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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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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费了一番功夫挪进山底的废弃小院,院子刚被用过,走前大家打扫了卫生,看着还算干净。
亓祈捡了块破抹布擦院角的秋千,擦了半天木板还是灰扑扑的,他索性拽下汽车坐垫放上去,冲一旁的裴预喊,“坐。”
裴预乖乖坐上去,手里捏着一支金黄的向日葵,背景是红墙古朴,绿叶探头,蓝天悠悠,远看好似一幅画,岁月静好,美人如诗。
然扒下那张皮囊,内里都黑透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臭毛病还一堆!真是娶了个花瓶,中看不中用!
亓祈心里骂骂咧咧,手上动作不带停顿,麻利儿将靠近秋千的那间屋子收拾一新,勉强达到了某位洁癖患者要求的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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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预不语,只是一味的看亓祈。
亓祈又不是哆啦A梦,掏掏布袋子就能把危房改造成豪华大别墅!实在是没办法迁就了,他只得给出选择,“扔掉洁癖睡这里,或者扔掉裙子睡车里,二选一,你选吧。”
裴预一句话否决两个选项,“不扔。”
他拿出对讲机喊来了江云天。
江云天是个哆啦A梦,防潮垫、充气帐篷、充气床垫、移动电源等等,全套露营设备很快在院中搭建起了一座简洁舒适的房子。
亓祈:“……”
所以裴预看着他吭哧吭哧忙里忙外的时候在想什么?!
MD!铁定是报复他不愿意穿裙子!人面兽心的玩意儿!亏他还担心住不惯要咋办!纯属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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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先生。”江云天布置完后不去问裴预,反而笑意盈盈问亓祈,“您看还需添置什么吗?”
“不需要了。”亓祈对这个称呼感到尴尬,“江哥,我喊你一声哥,你叫我小祈就行。”
“好。”江云天进退有度,让人很舒服,“那我就不在这碍事了,后续有缺你直接找我。”
“嗯。”亓祈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发现江云天手背有咬痕,很大一圈,像是肉被整块撕掉那种,看来左安安之前见到的人就是江云天。
他的视线过于明显,江云天不遮不掩,十分干脆地满足了亓祈的好奇心,“一次出任务时太过大意,没有防范便开了一扇门,门后窜出只丧尸,被咬掉一块肉。”
“幸好提前注射过疫苗,否则你怕是见不到我了。”江云天话里带着敬仰,“裴先生很厉害,他是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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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江云天,亓祈顺手薅了几把草放在帐篷周边,裴预有样学样,将自己的向日葵也立在了帘外。
“这是艾草,山里蚊虫多,用来驱虫的。”亓祈说着捡起裴预的向日葵,“至于这个,招虫的,扔掉吧?”
裴预的视线从向日葵转向亓祈,不讲话。
亓祈嗅了嗅花,没忍住笑了,“这么喜欢呀?”
裴预跨前一步,夕阳消逝,灿金的太阳绽放于眼前。
没有太阳可以被私人拥有,但他的小猫为他摘下一枝太阳花……他的小猫愿意为他摘下太阳,然而太阳的光并不敌小猫耀眼。
裴预握住了向日葵根茎,连同亓祈的手一同握住,“小猫笑起来,比花好看。”
亓祈本想残忍丢掉裴预的花以解心头只恨,可惜某人一句话他就下不去手了,心里甚至开始美滋滋。
人面兽心又怎样,花瓶又怎样,能提供情绪价值的才是好媳妇!才是灵魂伴侣!!
亓祈大度留下向日葵,并表示明天可以带裴预摘许多野花。
野花没有家花香。
裴预盯着亓祈尖锐的虎牙,俯身低头,向日葵的清香里,他的小猫牙齿尖尖,像刚结出的瓜子,甜的脆生生,想咬……想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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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扰乱二人亲密。
亓祈不悦探头,见是田洪武更不高兴了,勒令裴预去帐篷里,他则气势汹汹准备兴师问罪!
结果田洪武先发制人,拎着食盒笑眯眯道,“我专程来给你们送晚餐,还有裴先生的药。”
亓祈:“……别以为我会原谅你的假好心,我们原本可以在家吃的!”
“哦!吃的胆战心惊,如芒在背吗?”田洪武显然已备好了说辞,有理有据问,“单看裴先生一刻也离不了你的样子,你以为能瞒多久?”
亓祈一囧,结巴道,“他、他是病人嘛,离不开人很正常。”
“好!那不说裴先生,说你,你那殷勤劲儿瞎子都能看出问题,何况你父母。”
“我哪殷勤了!那不裴预脑袋有问题嘛!”亓祈恼羞成怒,大声狡辩,“而且我妈也没看出问题呀!”
