝色家雀论坛，看了会儿帖子，甚至在争论材料和武器谁上谁下的帖子里留下评论：材料压武器。由此可见，人的接受能力真的很强。随后他飞速画了一张图出来，上传到论坛的情感版块。图中小胖子啃鸡腿啃得忘我，帖子的标题是：不如腿胖c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