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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对弈 ...

  •   可惜时旻瑜不会给她休息的空隙,稍一阖眼,时旻瑜敲着的手就停了。
      一睁眼,便是时旻瑜如鹰般的双眼,正一刻不停的打量着她。
      ——那其实是有些毛骨悚然的。
      像被盯上的猎物。

      但谢时淮并无惧色,平静回望时旻瑜。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旻瑜猝然伸手,扣住了谢时淮的手腕直直撩了袖口往上带,直至望见那抹红痣在它该在的地方,且明艳依旧,才抬眼望向谢时淮,见谢时淮依旧是那张没什么反应的面皮,才朗声笑起来。
      谢时淮没管时旻瑜忽如其来的抽风行为,只重新将已被攥红的手腕自时旻瑜手中抽回,默不作声的划清了界限。

      随即抬手,摘下了那支与谢时淮平日风格不符的簪子。

      如墨的长发顺时披散,额前的碎发遮掩了谢时淮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愕。

      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探出,似是想拿回那簪子,又生生被她用意念压住,强抵了那因恐慌而微微颤抖的手。
      竟是难得的失了态。

      时旻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未曾多言,只冷哼一声,将那簪子随手掷落在地。

      “青云,”时旻瑜冷冷开口,本是亲昵的称呼,在被如此吐出时,却不免多了些森然之感,“你好自为之。”
      随即一扬那宽衣大袖,自那金簪上狠狠踩过,出了门。
      只留散下头发的谢时淮,独自摸着手腕上那道还未散去的红痕,暗自闭了闭眼。

      果然是察觉了。
      谢时淮想。

      这簪子便是时惊鸿赠她的那支,今天还是头次戴出了,为的就是试探时旻瑜。

      时旻瑜的表现,也并未出乎她所料。
      撩袖看她的守宫砂,是为了确保她的贞洁,更是为了防止她诞下一儿半女。
      毕竟她一旦有了孩子,现在还乖巧听话的谢家,就说不准会不会有些别的心思了。
      ——做皇帝底下最好的那条狗,又怎比得过做国舅呢。

      而簪子,是她的试探。
      一只从未在她发上出现的簪子,时旻瑜能否察觉。

      若是察觉,又会作何反应。
      就结果而言,算是不出所料。

      依旧,谨慎、强势又自负。

      谢时淮沉默捡起那支细簪,将其收拢至袖中,又唤了春分前来梳洗。

      ***

      棋盘上的黑白双子呈绞杀姿态,相互缠斗,白子虽稍显弱势,但在节节败退下仍保有实力。
      若是有个合格的执棋手,那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但若是他执黑子......
      那必然是不可能让其夺下这快至嘴边的战果。

      时惊鸿撑着下巴,看这副残棋看的饶有兴味。
      半晌,又看向一旁支着脑袋小憩的谢时淮。
      仗着谢时淮正睡着,时惊鸿打量人的眼神堪称露骨。
      谢时淮生的自是极美,是那种极端庄,极标致的美。
      眉眼如画,层层晕染出的的美。
      看着就很适合做他的皇后。
      时惊鸿想。

      眼神流转至发上,果不其然,那配着的,还是一支木制的素簪。
      “可惜了本王精挑细选的簪子......”
      时惊鸿由衷可惜道。
      见着谢时淮身上衣物有些单薄,此地又是风口,时惊鸿思量片刻,还是翻窗入了屋,随手脱下外衫,披在了谢时淮身上。
      只是衣裳稍一沾身,身下人便有了动作,时惊鸿挑眉抬眼,便撞进了身下人有些无奈的眼神里。

      他们此刻的距离实在太近,而此刻谢时淮的眼神,又叫时惊鸿想起了先前抱着她躲离箭雨那幕。

      只是这次他们的呼吸间没有交融着的血腥气,只有常用的皂荚香和一点时惊鸿翻身入窗时沾染上的梅花香。

      他理应起身的。
      时惊鸿想。

      “王爷,可否离妾身再远些?”
      谢时淮淡淡开口,偏生因为鼻子有些不通,说话的声也倒显得软和。
      时惊鸿心念一动,非但没有再让开,还颇有流氓意味的撑在了谢时淮所坐的椅背上,手扣在后颈处,半逼着她仰头,看向自己。

      距离一点点的缩短,近到了可以鼻尖相蹭的距离,谢时淮下意识闭眼,却听见时惊鸿的轻笑声。
      “这么想我亲你啊,谢幺幺。”

      怔怔抬眼想张口说些什么,又被眼前人直接搂入怀中。
      男生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梅花香,有着凛冬的味道,偏又同那衣裳一样,为她尽数驱散了冬日里的那抹刺骨的寒气。
      呼出的热气在左耳处轻绕。
      “确实很想亲你。”心跳悄然错了拍,“但现在不行,现在我想让你来亲我。”

      时惊鸿心满意足的看着谢时淮的耳朵一点点变粉。

      值了。
      他想。

      也不枉他今天偷偷跑来的这一趟了。

      虽然回去时多半会被谢景明狠狠骂上一顿,那也是值了。

      身上被谢时淮冰凉的手一推,便乖乖起身,顺溜的坐到了谢时淮对面又自然的拿过黑棋,转移话题道,“这棋没下完怪可惜的,咱们对弈下?”

      见谢时淮还有些不悦,又极其自然的将刚刚随手放下的温壶递于谢时淮面前。
      “桂花牛乳茶,喝不喝?”
      谢时淮看了那温壶一眼,又将视线重落于时惊鸿面上。

      时惊鸿被瞧的心头发慌,又将原本藏着的糖葫芦串拿出。
      “八文钱的糖葫芦串儿,别的是再没有了。”

      谢时淮不言语,只一手摸了只白子,在桌上轻敲着。

      时惊鸿无言,只得再从怀中摸出支簪子放至桌上,看着它的眼神还似乎有些可惜之意。
      “本来寻思着明儿再给你的......”

