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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颗石头的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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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城东码头。夜色浓黑，海水如墨。
月光亮得像是能照彻所有藏污纳垢之地，让所有暗地里的动作都无所遁形；不管是偷油的老鼠、吸血的蝙蝠，还是只会在深夜出没的、各怀鬼胎的人。
在这座没什么人经过的码头上，废弃的仓库此刻成为了两拨人的交易现场。
“验货吧。”
“怎么不是你们当家的来？老方，你这样我很难放心啊。”
“你们不也只是派了你这个喽啰过来？”
在两方对峙的压抑氛围里，鞋底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有人从仓库外慢慢走来，黑斗篷在夜色中猎猎作响。
“你是谁？”老方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手已经伸向枪柄。
“诸位这么想知道，不妨告诉你们，我是……五步蛇！”话音未落，来人突然拔枪射击。在他身后，一群黑衣人忽然出现。
两声枪响，场面顿时骚乱。
“有埋伏，是灰蛇！快找掩体！”
五步蛇面容阴沉地环视四周。就在他出手的瞬间，有人比他更快，打偏了他发射出的子弹。
枪声是从西面的集装箱附近响起，五步蛇躲在一堆货物之后，正准备谨慎观察，忽觉脖颈一凉。
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
“苏屿！你怎么会……”
五步蛇的话没有说完，就栽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睁大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神色冰冷的青年。
混乱的枪声、叫喊声里，没有人注意到青年何时出现，又是如何如影子、如鬼魅般穿行其中。
一切都结束得很快。几个呼吸之后，灰蛇的杀手全部躺倒在地。血腥味弥漫在仓库，交易双方缩在翻倒的木箱之后，不敢探头。
没过多久，只听见有整齐的脚步声在仓库外响起，是警卫队来了。
为首之人扫视仓库内的一地狼藉，端起笑面走上前和青年交谈。
“上尉，今夜灰蛇的突袭，您为什么不和警卫队事先沟通？”
灰蛇组织，一个反人类的恐怖武装组织。灰蛇将朔石灾害视为天赐的进化，致力于人体实验以及封禁区的扩大化。苏屿曾与他们的首领“枭”交过手。
“我不说，你们不是照样来了。”苏屿把枪插回腰间，擦了擦匕首，语气冷淡，“从哪个世家贵族嘴里收到的消息吧？”
“您误会了。码头的工人有所发觉，提前报了警。”警长如此解释，脸上的微笑完美得像是拿量角器量过。
苏屿嗯了一声，没说信或不信。
“只我一人，照样可以阻止灰蛇。但再多些人，倘若有灰蛇的走狗混入其中，恐怕帝国的子民今夜就要无声无息地消失几个。你说，我要如何确定这一点，警卫队又到底忠诚于谁，警长？”
“警卫队当然是忠于陛下。”
“是吗？”
“警卫队和军方有着同样的忠心，誓死效忠于陛下。上尉，您应该相信这一点。”警长眯眼笑着，像某种精致面具。
苏屿收起匕首，说：
“既然现在事情已经结束，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也该走了。警长，您自便。”
苏屿坐在天台边缘，一只手撑着地，对着月光举起一颗透亮的石头。色泽如石榴果肉一般的红色石头中，有光辉流转。
“还好吗？”有人站在他身后问。
“嗯。”
“在苏家三天，似乎要比在封禁区三个月更折磨你。阿屿，我开始后悔了……”
“别说这种不现实的话。”
夜风中飘散了一声叹息。
“说起来，你还没住过青鸟的宿舍吧。难得有段不用四处奔波的日子，怎么样，要不要体验一下？”
“可是……”
“没关系，其他的我会解决。”
苏屿沉默了一会儿。
“好。”
“今夜风大，当心着凉。”
身后的人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外衣，离开了。
上衣口袋中被折成玫瑰花的丝巾，散发着非常淡的檀木香，是那位宁先生信息素的味道。
苏屿望着月亮，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场景与某个人。
站在海边，海浪拍打礁石，白色的泡沫在阳光下流动，海水于是不再像他想象中那样黑沉。转过身背对着大海，岛屿上那座能够吞噬一切的白色建筑就会离他很远很远，有种逃离世界般解脱的感觉。
鸬鹚成群飞起，夕阳将半边天空染成了柔和的粉色。
那个男孩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对他说：
“从结构上来推断，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一种淡粉色的石头，它在月光下可以看到星芒。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星光粉晶。我会找到它的，找到它、带回来送给你。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要好好活着。”
