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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涌·星幕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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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穿过空无一人的天台，卷起一张不知谁遗落的数学试卷。纸张在水泥地上翻飞，最终卡在了排水沟的边缘，一角在风中簌簌作响。
周屿和清言离开后的第七分钟，天台的另一侧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辰星。
他走得很慢，脚步在水泥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月光刚刚升起，清冷的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他在清言刚才站过的位置停下，低头看着地面，仿佛在寻找什么痕迹。
然后，他走到周屿坐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体温的余热。辰星伸出手，掌心轻轻贴在那片水泥地上，感受着那一点点正在消散的温度。
“周屿...”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在夜风中几乎听不见。
手机震动了一下，辰星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天台对话已录音，已发你邮箱。”
辰星面无表情地回复：“钱已转。”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到护栏边，看着楼下。周屿和清言正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在路灯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他们没有交谈，但步伐保持着一种奇特的同步，就像过去的很多年一样。
辰星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两个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街角。他仍然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十分钟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辰星的声音平静无波，“计划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辰星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不，不要伤害他。
只是...制造一些麻烦。”
挂断电话，辰星抬头看向夜空。城市的灯光污染让星星变得稀疏，只有几颗最亮的还在坚持闪烁。他想起小时候，清言带他去乡下外婆家，那里的夜空布满了星辰。清言指着天空，告诉他每一颗星星的名字。
“那颗最亮的是天狼星，”清言的声音在记忆里依然清晰，“旁边的是参宿四。你看，它们组成了猎户座...”
那时候的辰星还小，只是仰着头，看着漫天繁星，也看着清言在星光下闪闪发光的眼睛。他觉得姐姐比所有的星星都亮。
“辰星，你的名字就是星星的意思哦。”清言摸着他的头说。
“那姐姐是什么星？”小辰星问。
清言笑了：“我不是星星，我是看星星的人。”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又在现实的堤岸上撞得粉碎。辰星闭上眼睛，深呼吸，将那些画面压回心底。
他重新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经没有了温度。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来自“姐姐”的消息：“到家了吗？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辰星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悬停。最终，他回复：“在路上了，马上到。”
他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天台。风吹过，带走最后一点有人来过的气息。辰星转身离开，铁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
同一时间，周屿正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高中生脸上的复杂表情。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但他没有理会。他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辰星。半小时前，就在他和清言离开天台后不久，辰星发来了一条看似平常的消息：“周屿哥，明天放学一起打球吗？”
周屿没有回复。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刚才在天台上，他没有告诉清言一件事——前天晚上，他在学校附近的巷子亲眼看到辰星和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在一起。那些人周屿认识，不是什么好学生。他们在抽烟，而辰星站在他们中间，表情淡然，完全没有平时在清言面前那种乖巧弟弟的模样。
更让周屿在意的是，辰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在周屿准备悄悄离开时，辰星突然转过头，看向他藏身的角落。那一刻，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相遇。辰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去继续和那些人说话。
那不是一个十六岁高中生该有的眼神。太冷静，太深沉，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算计。
周屿停下脚步，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橱窗的玻璃映出他的脸，眉头紧锁。他想起清言说“辰星是我弟弟，当然值得”时的坚定，想起辰星那条只对部分人可见的朋友圈，想起天台上的对话，想起辰星那个若有深意的点头。
一切都像一张网，正在缓缓张开。
“帅哥，买烟吗？”便利店的店员探出头问。
周屿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他需要思考，需要理清这一切。辰星到底想做什么？那条朋友圈是故意发给他看的吗？今天清言的异常反应，是因为那条朋友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辰星对清言的感情，清言到底知道多少？她真的只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不明白？
周屿想起清言说“他是我弟弟”时的眼神，那里面有挣扎，有困惑，但更多的是坚定。清言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会坚持到底，即使那条路布满荆棘。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清言的消息：“今天的事，别告诉任何人。”
周屿苦笑。他该告诉谁？又能告诉谁？
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然后加快脚步。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凉意。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某种无声的隐喻。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清言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作业，但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辰星的朋友圈。那条只有文字没有配图的状态，短短一行字，她读了无数遍：“有些界限，是不是永远不能跨越？”
评论不多，都是辰星班上同学的一些调侃和疑问。但清言知道，这条朋友圈不是发给他们看的。就像周屿说的，辰星屏蔽了她——至少屏蔽了她常用的这个账号。
但她有另一个账号，一个连辰星都不知道的小号。那个账号关注了辰星，用的是一个虚拟的头像和名字。辰星不知道，那个从不点赞、从不评论，只是默默看着的账号，是他的姐姐。
清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辰星的脸。那个从小就跟在她身后，叫她“姐姐”的男孩。那个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床前，会记住她所有喜好，会在她难过时笨拙地安慰她的弟弟。
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去年夏天，辰星第一次拒绝和她一起去看电影，说有同学约他打球的时候？
是上个月，她无意中看到辰星手机里，那个命名为“S”的加密相册的时候？（虽然她没看到内容，但辰星当时的反应让她记忆犹新）
还是更早，早到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清言睁开眼睛，点开了和周屿的聊天窗口。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她想说些什么，想问周屿今天为什么约她去天台，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想问他该怎么办。
但最终，她一个字也没有打，只是关掉了窗口。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在玻璃上反射出模糊的光晕。清言看着那些光，忽然觉得很累，一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疲惫。
她想起今天在天台上和周屿的对话，想起他说“可是他对你可不是兄弟情”时的表情，想起自己回答“我知道”时的艰难。
是的，她知道。也许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手机震动，是妈妈的消息：“言言，辰星说他晚点回来，让你别等他吃饭了。”
清言盯着那条消息，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中，城市的轮廓在灯光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而她不知道，这头巨兽已经开始苏醒。
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辰星正站在街角，看着清言房间的窗口亮着的灯光。他的表情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有眼睛反射着远处的光，像黑夜中的星。
他站了很久，直到那盏灯熄灭，才转身离开。
风穿过街道，卷起几片落叶，在路灯下打着旋，然后悄然落地。
夜，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