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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错位共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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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泪水沿着指缝蜿蜒，在掌心汇聚成一小片冰凉。沈辰星蜷在宽大的工学椅里，后背绷成一张拉满的弓，肩胛骨嶙峋地顶起丝绒西装面料。电脑屏幕早已熄灭，映出一团模糊颤抖的黑影，像个被遗弃在角落的破旧玩偶。
他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混着咸涩的泪漫进口腔。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动物般的呜咽，又被更用力地堵回去。不能出声，这里是公司，隔音再好也挡不住失控的嚎啕。
“我也喜欢你……星星。”
那声叹息，沙哑的、浸透夜风的回应，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每一次重播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剐蹭着心脏最柔软的那部分。原来沈清言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在那个风很大的天台，在他自以为孤身一人演完独角戏的黑暗里，沈清言就躲在几步之外的杂物堆后，红着眼眶，听完了全部。
然后，任由他离开。任由那扇铁门隔开两个世界。任由三年光阴在沉默和误解里哗啦啦流淌过去。
为什么？
这个念头猛地窜上来，带着毒刺。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当时不站出来？为什么三年里只字不提？看他像个傻子一样揣着那点可笑的秘密，看他用疏离和嘲讽武装自己，看他无数次在深夜辗转反侧，咀嚼那份无望的喜欢——很有趣吗？
一股尖锐的、冰火交织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吗？不，那太轻了。是得知被回应的巨大震颤吗？也不够。那情绪更沉，更暗，像深海里突然涌上的漩涡，带着冰冷的怒气和一种近乎窒息的……委屈。
还有别的。更深层的东西，在狂喜和愤怒的冰层下悄然蠕动。那是某种粘稠的、熟悉的黑暗，从他察觉到自己对沈清言那份不同寻常的关注时，就已悄然滋生，又被他用理智死死按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此刻，它被这段视频彻底激活，正顺着血脉悄然蔓延。
他想起沈清言靠在琴房窗边的侧影，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想起他弹琴时微蹙的眉心，专注得像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神圣；想起他接过自己递去的水杯时，指尖那似有若无的触碰；想起无数个深夜，他修改曲谱时，自己借着讨论工作的名义，贪婪地、隐秘地注视着他低垂的脖颈，那一小段苍白的皮肤……
不是喜欢。不完全是。
那是一种更贪婪的、想要吞噬的欲望。想要他的目光只落在自己身上，想要他的音符只为自己流淌，想要他所有的情绪——喜悦、专注、甚至那惯常的疏离和微蹙的眉头——都只与自己有关。想要把他锁在只有自己能进入的世界里，抹去他身边所有其他人的痕迹，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他猛地松开捂嘴的手，掌心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泪是汗。他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视频里，沈清言声音拂过的虚幻触感。
不行。不能这样。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翻涌的暗潮被强行压下，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昭示着刚刚发生过的崩溃。他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擦着脸，动作粗暴，像是要抹去所有软弱的证据。
他是沈辰星。是站在聚光灯下、被千万人注视的沈辰星。他不能失控，不能被这种见不得光的、病态的占有欲吞噬。沈清言……沈清言是他的作曲人，是他事业上最默契的伙伴，或许……或许现在，可以再加上一个“曾经彼此喜欢过”的标签。
仅此而已。
他必须把那个在黑暗里窥伺的、想要将沈清言拆吃入腹的自己，重新关回去。
电脑屏幕重新亮起，那个视频文件的图标静静地躺在文件夹里。沈辰星盯着它，眼神复杂。指尖在鼠标上悬停良久，最终，他没有删除，也没有移动，只是关闭了文件夹窗口，拔下了读卡器。
存储卡被他握在手心，金属边缘硌着皮肤。他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将那张小小的卡片，和他最重要的证件、合同放在了一起。锁舌“咔哒”一声扣紧，将那声跨越了三年的“星星”，连同他此刻汹涌未平的心绪，一并锁进了坚固的金属壳里。
然后，他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刺激着发烫的皮肤和肿胀的眼皮。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眶依旧有些红，但眼神已经冷静下来，甚至重新凝起了一层薄冰般的防御。
他整理好微乱的头发，抚平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拿出粉底，仔细遮盖掉眼下的痕迹。最后，对着镜子，练习着勾起嘴角。弧度要恰到好处，不能太热切，也不能太冷漠，那是属于“沈辰星”的、无可挑剔的、面对工作伙伴的标准微笑。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助理提醒他下一个行程。
沈辰星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拿起手机和外套，转身走出了休息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将刚才那场无声的飓风彻底关在了里面。
走廊里灯火通明，空气中漂浮着清洁剂和香氛的味道。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看到他，纷纷点头问候：“沈老师。”
沈辰星微微颔首，脸上挂着练习好的笑容，步履从容地走向电梯。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正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刺痛感，能让他保持清醒。
电梯下行，数字跳动。光滑的金属门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表情完美，无懈可击。
可心底那个黑暗的漩涡，并没有消失。它只是暂时沉潜了下去，在无人看见的深处，悄然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个决堤的瞬间。
而沈清言那句轻飘飘的“星星”，就像一枚投入深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早已超出了他们两人的想象，正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扩散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