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街灯下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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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找你女朋友，还不快去陪她？”吴景程不堪其扰，打发他赶紧走。
“你不是说我去了会让她更严重嘛……”
“交钱，安排最好的病房，外边等着。懂了？”
“对哦！”
吴景程微笑，没再说话。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滚！” 孙丞丞跑走了。
人傻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优点。孙丞丞此人本性不坏。人最怕对比，相比那些表面人模狗样，脑子里弯弯绕绕全是些怎样敲骨吸髓的畜牲，孙丞丞在世家贵族子弟中称得上是清流。
因此当年在首都，孙丞丞是唯一能和他搭上话的。
吴景程没那个空闲时间叙旧，更没时间去和孙家的老狐狸虚与委蛇——他得去会会苏家的。
大家族的孩子往往很多，手足之间斗个你死我活。孙家是那个例外，就孙丞丞这一个宝贝疙瘩，从小宠到大；再加上他是孙家家主的老来子，更是没底线地宠孩子。孙丞丞没长成一个吃喝嫖赌欺男霸女的二世祖，只能归功于他自己本身就是个不错的人。
苏家正处于孙家和其他世家的中间状态：孩子不多，幺蛾子一点没少。
苏家家主总共有三任妻子。第一任是他的“真爱”，留下一个孩子后去世了；第二任是和柏家的家族联姻，有两个孩子，十几年前也因病去世。目前这一任，是柏夫人生前的好友。至于为什么会在好友去世后和她的丈夫结婚，理由众说纷纭，风言风语里没一句是好话。
苏屿是柏夫人的第二个孩子，据说小时候走失过，苏家找回他之后非常宠爱。这个“宠爱”，吴景程持怀疑态度。
柏、宁、孙、杨是首都的四大家族。宁钧要见苏家家主，再容易不过。吴景程在首都推波助澜引发世家争斗的时候，苏家是受到影响损失最重的家族之一。不管背地里是不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明面上都会将他奉为上宾。
“宁钧回来了”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会有无数人排着队找他，苏家根本排不上号。
和苏家家主你来我往地互相说完废话，出来时已经是下午。苏家家主与当年相比没有太多变化，如果苏家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产业藏了十几年，那他实在是太可怕了。吴景程从没发现过蛛丝马迹。
那些年他从没在苏家见到过苏屿。
如果早点见到他，如果早点知道……也许当年……
花园的回廊上有个人，是苏屿。
他穿着高领长袖上衣，眉眼中是遮不住的倦色。贵族的花园四季常开，哪怕秋日依然姹紫嫣红。在那灿烂到灼人眼眸的花朵衬托下，苏屿看起来更加苍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他家，他在这里才是应该的。但是不对，曾经吴景程一次都没见到过苏屿。
吴景程藏起担忧，面色平淡地观察着苏屿，疑心他是否被逼迫。
“三少爷，这位是宁钧宁先生，老爷的贵客。”
“宁先生。”苏屿笑了笑，伸出手与他握手。
好凉。他松开手后，手心仍然残留柔软冰凉的触感。
“苏管家，我记得三年前来府上做客，好像没在家宴上见过贵府的三公子。”
管家表情惊讶。
“这怎么可能？想来是您贵人多忘事，记岔了。”
“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老管家像是真的惊讶，吴景程也像是真的随口一提，两人继续向外走去。
余光中那道单薄的身影离开了，吴景程的心悬在半空，五味杂陈。
直到已经离开苏家老宅许久，走在回师父家的路上，吴景程还是心情凝重。他心事重重，无意中走进了一条路灯忽明忽暗的冷清街道。
“谁？”熟悉的声音。
吴景程回过神，看见目光凌厉的苏屿。发现是他时，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
苏屿斜靠在墙上，在黑暗的街道里，只有一道微弱的路灯光照亮他的鼻梁。平日总是挺拔的人难得松散，落拓的美感。
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的细烟，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凸起。
“借个火。”
吴景程俯身靠近，取走他指间的细烟，收进胸前口袋。鱼际擦过他的指尖，一瞬间的触感，冰凉又滚烫。
“抱歉，我不抽烟。”
折成玫瑰的丝巾被放进苏屿手中。
“或许它能让您少些烦忧。”
吴景程一瞬不错地注视苏屿的眼睛，想抚平他的疲惫、想读懂他眼中的愁思……他克制自己就这样不管不顾吻下去的冲动，贪婪地描摹苏屿的轮廓，妄图将这个人的每一寸每一厘都刻入记忆。
夜里微凉的风将他额前发丝吹乱。
苏屿轻笑一声，呼出的气息落在他颈侧。
“宁先生，手艺不错。”
