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人民医院（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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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口内，死寂如棺。
玻璃舱内那两个“自己”的沉睡面容，像两枚冰冷的钉子，将周予淮和江烬的思维死死钉在摇晃的木板上。
自我认知的根基在摇撼。
小安的声音带着一种早知如此的悲悯：“这里面的你们或许并不是你们。只是需要你们作为他们的实体来签署协议罢了。”
“休想。”江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底那簇因愤怒的火烧得更烈，几乎要冲破瞳孔。
他不再看舱内的“自己”，仿佛那是什么需要摧毁的邪物。
周予淮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神却沉淀下来，凝结成一种比冰更冷的清明。
冲击过后，极致的理性开始重新主导。
“所以，我们的目标不是打败某个怪物，而是破坏这个协议。核心在哪里？谁有这个协议？”
“院长。”小安吐出这个词时，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不一定是人。他是这个空间最高权限的东西，是系统规则的执行者。”
“也可能……是当年那场实验最初的倡导者或核心。”
“怎么去找他？”
“混乱，只有制造足够的数据混乱，让系统忙于自检和修复，他所在的地方防火墙才会出现短暂的漏洞。”
小安看向他们。
“你们刚才做的那种污染……还能更强吗？用你们去冲击这里。”
周予淮瞬间明白了。他们自身的存在，他们对系统规则的质疑和反抗，他们携带着的报纸和日记本，甚至江烬那无法被系统完全解析的病症，都是最好的污染。
“不需要去别处制造混乱。”周予淮的目光投向玻璃舱，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脑中成型。
“混乱的源头，就在这里。”
他看向江烬：“敢不敢再试一次？”
“这次不是干扰环境，而是直接污染这个玻璃舱里的自己。如果系统想让我们与舱内体建立确认链接，那我们就反向建立一条污染链接！
如果舱内的自己被污染，甚至反过来污染系统，那么整个副本必然崩塌。
江烬笑了。
露出一个近乎狠绝的笑。
“听起来比砸东西刺激多了。怎么干？”
小安却惊呼：“不行！那样做，你们的意识可能会和舱内体的数据直接冲突，万一系统强行进行数据同步，你们甚至会消失！”
“那就看谁更能污染谁了。”
周予淮的语气平静，将染血的指尖再次按在日记本上。
“小安，你的存在，你的执念，也是最澄澈的污染源。请帮我们，把这条通道挖得再深一点，直接通向那个院长所在的地方。”
“我们要当面，和他谈谈。”
小安看着周予淮眼中那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看江烬全然无畏的疯狂。
她沉默了几秒，终于重重点头。
身体荧光变得强烈，双手按在通风管道的金属壁上，无数细密的、仿佛由痛苦记忆凝结成的数据从她身上蔓延出去，开始侵蚀，向更深、更底层的黑暗挖掘。
周予淮和江烬则背靠背坐下，闭上眼。
周予淮集中所有意志，将所有的清晰认知压缩。
江烬则彻底放开自己脑内的闸门，将火焰的灼痛、孩童的哭嚎、以及看到“自己”躺在舱内时那种灵魂撕裂的恶心感，一瞬间再次涌了上来。
两人将这些意念，通过那本日记和报纸作为媒介，不顾一切地投射向玻璃舱内的两个自己。
刹那间，玻璃舱内的监护仪数据疯狂跳动。
两个沉睡的“江烬”和“周予淮”身体开始剧烈震颤，眉头紧锁，仿佛在做极其痛苦的噩梦。
舱壁闪烁起危险的红光。
【警报！样本数据异常！遭受信息污染！】 【强制清除程序启动！定位污染源！】
整个高级病房区剧烈震动，仪器纷纷爆出火花。
那些原本无形的数据肉眼可见地浮现，像无数银白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朝着周予淮和江烬所在的通风管道位置绞杀而来！
与此同时，小安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用尽全力的嘶喊：“开了！”
她面前的管道壁无声地融化、消失，露出后面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间”——
那并非房间，而是由无穷无尽流动的绿色代码组成的发光空间。
那光影集合的地方，隐约呈现出一种穿着旧式白大褂的人形轮廓，但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刷新的数据。
它胸口的位置，悬挂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铭牌，上面写着：【院长——***】
它“看”了过来。
没有眼睛，但周予淮和江烬感到一种被彻底扫描、解析、甚至被从存在层面进行“评估”的恐怖压力。
“未经授权的数据扰动。试图污染核心样本。”
院长的声音直接响起，是无数男女老幼声音的合成，没有情绪，却带着绝对的权威。
“根据初始规定第七条：清除不可控变量，重置实验环境。”
它伸出一只由光线构成的手，指向他们。
刹那间，那些追击而来的银色数据锁链光芒大盛，速度暴涨。
同时，虚空中涌现出更多形态各异的攻击性数据，有的像手术刀般锋利，有的像病毒般试图侵入他们的意识，有的则直接开始篡改他们周围的空间定义。
这不是物理战斗，是规则层面的抹杀。
周予淮大喝：“江烬！用你的感觉，用你相信的东西稳住自己！小安，帮我们固定这个入口！”
江烬不再去看那些袭来的数据攻击，而是彻底沉浸在自身狂暴的地狱里。
他感觉脚下是燃烧的、却承载着他重量的大地。
他感觉袭来的数据手术刀是粘稠的、令人作呕的糖浆。
他用自己稳稳的意识将包裹在自己炽热的情感，像投掷一颗陨石，狠狠砸向那个所谓的院长。
“这里是实验室，你是实验者，我们不是你的数据！滚出来！！”
小安的身影在入口处明灭不定，她用自己全部的执念，死死撑住那个被院长力量挤压、即将闭合的通道入口，如同风中残烛。
院长的光影微微波动了一下。
江烬那混杂着极致情感与否定意志的攻击，似乎让那绝对平滑的数据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
并非伤害，而是像一滴墨水滴进了纯净的蒸馏水，虽然很快被庞大的数据量稀释，但污染确实发生了。
周予淮抓住了这瞬间的凝滞。
他没有攻击院长本体，因为那数据量深不可测。
目标，是那些构成院长存在、连接着整个副本的数据。
他举起那枚从通风口拆下的、沾着两人血迹的螺丝。
此刻，这枚微不足道的金属，在这个数据虚空里，成了最不合常理、最无法被快速解析的物质。
他将自己全部的力气附着在螺丝上，用尽力气，掷向那闪烁的道路。
这是对系统核心逻辑的打击。
沾血的螺丝击中了那条道路。
没有巨响，但整个数据虚空猛地一暗。
那条被击中的链路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仿佛逻辑出错的警报蜂鸣。
院长那平滑的光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不稳定的扭曲，身体其他部分的代码流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它试图修复，但那个由周予淮注入的金属，像一颗卡在齿轮里的石子，开始阻碍整个副本的运转。
“逻辑错误……”院长的合成音出现了杂音。
就是现在！
江烬和周予淮同时感到，他们与玻璃舱内那两个自己之间，那条被他们反向建立的污染链接，因为院长逻辑的紊乱而骤然加强了。
舱内两个“自己”的挣扎更加剧烈，甚至……左边舱内的“江烬”，眼皮猛地跳动了几下，仿佛要睁开。
而通过这条充满痛苦与反抗意识的链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源自舱内“周予淮”的数据反馈进入了周予淮的脑海——是一组坐标，一个隐藏在院长光影之后、更加核心的位置。
那才是这个副本真正的“心脏”。
“找到弱点了！”周予淮眼中是信仰，“在它后面！小安，坚持住！”
而此刻，整个数据虚空仿佛要沸腾起来，将他们彻底湮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一人民医院（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