      谢时淮:“......”

      谢时淮深吸一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时惊鸿嬉皮笑脸道:“我来找你啊。”
      “那请王爷速速退下吧,夜闯自己皇嫂的屋子,属实不是君子所为。”
      听到谢时淮说这话,时惊鸿才算多了些反应的,但开口,仍是一声平静的“哦”。

      眼瞧着谢时淮仍不愿搭理自己,时惊鸿也并未在此多做纠缠,只将手中黑子叩入棋盘一处,转而又开了个话题,
      “你那兄长不是说丽妃要搞你吗,想好怎么应对了?”
      说到这个,谢时淮也不便赶他走了,瞧着时惊鸿叩下的那处棋,唇角微扯,亦执白子相应。
      “还没有,见招拆招吧。”

      见谢时淮落于意料之外的一处,时惊鸿饶有兴味的再度落棋,道:“见招拆招可不是你的性子啊。”
      谢时淮没好气的回呛:“那难道平王殿下还有什么妙计呈上?”
      时惊鸿理所当然:“这倒没有。”
      又是一子落下,时惊鸿不紧不慢道:“因为我也很是好奇,那一年前,你是如何装作被婉嫔推搡从高墙落下后小产,还和我皇兄携手瞒过这整个后宫的。”

      装作被推搡......
      这话,还真是讽刺。
      她哪里是装作。
      她就是被推下去的。

      一瞬滞空的空茫感,她至今记忆犹新,当然也记得她在那一瞬的惊愕与婉嫔下意识伸出的手。

      宫中人皆说她二人不对付,一同入宫,相仿的年纪,相似的显赫家世,婉嫔却远不及清妃得宠,所以婉嫔合该嫉妒的。

      但她们关系其实极好,她至今都记得婉嫔那双带笑的眼睛,和特地为她带的那碟桃花糕。
      只是,人在宫中,很多事是身不由己,于是纵使她千百般的不愿,也还是做了刺向婉嫔的那把尖刀。
      婉嫔的婉,是温婉的婉。

      谢时淮不欲多言,只继续落下一子,安静对弈。

      时惊鸿见她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还欲追问,匆匆落下一棋后,再度开口,“丽妃旧案重翻,当年的证人,清理干净了吗?”

      “你觉得呢?”谢时淮当即反问道。
      结果自然是否定。
      若是当初的事做的够干净,又怎会留下丽妃翻案的空间。
      只是并不清楚,这背后是否又有他人做这推手。

      又或者,那根本就是时旻瑜的授意。

      谢时淮不清楚,也没力气再去思考背后重重了。

      十余子交锋下,局势已定。
      时惊鸿笃定的下出最后一子,“我赢了。”
      谢时淮沉默不语,只将最后一子落下。
      “平王殿下,是我赢了。”

      至此,棋局已定。
      胜者是谢时淮。
      ——最开始的残棋中,白子便留了一道后手。
      而谢时淮最后落下的这一子,恰好与其遥相呼应,恰到好处的将棋局完全反转。

      恐怖如斯的算计。
      时惊鸿笑着认了输。
      毕竟,这才是算无遗策的谢时淮。
      而他对此甘拜下风。

      “你只留于这宫中,岂不太可惜了?”
      “一人有一人的命,王爷莫要替臣妾改命,臣妾无福消受。”

      “幺幺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聪明了。”
      他师父说的,倒是当真不假。
      所有试探都会被她直接挡回,连更进一步的可能都没有。

      不过那又怎样呢,他时惊鸿爱上一个人,便就是爱了。
      今日不行,那便明日再来,他不信谢时淮全然对自己无意。
      身份上的问题他自会解决,他的谢幺幺只需乖乖呆在屋中,陪着他便好。

      只是谢时淮没给他继续想下去的可能,信手将棋重拢于石碗内,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平王殿下,您该走了。”
      时惊鸿还未回话,谢时淮又道,“您不必再来了。”
      “明日,后日,再后几日都不必再来了。”

      “你这话是何意!?”
      “平王殿下,我是谢青云。”

      青云是她的字,取自时旻瑜。
      纵使二人并没有夫妻之实,也没什么夫妻情分可言,但她到底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儿了。

      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并非草木,自然多少有些儿女私情。
      可就算有,也不行。
      她早在入谢府时,就失去了谈及所谓私情的资格。

      “你若是情愿,我大可让皇兄将你赐予我,若是不愿,我也有别的法子带你出宫......”
      “平王殿下,不必了。宋知枝此生,只能是谢家的谢时淮,皇家的谢青云。”

      谢时淮冷静抬眼,随即不再多言。

      时惊鸿被那眼神刺的生疼,膝上的伤口好似也一并泛起了痛。
      今日他自谢景明前的那长跪,今夜暗自跑出,还不忘为谢时淮买下的糖葫芦和牛乳茶,仿佛都成了个笑话。

      “你若亲口说声不愿,我便......”不再纠缠。
      “我不愿。”

      于是一切都挣扎都没了意义,时惊鸿沉默的接过谢时淮递给他的衣服,带着已经凉透了的牛乳茶和一口未动的冰糖葫芦,悄然离开。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彻底掩去了那积雪上的几道脚印。
      天地间万籁俱寂,只剩谢时淮一人,独自倚在窗边看这雪落了满堂。
      半晌,惊蛰自屋内走出,为其披上裘袍,同样是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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