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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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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宿舍里亮着微光，映出年凝犹豫不决的脸。他盯着那条编辑了又删、删了又编辑的消息，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最后，他还是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宿舍里很安静，陈浩和李铭回家的周末，只剩下他和谢未临。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谢未临在洗澡。年凝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雪松气息——那是谢未临身上的味道，清冽而温暖，此刻正与他的鸢尾香气微妙地交融在一起。
他们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年凝像是在做梦。一个美好得令人心慌的梦。每天早晨在谢未临的怀抱中醒来，在图书馆里分享同一副耳机，在深夜无人的操场上偷偷接吻。谢未临的黏人程度与日俱增，那些背后拥抱、额头轻吻、十指相扣，都成了他们之间最自然的亲密。
可越是甜蜜，年凝心里某个角落的不安就越是滋长。
他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另一个时空里的一切。记得叶楠朔温柔的眉眼和小鱼儿软糯的“爹爹”，记得那间充满薰衣草和中药味的家，记得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也记得那些深夜里对着镜子时，眼中无法掩饰的愧疚。
他更记得谢未临。
记得谢未临十年如一日的隐忍陪伴，记得他在挪威极光下终于说出口的“我爱你”，记得那个吻的温度和眼泪的咸涩，也记得回去后，他们是如何在叶楠朔和小鱼儿面前，维持着体面而破碎的假象。
现在，他们回来了。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星耀诞生之前，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的时候。
可改变，真的那么简单吗？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片刻后，谢未临擦着头发走出来，只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上半身还带着水汽。他走到年凝床边，很自然地俯身，在他露出的后颈上轻轻一吻。
“在想什么？”谢未临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沙哑。
年凝翻过身，看着谢未临。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胸膛滑落，没入腰间的布料。那张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专注地落在他身上，仿佛他是这世上唯一重要的存在。
“未临，”年凝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在想星耀的事。”
谢未临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坐到他床边，伸手揉了揉他微湿的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不是突然。”年凝坐起身，认真地看着谢未临的眼睛，“我一直都在想。我们回来了，带着二十八岁的记忆和经验。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星耀还会像原来一样，经历那些起起落落，经历227事件，经历我们差点破产的危机。”
“但如果我们做点什么，”年凝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如果我们现在就开始，用我们知道的那些，去避免那些错误，去抓住那些错过的机会...星耀会不会不一样？我们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谢未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深沉如海，年凝在里面看到了理解，看到了同样的挣扎。
“你知道我在怕什么吗？”年凝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我怕改变太多，怕蝴蝶效应，怕...怕叶楠朔不会再出现，怕小鱼儿...”
他说不下去了。那个名字，那个在另一个时空里叫他“爸爸”、会扑进他怀里撒娇的小小人儿，此刻像一根刺，扎在他喉咙深处。
谢未临握住了他的手。那双手温暖而有力，将年凝冰凉的手指完全包裹。
“凝凝，”谢未临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明白。我都明白。”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三个月，我也一直在想。想我们重来一次的意义，想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我想过现在就去找投资，用我们知道的那些风口和趋势，让星耀少走十年弯路。我想过提前布局那些后来让我们吃尽苦头的领域，避免227事件的发生。我想过...很多很多。”
“但每次想到这里，”谢未临的手指收紧，“我就会想起小鱼儿。想起他第一次叫我谢叔叔的样子，想起他三岁生日时吹蜡烛的笑脸。我也会想起叶楠朔，想起他煲的汤，想起他看你的眼神。”
年凝的呼吸一滞。他没想到谢未临会主动提起叶楠朔和小鱼儿，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语气——没有嫉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沉的、复杂的温柔。
“然后我就问自己，”谢未临继续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如果星耀的辉煌，是用那个孩子的消失换来的，我们真的能心安理得吗？如果我们的幸福，是建立在彻底抹去另一个人存在的基础上，这幸福还完整吗？”
年凝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他飞快地转过头，不想让谢未临看见，但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谢未临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肩头。
“对不起，”年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我不该提这些，我不该...”
