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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去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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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被囚禁后会做什么?
或者说,人被囚禁后“应该”做什么?
唐冲坐在明亮的客厅里,指尖夹着烟,随性地倒在沙发上,看着投影到电视机上的监控——朗牧在地下室里醒来后就抱着双腿坐在角落里,发呆了半小时了。
朗牧觉得这里本来应该没有灯的,可角落里却被放了一盏很温馨的落地灯;朗牧觉得这里也应该有发霉的味道的,可这里却有一股淡淡的古龙香,仔细闻又像郁金香,虽然朗牧没闻过郁金香的味道,可他却觉得这就是郁金香;朗牧还觉得,他应该哭,应该害怕,应该恐惧甚至是尖叫,可他就只是这么静静地坐在这里,他甚至觉得屁股下的软垫很舒服。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朗牧终于动了动,倒不是他想动,而是屁股坐酸了。
朗牧换了个跪着的姿势,这一动他才发现,不只是脚腕上绑了一根细铁链,他的脖子上也戴着一根皮质的项圈。
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只有扭伤的脚腕还是伤着的,朗牧觉得这是唐冲故意的,怕他跑。
没有钟,没有手机,没有人。
朗牧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到早上了,是不是该上班了。他的文章还没写完,第三次投稿也还没有消息,之前老板说要修改的方案也没有改好,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有做,他就被关进了这里,唐冲绑了他之后就消失了,要杀要剐也没个响动。
唐冲坐起来,把烟摁进烟灰缸,他眯了眯眼,看着发了一个小时呆的人突然就开始哭。
唐冲扶额,站起来往负一楼的地下室走去。
听到门传开咔哒的声音,朗牧一惊,缩到了角落里,背部紧紧贴着墙壁,双腿蜷起,一只手握拳挡在了身前。
唐冲还是万年不变的黑衣黑裤,布料下的肌肉被很好的勾勒出来,原本就高的人显得有些壮。
朗牧抬头看了一眼唐冲,立马就把头低下了,他小口小口呼吸,急促地换气,唐冲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一股燥热突然就从腹部腾腾升起,朗牧咬紧了牙,怕一个没忍住让唐冲看出自己的反应。
唐冲慢慢走到软垫上,在朗牧面前蹲下,看着跟前儿像猫一样防备着自己的人,轻啧了声。
还是梦里的乖。
朗牧浑身发抖,下意识闭眼,然而唐冲只是静静地问:“哭什么?”
朗牧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眼泪也止住了,他茫然地抬头,唐冲还是那副表情,硬朗的眉眼看不出情绪。
朗牧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可是这能怎么回答。
一个囚禁别人的人问被囚禁的人为什么哭,还能因为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或许是梦里亲密接触过太多次,朗牧现在又不是很怕唐冲,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带着哭腔小声说:“想出去。”
唐冲动了一下,朗牧又本能抬起手挡在自己面前,然而男人只是把手肘搁到大腿上,撑住了下巴。
“出去干什么?”
朗牧下意识并了下腿——纯正的m就是听到打过自己的人的声音都会有反应。
朗牧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他开玩笑。
出去干什么?
是啊,出去干什么?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唐冲看着朗牧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满脸疑惑地低着头思考,他改主意了——还是现实里的朗牧更可爱。
唐冲替朗牧回答了:“想出去工作?”
朗牧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点了点头。
“一个月工资多少?”
朗牧抬眼瞟了一下唐冲,没好意思开口。
“一千?两千?四千五?”
唐冲报出一串数字,朗牧还是低着头,轻咬下唇,并不想对他的猜测做出回答。
他可以问他这里能不能打或者那里能不能打,但是问一个月工资多少这种问题就太隐私了,很没礼貌,真的。
唐冲忍着耐心,慢悠悠吐出一口气,取下了腕上的表,拿到朗牧眼睛低下晃了下:“一个月的工资买得起吗?”
朗牧被突然凑上来的亮晶晶的东西晃了眼,他往后缩了下下巴,两颗眼珠向中间聚拢,在看清那块表的牌子后,呼吸都停了一下。
唐冲嗤笑出声:“一个月的工资连块表都买不起,请问你想出去工作的意义是?”
朗牧终于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瞪圆了看向唐冲。
他本来是打算窝囊到底的,可是唐冲实在骂得太脏了。
朗牧顺了口气,眼眶里又要落泪下来,他赶忙抬手擦了,又把头低下,吸了下鼻子,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会在我梦里?”