“令堂问我,你俩是不是刚好上,太黏糊了。”
亓祈:“……”
“除了坦白从宽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田洪武说,“裴先生的病情我咨询过心理医生,强大的自驱力与排他性使他面对周边事物时与常人无异,可一旦没人或遭遇创伤,他便会因为缺乏安全感而沉浸在自我构建的世界中。”
“对于精神病人,创伤不止来源于□□,更多来自他们对外界的感知,比如说裙子,每次看到都会想起你,可你不在,于是创伤就造成了,日复一日,只会使他对裙子的执念更深,同时对找不到你这件事更加绝望,绝望之下只剩逃避,而越逃避,病情越严重。”
田洪武是个老狐狸,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样一段话,亓祈立刻警觉起来,“所以呢?和我父母有什么关系?”
“令尊令堂的认同,或许会使裴先生获得安全感,以及外驱力,毕竟目前来看,你似乎对裴先生……过于放纵溺爱了,这不利于他的恢复。”
亓祈在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不是他敏感,而是当今世道,无论苹果还是人,可利用的价值都远比本身重要。
亓祈不禁冷了脸,他压低声音道,“田队!他何时恢复,能不能恢复,不由你说了算!”
“他必须恢复!”田洪武此行的目的昭然若揭,“疫苗研制停了太久。”
“那与他无关!”亓祈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他是人,不是工具!”
“没人当他是工具。”田洪武仍旧笑着,只是笑容里满是不近人情,“只要他愿意动用那颗大脑,他就一直是裴先生。”
“他可以不做裴先生!”亓祈怒气上涌,横眉冷对不留余地,“这里是仓华山,轮不到你讲话!”
“呵!”田洪武摇头轻嗤,“年少轻狂。”
亓祈坦然受之,“略有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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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看似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实则田洪武一走,亓祈便泄了气。
狠话放出,但他心里清楚,倘若田洪武来硬的他半点儿胜算也无!毕竟锄头对军械,压根不够看!
而田洪武如此开诚布公道明一切,不过是为了打消他带着裴预避世的念头。
亓祈后悔了,如果当时偷偷带走裴预,就不会发生今天引狼入室,受制于人的局面!也不至柜门突开,无家可归!
唉!田洪武这个老狐狸,绝对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一肚子火憋心里,亓祈深呼吸好几次勉强平复情绪后,方才掀起帘子走入帐篷。
裴预正坐在小折叠桌前玩露营灯,光一闪一灭,照在那坚毅孤寂的侧脸上,莫名显得可怜巴巴。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亓祈不自觉放软声线问,“饿不饿?田队送了晚餐。”
裴预将露营灯挪到桌角,仰脸看亓祈,“饿。”
“那就吃饭吧。”食盒共有三层,上层五个包子,中层五个包子,下方是裴预的药,被装在玻璃罐内,旁边还有一小碟蜜饯。
“呀!”亓祈觉得不可思议,“我妈居然也备了你的晚饭,还有杏干。”
“嗯。”裴预理所当然的样子,“妈妈有问我怕不怕苦。”
“哼!叫的真顺口。”亓祈笑着去拿包子,结果手伸一半落入了裴预掌中。
裴预拿了块手帕给他擦手,擦完又要抹消毒凝胶,极致龟毛。
“。。。”亓祈认命般伸出另一只手,“擦快点儿,包子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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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岁月,纵使外边天翻地覆,似乎对仓华山的居民也没有太大影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柴米油盐酱醋茶,几缕炊烟与犬吠,夜幕悄然而临。
灯影昏黄,虫鸣喧闹,很久没痛痛快快吃个饱饭的亓祈满足极了,大字型瘫在床上,聆听帐外声响,一动也不想动。
裴预吃过药也没什么精神,整整齐齐躺在床角,任由某人的胳膊和腿搭在自己身上,一言不发。
恰此时,一阵“咕咕”声传来。亓祈忽然想起小时候为了不让他晚上乱跑,白蔹编造鬼故事,说夜间的“咕咕”声是专抓小孩的毛猴鬼在叫,它们很恐怖,会把小孩吃掉,剩下的骨头披上猴皮,就又变成了新的毛猴鬼。
亓祈信以为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裹紧被子,胆战心惊下入睡,直到年岁渐长,知识储备增加,才知那是某种斑鸠叫,逐渐放下害怕。
“裴预。”亓祈推己及人,对从未生活在深山老林的裴预感到不放心,他翻身揽住人,像说悄悄话般小声问,“好多虫子乱叫,你怕不怕?”
裴预勾住亓祈手指,轻轻晃了晃,同样悄声说,“不怕。”
亓祈笑,凑上去亲裴预脸颊,哄小孩似的夸奖说,“真厉害,给你奖励。”
“一个不够。”裴预睫毛动了动,又一次提起亓祈避之不及的事情,“想看猫猫公主穿红苹果。”
亓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