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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的刺与光 ...

  •   周屿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咖啡馆角落里,他对面的人低声确认:“屿哥,真要做?那可是沈清言,你俩不是...”
      “按我说的做。”周屿打断他,声音冷硬,“别伤到他,主要是吓唬。至于那个沈辰星...”他停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给他点教训,让他离沈清言远点。”
      对面的人犹豫着:“沈家那边...”
      “出了事我担着。”周屿从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推过去,“记住,别露脸,做完就走。”
      看着那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周屿靠进沙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昨晚宴会厅那一幕——沈清言揉着沈辰星头发时专注的眼神,像在擦拭什么易碎的珍宝。
      那种眼神,从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不,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
      周三傍晚,暮色四合。
      沈清言提着书包走出补习班大楼,沈辰星跟在半步之后,手里抱着沈清言的外套——哥哥硬塞给他的,说傍晚风凉。
      “饿了吗?”沈清言看了眼手表,“要不要去吃巷口那家馄饨?你上次说喜欢的。”
      “嗯。”沈辰星点头,嘴角不自觉上扬。每周三的补习后晚餐,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小仪式,是专属于他的、哥哥不会被任何人分走注意力的两小时。
      小巷偏僻,路灯年久失修,只有尽头馄饨摊的灯泡昏黄地亮着。刚走过转角,沈清言的脚步突然停住。
      “怎么了?”沈辰星问,话音未落,就看见前方阴影里走出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黄毛,嚼着口香糖,歪着头打量他们:“沈清言?”
      沈清言将沈辰星往身后挡了挡,声音平静:“有事?”
      “没事,就想跟你聊聊。”黄毛上前一步,身后两人也围了上来,“听说你挺能装的,好学生嘛,老师喜欢,同学崇拜...”
      沈辰星抓着沈清言外套的手指收紧,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他想开口,想挡在哥哥前面,可腿像灌了铅,喉咙发不出声音。三年前孤儿院门口那些混混的脸,与眼前的人重叠。
      “辰星,往后退。”沈清言低声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哟,还带着个小跟班?”黄毛嗤笑,视线落在沈辰星身上,“这就是你那个没血缘的弟弟?啧,长得倒是不错——”
      黄毛伸手去拽沈辰星衣领的瞬间,沈清言动了。
      他左手一把将沈辰星推到身后,右手精准扣住黄毛伸来的手腕,拇指狠按对方虎口穴位,手腕一折一拧——“咔嚓”一声脆响伴着黄毛的惨叫在巷子里炸开。
      这一下又快又狠,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完全不属于优等生的狠劲。
      黄毛吃痛,本能要抽手反击,沈清言却顺势将他往前一推——不是推开,而是推得对方重心前倾——紧接着收力后撤,带着沈辰星一连后退三步,始终保持着一米半的安全距离。
      沈辰星只觉天旋地转,已被沈清言牢牢护在身后。哥哥的背脊紧绷如弓,明明身形偏瘦,此刻却像一堵墙。
      “手,我的手!”黄毛捂着明显错位的手腕,冷汗直流。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不敢上前。沈清言刚才那一下太干脆,分明练过。而且他退得很有章法——巷子不宽,一次最多两人并肩,他退的方向是巷口,随时能跑。
      “一起上!”其中一人咬牙道。
      几乎同时,沈清言抓起沈辰星的手腕:“跑!”
      他们转身就往巷口冲。
      沈辰星是校篮球队主力,体能极好,此刻肾上腺素飙升,速度比平时训练还快。沈清言跟在他身侧,呼吸却有些急促——刚才拧手腕那下用了全力,牵扯到后背昨天摔伤的地方,疼得他眼前发黑。
      “那边!”沈清言指向主街方向。
      身后脚步声紧追不舍,但沈辰星的速度太快,距离逐渐拉开。转过街角就是商业街,晚上八点,人流熙攘。两人冲进人群,身后的追兵终于停下,骂骂咧咧消失在巷子里。
      沈辰星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转头看沈清言:“哥,你...”
      话音戛然而止。
      沈清言靠在墙边,脸色白得吓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我没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报警。”
      警察问话、登记、建议他们去医院。沈清言一一应对,条理清晰,除了苍白的脸色和破裂的嘴角,看不出异样。直到警察离开,他才靠着墙缓缓滑坐下去。
      “哥!”沈辰星跪在他面前,手不敢碰他,“是不是很疼?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皮外伤。”沈清言握住他发抖的手,拇指擦过他手肘的血迹,“你受伤了。”
      “我没事!”沈辰星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沈清言手背上,“你为什么要挡...为什么要...”
      为什么不让我来保护你一次。
      “因为我是你哥哥。”沈清言说,用没受伤的手擦去他的眼泪,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品,“别哭,真的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沈辰星看见他后颈肿起的淤青,看见他说话时嘴角的抽动。那些伤像烙在他自己身上,比手肘的擦伤疼千百倍。
      回家路上,沈清言没让叫车,说想走走。沈辰星扶着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晚风吹过,沈清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冷吗?”沈辰星想把外套还给他。
      “不冷。”沈清言按住他的手,停顿片刻,突然问:“刚才怕不怕?”