唐冲没想到朗牧会问到这上面,他歪了下头,伸手勾住了朗牧脖子上的项圈,布满肌肉的手臂很轻松就把朗牧勾了过来。
朗牧一开始看见唐冲向自己伸手,抬起手就要躲,坐着徒劳的反抗。
朗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萝莉跪”在软垫上,双手抓着唐冲勾着他的那只手,指尖无意识用力,脚趾也微微蜷缩。
脉搏被轻微挤压,身前的人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自己,朗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是快感大于恐惧的。
他又开始发抖,尾椎骨的地方涌起一股又一股气流。
唐冲把朗牧的反应收进眼底,嘴角带着笑。
在梦里,朗牧可是会在他停下时主动牵着他的手贴上去的。
带着磁性的声音贯穿朗牧的耳朵:“我没有允许你向我问问题。”
朗牧掀起长长的睫毛,看着唐冲,瞳孔开始放大,他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唐冲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蹭了蹭朗牧的脸。
“认错,像梦里那样。”
最后一句唐冲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余音像羽毛,逗弄着朗牧已经燃烧起来的神经。
朗牧垂下有些湿漉漉的睫毛,清澈的眼眸染上一丝欲色,双手牵住唐冲宽大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一下。
下一秒,结实的巴掌就落到了朗牧细腻的皮肤上。
朗牧被打得偏过了头,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白皙的脸泛着粉色,凸显着红色的手指印。
唐冲甩了甩手,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
他用冰冷的手背贴上朗牧滚烫的脸,而后他顺着那纤细的脖颈,再次勾住黑色的项圈。
“刚刚的理由不成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想出去干什么?”
强烈的兴奋和快感充盈着朗牧的身心,他抖着哭出声,他想说他想要出去把没写完的文章写完,想要出去成为徐川那样的大作家,可他说不出口。
好像世界上所有欲望都是肮脏的,想要出人头地是痴心妄想,喜欢痛苦更是荒谬至极。
脸上的疼将滚烫的温度传递给皮下的神经,朗牧小声抽噎着,始终没有回答。
唐冲故作惋惜,挑着眉:“既然没有想做的事,那就待在这里吧。”
说着,唐冲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朗牧心下一惊,向前扑去:“不……不要!”
脚上的铁链禁锢着朗牧,他根本没有办法碰到唐冲。
砰得一声,门再次被关上。
朗牧奋力挣脱着铁链,金属碰撞着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要……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我不要一个人……不……”
朗牧哑着喉咙喊着,却又不敢完全把声音放出去。
唐冲对朗牧的“控诉”充耳不闻。
邻居徐川那边的事还需要善后处理一下,昨晚把朗牧抱回地下室后又有新的雇主交了定金,他没办法全天候着朗牧。
不听话的猫是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出来的。
唐冲只带了把轻便的匕首就出门了。
地下室里开着暖气,铁链的长度刚好够得到角落里的饮水机,一边叠着的一摞纸杯子旁边,还放着夹心面包。
朗牧用手背把眼角的泪滴抹了,慢慢挪过去,扯开袋子一点点撕着面包吃了,又用水杯接了水喝,暖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吹得人晕乎乎的。
朗牧摸了摸自己的项圈,低头看了看脚腕上的铁链,似乎是怕金属磨破皮肉,铁链里面还垫了一层布。
朗牧盯着地面出神,最后轻叹一口气,挪过去把落地灯关了,蜷缩在软垫上,把眼睛闭上了。
唐冲解决完任务目标,打开手机看了眼监控,昏暗的房间里,角落里的人乖乖巧巧的抱住自己,睡得沉。
唐冲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放进兜里,把刀擦干净了别在腰间,踩着浑浊的地板往外走去。
不知道是第几次睁开眼,唐冲依旧没有回来,关掉的落地灯依旧关着,门口静悄悄的。
朗牧把手枕在头下面,琥珀般的眼珠转动着。
他不想被关在这里,虽然这里有水有吃的,不用工作不用被老板骂,不会被嘲讽不会被看不起,还有一个可以满足他羞耻欲望的人,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不想待在这里。
朗牧舔了舔嘴唇,皱起了眉。
从小到大解释不清的事太多了,人们总是忙着了解别人,其实连自己是什货色都没搞清楚。
明明以前很渴望的,明明不久前还曾希望梦里的人变到现实里来,现在实现了却又不想要了。
朗牧扯起嘴角,讥讽地笑了。
想要的东西不敢要,好不容易到手里了又想扔了,朗牧觉得,他果然是世界上最蠢的人。
如果老天爷在设计他的时候能把“个人喜好”那一栏设计得光明正大一点就好了。
那就这样被唐冲关一辈子吗?
那还真不一定,万一哪天他对自己厌烦了,随手打包打包就扔出去了。
心里和脑子里都乱糟糟的,思绪打了结,还裹到了神经上。
朗牧翻了个身,脚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他愣了一下,半撑起身,动了动脚踝,确定原本栓着他的铁链松开了。
胃里就像滚进了虫子,朗牧全身都开始痉挛。
他扶着墙站起来,努力克制急促的呼吸,然后在黑暗里摸索着朝门口走去。
朗牧拧开地下室的门,不顾身上的疼痛和酸软,用力朝前奔去。
如果朗牧从小有做错题本的习惯的话,他应该就能总结出:一扇会锁的门是不可能等着你来打开的。
朗牧跌跌撞撞地爬到一楼,急促的呼吸让冷空气进入了口腔,打在喉咙上又冰又疼。
脚上的伤还没痊愈,朗牧摔了一下,闷哼了声,再抬起头时,他便看见,唐冲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可以控制铁链开关的遥控器,墨一般的眼睛深深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