男孩沉静的眼眸中有种很特别的光亮。
“我们说好了。”
苏屿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否给了回答，那天的夕阳实在晃眼，他在视线模糊的朦胧中点了点头。
月亮那年年岁岁不曾改变的光华，寒凉地洒落一地。它照着孤独魂魄，分外冰冷。
“他早就忘了吧。”
苏屿收起手中鲜红的石头，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流露出温柔又哀伤的神色。
青鸟，朔石武器科，付新词的实验室内。
和付新词分析讨论完当前得到的数据，修改了试验方案之后，吴景程正要去做个预实验看看效果，就听到他说：
“吴同学你这两天好像很忙，我不想再多占用你的时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吴景程简直惊了。
“我头次见工作狂劝人休息。发生什么事了，世界末日了吗？还是说有哪个外来生命占用了你的身体？你是谁？快从付神的身体里出来。”
付新词被他逗笑了，解释道：
“其实是因为，今天清晨有人和我咨询学校住宿的相关事宜。我给他推荐了一个地方，已经和总务处报备过，做好了安排。”
吴景程闻言更加犹疑，这和让他休息似乎没有太大的关联。
“只是举手之劳，不用太感谢我。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付新词眨了眨眼睛。
付新词上次说要帮他，告诉了他苏屿当天会去的咖啡馆。所以这次难道是……这怎么可能呢？吴景程陷入了恍惚。
“付同学，你是许愿海螺吗？专门帮人完成不可能发生的事。”他紧张得捏紧文件夹，说话也开始飘忽起来。
“或许我是月老转世呢？自信一点，吴同学，我看好你哦。”付新词拍了拍他的肩。
吴景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宿舍。
青鸟的宿舍是双人间，除了卧室、浴室和洗手间是个人区域之外，小客厅和厨房、阳台等区域都是两人共用。
吴景程没被分到舍友，原因也很简单，他是个Beta。
青鸟被称为帝国最公平的地方，入学青鸟只能依靠个人能力，因此历届学生中，贵族与平民的数量基本都接近一比一。
朔石灾害之后，人类的能力几乎完全仰赖于先天决定，教育资源所能带来的差距微乎其微。而与此同时，由性别差异带来的差距，远远高于家世背景。今年新生中，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的比例是惊人的390：43：7，而这还是相比往年差距有所减少的情况。
不同性别住在不同的宿舍区，相隔甚远。这也是为什么，他和付新词哪怕只是讨论数据也要在实验室见面。
人少公寓多，Beta有一大半都能住上单人间，Omega则是所有人都能住上单人间。
首都的世家子弟大多不住宿舍，从前需要去总务处打申请，后来干脆改成了默认不给世家子弟分配宿舍，想住的再去申请。
苏屿来住校这件事让吴景程异常高兴。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是，苏屿可能会和他住同一间宿舍；另一部分原因则是，这代表着苏屿不住在苏家。
在苏家看到的苏屿，像几天没有浇过水的花。他那时的表情，吴景程每每想到都会感觉揪心。
他不知道苏屿为什么没去住Omega宿舍，但是无所谓，他现在就是捡到撞在树桩上的兔子的人，激动到无心去想为什么兔子会撞树。
吴景程给小机器人设好程序，将对面那间落了灰的空置卧室打扫干净。这个小机器人是他自己做的，功能很多。制作这个机器人的初衷是，他想在外面也能实时观察阳台上那株郁金香的状态。
那天买的曼塔玫瑰，吴景程已经用来提取精油了。那一大捧花的花瓣有两千克左右，最后提取出了0.5毫升精油，被他放在微量离心管里保存。于是阳台上如今只有一枝郁金香，静静地立在花瓶里。
吴景程在客厅里坐立不安、来回踱步，即将见到想见的人这个事实让他既紧张又期待。来回几次移动屋里的摆设后，他不再折磨家具，打开手环准备上蓝色家雀看看。
说到那个娱乐论坛，吴景程其实在上面刷到过他和苏屿的cp。他对此的评价是：实验出差错被炸死前的幻想罢了。
吴景程和苏屿的cptag里只有一个人在苦苦支撑，甚至写了本小说，名为《郁金香之恋》。那是一个酸涩的暗恋故事，写的内容与事实完全相反，是苏屿暗恋他。
他不喜欢那个故事，里面的苏屿总是很难过。就算只是在书里，他也不想看到苏屿难过。
吴景程一打开手环，就看到了通讯账号里发来的无数消息。他挑了挑眉，放弃上论坛逛一圈的想法，转而将通讯账号切回属于吴景程的账号，而后随手给小胖子发去一个短讯。
【1】
【何意味？肥啾疯狂擦汗.jpg】
【自己猜。】
【勇士，我真的不会读心！上次不会这次也不会！】
【你可以学。肥啾点赞.jpg】
【我该庆幸你终于不用系统自带表情了吗……】
吴景程平复好心情，开始思考一会儿见面自己该说些什么。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响起了敲门声。
吴景程两步走过去打开了宿舍门。
“同学你好，我是才被分配来这间寝室的侦察科苏屿，请多关照。”苏屿站在门外，笑容明媚。
他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吴景程松了口气，笑着对他说：
“你好，我是材料研究院的吴景程。我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快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