他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忽然说：
“冬天晚上下过雪，这条街会很美。”
吴景程怔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刚刚要回话，又听到他说：
“抱歉，当我没说过吧。”
郁金香已经开了，淡粉色的花朵在夜晚温柔动人。无论多忙，吴景程都不会忘记给它画一幅画。现在，他的笔记本上记录了这枝郁金香开放的全过程。
吴景程坐在阳台上翻看着他的笔记本，神情柔和。
他知道苏屿根本不抽烟。苏屿会找他借火，只是因为看出他也不抽，一定没有火。
就像他同样知道，苏屿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他只是需要找个方式让自己开心点。吴景程很庆幸自己做到了。
他现在会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事情？好不容易才稍微高兴一点，希望没有人破坏他的心情。
吴景程合上笔记本，查看属于宁钧的通讯账号。半天过去，他回到首都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
问候短讯果然爆满，他挑拣着回复了几个必要的，然后打开了最难缠之人的聊天框。
【宁钧，听说你回来了？】
【这次要做什么，带我一个，怎么样？】
【你一出现，就有人要倒霉，我就喜欢看人倒霉。】
此人名为杨柳，杨家的私生子。目前是私生子里最有希望和正牌少爷小姐竞争继承人的一个，但他本人暗地里致力于让杨家不好过。此人行为极端做事跳脱，吴景程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于是给句模棱两可的承诺打发走。
【必要情况下我会对杨家出手。】什么时候必要就不一定了。
【你连自己家都要搞，我又怎么能奢求你绕过杨家呢，你说对吗？唉，我还真是可怜。】
【呵。】
【好冷漠，好像我们没爱过。】
【我可以考虑放过杨家。】
【！！！】
【对不起，我错了，我好好说话。】
【正所谓同富贵共患难，在其他家族经历风雨的时刻，一定不要忘了杨家啊！】
其实杨柳这个人也不是完全不可用，有些事就是更适合不择手段之人去做。吴景程斟酌片刻，说：
【带上你也可以，有个条件。】
【我答应了！】
速度快得像是生怕他反悔。
【具体什么条件，用得上你了再说。】
杨柳回了一堆辞藻华丽的溢美之词，就差给他歌功颂德了。吴景程头疼得按了按太阳穴，没再理会。
孙丞丞给他发来了高晓萱工作的公司地址，吴景程准备过两天抽出时间去看看。
高晓萱的病情绝对不简单，它像一种预兆。“熠”所说的即将发生之事，多半与此有关。
首都要变天了，就像曾经他第一次来到首都时一样。
吴景程不是什么神仙妖怪，没有通天手段。当年能把首都的局势搅乱，靠的根本不是他本人。毕竟，他一开始仅仅只是想来赚些钱而已。或许有些事的确是他做了推手，但更多的则是揽下了自己没做过的事。
宁钧不过是个明面上的靶子，暗中操纵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吴景程对成为别人的棋子这一点接受良好。这是一场互惠互利的利用关系。对方需要一个明处的人背黑锅；而吴景程需要给宁钧塑造一个深不可测的形象来虚张声势。
他从没想过完全彻底地隐藏身份，这也许出于心底里对世家贵族的嘲弄。跟着师父当电工的时候，他没有做过任何伪装，老电工们都知道他原本的面貌。
贵族不会在乎一个平民是谁、从哪里来、他的人生怎样，只在乎他是否真的不为任何人做事。
如果宁钧是个能够帮到某一方的，锦上添花的存在，那么他必死无疑。可一旦他是个充满破坏性，无差别给所有家族带去灾祸的存在，反而所有人都会保他。
对于这些大家族来说，比起让自家更好一些，毁掉竞争对手才是投其所好、正中下怀。他们总是自信自己能够平稳度过难关，赌对手会一蹶不振。
傲慢、自负、赌徒心理，这是贵族的群体画像，是他们难移的本性之中，最根深蒂固的部分。
这使得他们永远不会发觉吴景程的身份，也使得吴景程对当下的形势有了更精确的判断。如果有一个可以让首都的局势风云变色之人，他知道吴景程就是宁钧；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也就很清楚了——他就是当年那个执棋人。
如今，他再度邀请吴景程成为他的棋子。
可是他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来呢？吴景程不得其解。
也许从知道他入学青鸟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做好了他会回到首都的打算。可吴景程原本已经决定再也不做“宁钧”，是因为……才会……
那个人为什么确信他会再次成为宁钧？
吴景程不再去想这个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他的实验还没做完，而且明天和付新词有约。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街灯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