“该提。”谢未临打断他，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这些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凝凝。我们不能假装另一个时空不存在，不能假装那些人和事没有发生过。如果我们真的要重新开始，就必须想清楚，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年凝在他怀里安静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月光偏移了位置，久到宿舍楼里最后一点喧闹也归于沉寂。
“我想要你。”年凝最终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在挪威的时候我就知道，在回来之后这三个月，我更加确定。谢未临，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走完这辈子。”
谢未临的怀抱收紧了，年凝能感觉到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
“但我也想要星耀。”年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未临，“不是因为它能带来多少财富和名誉，而是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一起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东西。我记得每一个熬夜写代码的凌晨，记得第一笔投资到账时的狂喜，记得227事件后我们抱头痛哭然后重新站起来的倔强。那些经历塑造了我们，未临，我不想失去它们。”
“至于叶楠朔和小鱼儿...”年凝的声音颤抖起来，但他强迫自己说下去，“我希望他们幸福。在那个时空，或者在这个时空，无论有没有我，我都希望他们能平安喜乐。如果...如果这个时空的叶楠朔注定不会遇见我，如果小鱼儿不会出生...我会难过，会愧疚，会一辈子记得他们。但我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他握住谢未临的手，十指相扣：“未临，我们回来了。这可能是上天给我们的第二次机会。我不想再重复过去的遗憾，不想再等十年才敢说爱你，不想再让你在背后默默看着我。这一次，我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建立星耀，和你一起面对所有风雨，和你一起...变老。”
谢未临看着他，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然后，他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感动，有深不见底的爱。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他松开年凝，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映亮他专注的侧脸。年凝跟过去，站在他身后，手臂很自然地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这是他们之间最常有的姿势，谢未临喜欢从背后抱他，而他喜欢这样趴着谢未临的肩。
“你在做什么？”年凝问。
“写代码。”谢未临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星耀的初代代码。我记得每一个bug，每一行优化，每一个后来让我们头疼的架构问题。既然决定要重新开始，那就要从最开始，就做对。”
屏幕上，一行行代码流畅地出现。那是年凝熟悉的风格，干净、优雅、高效。但在某些关键处，谢未临做了修改——避开了他们后来花了数月才解决的兼容性问题，优化了那个导致227事件的数据结构，加入了那个直到星耀上市后才想到的安全协议。
年凝看着那些代码，仿佛看见了星耀的骨架，看见了它未来十年的生长脉络，看见了那些本不该存在的挫折被一一抚平。他的眼眶又湿了。
“你早就想好了？”他轻声问。
“从回来的第一天就开始想了。”谢未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但我一直在等，等你准备好，等我们达成共识。我不想一个人做决定，凝凝。星耀是我们的，未来也是我们的，必须我们一起选择。”
年凝收紧手臂，将脸埋进谢未临的颈窝。那里有雪松的气息，有谢未临的温度，有让他安心的心跳。
“那小鱼儿...”他闷闷地说。
谢未临停下敲代码的手，转身将年凝拉到身前，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是一个比背后拥抱更亲密的姿势，年凝的脸微微发热，但没有躲开。
“凝凝，”谢未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无法控制一切。如果这个时空的叶楠朔会遇到别人，会有别的孩子，那我们会祝福他。如果...如果命运真的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安排，也许在某一天，在某个地方，我们还是会遇到一个叫小鱼儿的孩子。但无论怎样，我们都不能因为恐惧未知，就放弃现在的幸福。”
他捧住年凝的脸，拇指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痕：“我们已经错过十年了，凝凝。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一天。我们要一起建立星耀，一起面对所有挑战，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至于其他的...交给命运吧。”
年凝看着谢未临，看着那双他爱了十年的眼睛，看着里面坚定不移的爱和温柔。然后，他凑上去，吻住了谢未临的唇。
这个吻不像挪威极光下那般绝望激烈，也不像这三个月里那些甜蜜试探。它很温柔，很坚定，带着承诺的重量。谢未临回应着他，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好，”年凝说，声音还带着鼻音，但眼神清亮，“我们一起。写代码，建公司，过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谢未临笑了，那是年凝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然后他重新转向电脑，继续敲击键盘。年凝就坐在他腿上，安静地看着那些代码一行行出现，看着星耀在他们的共同意志下，以更完美的姿态，开始重生。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宿舍里只有敲击键盘的轻响，和两人交融的熏香——雪松与鸢尾，清冽与馥郁，彼此缠绕，再不分彼此。
这一次，他们不再错过，不再隐忍，不再等待。
这一次，从十八岁开始，从星耀的第一行代码开始，从每一个拥抱和亲吻开始，他们要携手写下全新的故事。
至于那些过去的遗憾，那些可能消失的人和事，他们会怀念，会祝福，但不会让它们成为前行的枷锁。
因为爱是勇敢，是选择，是在千万种可能中，坚定地握住彼此的手，说：
“这一次，我们一起走。”
晨光漫进窗户，照亮了相拥的两人，照亮了屏幕上不断延伸的代码，也照亮了他们即将共同书写的、全新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