      怕。怕得心脏都要停跳。怕那根甩棍落在你身上,怕你流血,怕你出事,怕失去你。
      可他没说出口,只是更紧地扶住沈清言的胳膊。
      “以后别走那条巷子了。”沈清言说,声音在夜色里有些模糊,“我会早点下课,我们在正门等。”
      “嗯。”
      沉默走了几步,沈清言忽然停下。路灯将他侧脸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可眼神沉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辰星。”他叫他的名字,不是“星星”,是完整的、郑重的“辰星”。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沈辰星猛地抬头,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只是假设。”沈清言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明灭的灯火,“人都会长大的,会有各自的生活。你不能永远躲在我身后。”
      “我不要各自的生活。”沈辰星听见自己说,声音倔强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说过会一直照顾我的。”
      沈清言看着他,许久,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迈开脚步。
      “嗯,我说过。”
      那句话散在风里,轻得像一句叹息。
      凌晨两点,沈宅三楼书房依然亮着灯。
      沈清言穿着黑色丝质睡袍,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窗玻璃映出他沉静的脸,以及窗外花园里被夜风吹动的树影。
      他手里端着一杯冰镇鸡尾酒——伏特加兑柠檬汁,加了三块冰。酒杯外壁凝结的水珠滑下来,滴在他手背上。
      膝盖上摊开的平板屏幕上,是几份刚传来的资料。照片、姓名、背景、最近的通话记录。光标停在某个名字上,反复闪烁。
      周屿。
      沈清言抿了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股冷火。
      他当然知道是谁。小巷里黄毛喊他名字时,那副“老子认识你很久了”的语气;动手时的分寸——看似凶狠,实则避开了所有要害;还有最后亮出甩棍的时机,恰恰在警察快来的时候。
      一场精心设计的恐吓,一次警告。
      警告他离周屿远点?不,周屿要的不是这个。警告他...把注意力从沈辰星身上移开?
      沈清言仰头喝尽杯中酒,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放下杯子,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叔,是我。”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帮我查几个人。对,今晚的事。不用惊动我爸。”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沈清言嗯了一声。
      “还有,查一下周家最近的项目,特别是和周屿有关的。私人的也行。”
      挂断电话,他靠回沙发,闭上眼睛。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今晚的画面:沈辰星被推倒在地时惊恐的眼神;甩棍挥下时,那孩子本能地扑上来要替他挡;还有回家路上,沈辰星问他“你要去哪里”时,声音里压不住的恐慌。
      沈清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越界。
      用沈家的资源查周屿,动用那些他平时不屑动用的人脉和手段,甚至可能引发两家不必要的摩擦——就为了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出气。
      值得吗?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
      三楼正好能看见沈辰星的房间窗户。灯已经灭了,那孩子应该睡着了,或许还在做噩梦。
      沈清言想起三年前,在孤儿院第一次见到沈辰星的样子。十一岁的男孩瘦得像竹竿,躲在院长身后,眼睛却亮得惊人,直勾勾盯着他手里那袋刚买的橘子。
      “给你的。”沈清言递过去。
      沈辰星没接,反而问:“你会带我走吗?”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看了我三次。”男孩声音很小,却很坚定,“别人都只看一眼。”
      那一刻,沈清言就知道,他逃不掉了。
      这个孩子会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生命,汲取他所有的温度和光亮。而他心甘情愿。
      手机震动,新消息进来。是陈叔发来的初步调查结果。
      沈清言点开,快速浏览。周屿最近一个月频繁出入一家叫“暗夜”的酒吧,常跟几个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其中一人的照片,赫然就是今晚的黄毛。
      还有转账记录。周屿的私人账户三天前转出一笔钱,收款人正是黄毛的表哥。
      证据确凿。
      沈清言放下手机,重新倒了杯酒。这次没加冰,纯的伏特加,一口灌下去,从喉咙烧到胃里。
      他该怎么做?
      告诉父亲,让沈家出面施压?那周屿只会更恨沈辰星。
      直接找周屿摊牌?以什么身份?沈家大少爷,还是沈辰星的哥哥?
      或者...以牙还牙。
      沈清言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戾了?
      可当他想起沈辰星手肘的擦伤,想起那孩子扑上来要替他挡棍子的瞬间,胸腔里那股暴戾的火焰就烧得更旺。
      他放下酒杯,起身走到窗前。
      夜色正浓,整个城市沉睡在黑暗中。只有远处高架桥上的车灯连成流动的光河,无声地奔向某个目的地。
      沈清言的手按在玻璃上,指尖冰凉。
      他知道自己变了。从答应收养沈辰星那天起,从看见那孩子第一眼起,某种坚硬的、自我保护的外壳就开始龟裂。
      而现在,为了保护壳里那个脆弱的存在,他愿意长出更锋利的刺,哪怕把自己也扎得鲜血淋漓。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短信,来自一个没有存备注的号码。
      “清言,听说你今晚遇到点麻烦?需要帮忙吗?”
      发信人:周屿。
      沈清言盯着那条短信,许久,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
      他按灭屏幕,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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